作者:浣若君
啊呸一声,她说:“我们家的事情你少管,反正我们有照片,见照片如见人,承泽就得跟着我们回家去。”
宋团端地是好耐性啊,给老太太啐了也不着急,反而是纠结于李大进的骨灰:“当时云南那边不是写过信嘛,让你们去接骨灰,你们为什么不去?”
“你少管这些,一是孩子,二是房子钥匙,三,还有承泽家的金条、珠宝,全给我拿来,就现在。”老太太两只手都快怼到宋团的鼻子上了,突然一把,就叫宋团把她的手给抓住了。
“大进的骨灰没人领,还是我家庭秀专门跑到云南接回来的,而且,在云南那边,整理大进的遗物的时候,还有老太太您写的一封信,信里头骂儿子不孝,说他当初归顺政府是个错误,口口声声,您老太太都在抱怨儿子当时为什么不走台湾。”宋团的声音并不高,但足够大家停到:“信还在我手里,大进的骨灰也在这儿,承泽可是你们家不要的孩子,户口也在我们家,大过年的,跑你家干啥去?”
刷的一声,撩起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遮着黑绒布的盒子来,就一只特别普通的盒子而已,上面贴着一张二寸照片,这还真是一个骨灰盒。
“太不要脸了吧老太太。”李逸帆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拉过李承泽说:“孩子要饭的时候你们躲起来装死,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政府归还财产了,你们倒好,那是人李师长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李大进的骨灰盒在哪都不知道,捧着张照片,你们是怎么有脸上人家门上来闹的?”
老太太全家那样子,就跟雷劈过似的。
辞旧迎新的炮竹辟哩啪啦的给他们搞着伴奏,把这家子人给轰的,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而且吧,宋团不止有骨灰盒,还确实,藏着老太太写给大儿子的,咒骂政府,咒骂领导人的信呢。
宋团转身拍了拍谷北的肩说:“谷北,这一回房子你再收不回来,我觉得那个公安局长你也就甭干了,真的,给在野干吧。”
谷北心说,这关我什么事。
所谓气势汹汹的来,偃旗息鼓的去,李老太太还没会过意来呢,谷北接过信翻了一圈,抬起头说:“不行,这事儿我得交到革委会去,让在野来办。”
李老太太只听到刘在野三个字,胯骨都还没好利索呢,冰天雪地里啊,转身就跑,跑的居然比几个还是年青人的儿媳妇都快。
为啥?
因为前两年斗的最厉害的时候,刘在野上门搞革命,这老太太不但打破了刘在野的头,还往刘在野的身上泼过大粪。
啥叫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老太太这下,可谓打虎不成还撩着了虎须,真真是摊上大麻烦喽。
再大的热闹也比不过过年吃肉,大年三十,抱着盆子啃肉吃,这种爽利劲儿在谷东有限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
醋蒜一蘸,煮成褪骨的肉,大家都是拿手撕着吃,也就不显得谷东的吃相有多狂野了。
牟芳芳太勤快了一点,不像谷东那样,理直气壮,吃东西厉害,尤其是吃肉,能吃出一种气壮山河,唯我独尊的感觉来。
苏向晚孩子太多,想把其中一个送人,而侯清跃呢,一开始是想要牟芳芳的。
在饭桌上,突然就喜欢上胖乎乎的,粘在苏向晚怀里,大口大口吃着肉的小谷东了。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的胃口那是真好,胃口好就意味着好养,更何况谷东还是个儿子,对于一般人来说,养儿防老,这是个最基本的吧?
“小谷东,你想不想到养猪厂去住啊?”侯清跃从肘子上撕了好大一块瘦肉下来,蘸了点醋和酸,就递给小谷东了。
这小家伙短腿肉肉的,摸上去甭提多舒服了,好捏,也是个优点啊,大冬天的,暖和的跟个火炉子似的。
驴蛋和狗蛋,吱吱几个在一瞬间居然也安静下来,看着小谷东呢。
当然,他们也是想知道,小谷东的回答,会不会让他变成要被送走的哪一个。
“谢谢阿姨,但我只吃我妈妈给的肉肉。”谷东转头,够着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巴在苏向晚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给她抹了一嘴的油,钻苏向晚怀里,不出来了。
疤爷就是疤爷,你甭看他外表长的粗犷,嗓音虚蓬蓬,但是,关键是刻可不糊涂。
“那就芳芳吧,今天晚上养猪厂的人全回家了,我正好就一个人,给我作伴儿去,好不好?”侯清跃说。
牟芳芳吐了吐舌头说:“好呀。”
磕睡遇着枕头,再不说牟芳芳在寄人篱下的时候,心里有多孤寂的时候,遇到侯清跃愿意领养自己的时候有多感激,总之,大过年的晚上,宋团开着车,就把侯清跃和牟芳芳俩,给送到养猪厂去了。
三十的夜,天上飘着黯黯的雪沫子,侯清跃包里装着泡软的扁粉、泡发好的木耳,炸成金黄色,只需要炖一下就能吃的排骨,还有油炸的,酥的掉渣的油果子。
说实话,在北京的时候,她的工作好,生活地位高,像什么粉条啊、油果子啊,糖果啊,排骨啊,这些东西,侯清跃从来没有把它当作珍惜之物过。
当然,那时候宋团写信要点小县城里没有的东西的时候,侯清跃之所以一直都有求必应的寄,除了原来妥贴,稳重,踏实的宋团一直怀着好感之外,她从来,就没有把苏向晚那个女人,当做一个可以平等对待的人看过。
在她心里,苏向晚只是宋青山的一个附庸,一个庸俗的,肥胖的,泼辣的,像个生育机器似的农村女人而已。
她所有给予苏向晚的东西,都带着一种高知式的怜悯。
可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当她四面楚歌的时候,恰是那个,她一直不怀好意的,给予资助的女人,给了她那么多的帮助。
只能说,侯清跃在此刻感慨万千,最后也只能是说一句:“宋青山你放心,你这儿媳妇,我一定把她教育成一个高知人材,真的。”
宋团把侯清跃和牟芳芳放到养猪厂,大过年的嘛,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己提着手电筒,把养猪厂整个儿转了个遍,确定几个门都关好,锁好着,才从养猪厂出来。
男人不好做啊,他现在还得悄悄的回趟小宋庄,安抚一下老爹老娘去,当然,摸一把兜,连续加班了好长时间宋团,兜里的加班费,就是用来悄悄慰问老爹老娘的。
老太太就不用了,宋大爷见儿子拿着钱来,必定高兴的不得了啊。
没了小姐姐,吱吱就又剩一个人啦,在炕上滚来滚去的不肯睡,闹着要到隔壁去。
当然,隔壁听起来格外的热闹啊,几个男孩子叽叽呱呱的不知道在说啥。
秦州风俗传统,到了大年初一就不能缝衣服,缝鞋子了,而明天一早是新年,几个孩子都得穿新衣服。
李承泽的大棉衣是缝好的,驴蛋和狗蛋没有新衣服穿,因为李承泽褪下来的,就够他俩穿了。
谷东穿吱吱的,吱吱呢,跟李承泽似的,因为是老大,占了便宜,年年都有新衣服穿的一个。
苏向晚把几个孩子明天要穿的所有的衣服全部衲好了,洗干净了,正在忙着给吱吱的鞋子总鞋面呢,房门砰的一声,狗蛋进来了。
小家伙盘腿往炕上一坐,显然很忧郁啊,但是就那么坐着,不说话。
“怎么啦,大过年的,跟那几个吵架了吗?”苏向晚问。
狗蛋瞪了眼窗子外头,突然说:“妈妈,我要搬家啦?”
“大过年的,你准备搬到哪儿去?”苏向晚故作吃惊的问。
狗蛋吸了吸鼻子,一看就是怂人在给自已强壮胆子:“我也准备搬到养猪厂去,你甭拦我,也甭想我,牟芳芳也是我的好朋友,妈妈把她送人了,所以,我也不想在家呆了,我明天就走。”
别的孩子吧,毕竟因为谷东更小一点,都支持留下谷东,但就狗蛋,长的最怂,恋爱谈的最早,才十岁的孩子,装模作样的,都说好了长大就要跟牟芳芳结婚的。
虽然父母的意志不能违背,但是,他可以选择改变自己啊。
“那这样吧,你自己整理衣服,等你爸爸回来之后,就让他把你也送养猪厂去,行吗?”苏向晚说。
狗蛋没想到妈妈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啊,毕竟要是妈妈挽留一下,他还可以抱怨一下为什么妈妈非要送走牟芳芳,而不是小谷东,对吧。
但是妈妈这么开明,钱一收,头都不抬,这就准备把他直接不要啦?
狗蛋觉得,妈妈应该再挽留自己一下啊,好歹让他把自己心里的不舒服也往外说说,是不是?
“宋东海”苏向晚突然一把推开窗子,喊了一声说:“过来,试试妈给你缝的小内裤来。”
驴蛋嗖的一下,已经窜过来了:“哇,妈妈,是我和宋西岭一人一条吗?”
新内裤,比新棉衣还能叫孩子们开心的东西,有了新的内裤,上学的时候结伴一起上厕所,脱裤子的那一刻,甭提多骄傲了。
到那时候,尿都能耍的比别人高一点。
苏向晚转身,从一沓子的衣裤里翻着,翻出两条内裤来,就全递给驴蛋了。
这内裤上面还有松紧呢,不会像系带子的一样,孩子手不巧系成死扣就打不开了,可以说是很时髦了。
内裤上还缝着特别的可爱的卡通图案,一条上面是一只黄色的,胖乎乎的小鸭子,一条上面是只特别可爱的,屁股圆乎乎的小老鼠,恰好就印在屁股上。
“宋西岭从今天开始就搬家了,要去养猪厂住呢,这两条内裤全是你的啦。”苏向晚说。
这样的内裤李承泽没有,古冬也没有,现在连狗蛋都没有,驴蛋可以一个人拿两条,又开心,又觉得狗蛋会不会太悲惨了一点?
“没事,拿去穿吧,怎么还不去睡觉?”苏向晚还在缝鞋面呢,见驴蛋不走,头都不抬的说。
“妈妈,我突然觉得,我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家的。”狗蛋咬着红红的嘴唇,嗫嚅着说。
苏向晚不说话。
“能给我一条内裤吗,我只要小鸭子的那一条就行啦。”狗蛋于是又说:“明天还可以见到牟芳芳呀,我为啥要搬到养猪厂去,是不是啊妈妈,我不走啦。”
苏向晚依然不抬头,但是,却喊住了驴蛋:“东海,既然西岭不走了,那内裤就分他一条吧。”
狗蛋一把扯过上面缝着小鸭子的内裤,嗷的一声,已经窜到隔壁去了:“承泽哥哥,快来看我的内裤哟,你没有的哟。”
看来,宋西岭的爱情也不是那么的深沉嘛,一条内裤就可以叫他改变主意。
第122章 歌咏比赛
日子要是过的顺溜起来,那可是飞一般的,等狗蛋和驴蛋俩上了五年级,小吱吱也终于上二年级啦。
至于李承泽,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大小伙子啦,从去年开始,他突然开始猛窜个头,现在比苏向晚还高着半个头呢。
当然,驴蛋的个头也眼看要赶上苏向晚了,毕竟也是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
苏向晚一大清早的起来,就得去养猪厂一趟,因为她们的野猪终于可以作为特供,供到北京去了。
当然,负责采构,检疫和往北京输送,那都是从北京专门下来的人。
这一笔就是四千多块钱的收入,当然是厂里的妇女们人人有份。
苏向晚自己也分到二百块钱,这是她穿越过来六年后,真正意义上赚到的第一笔外块,拿着钱从养猪厂出来,苏向晚心里还在计划着这二百块钱该咋用呢。
狗蛋现在可以说是整个清水县最风云的人物了。
苏向晚还是在政策的指导下,想办法的搞点福利,赚点钱。
人家狗蛋则不然,前年靠着卖手电筒小赚了一笔,去年又靠着他爸爸买来的电池,自己造小风扇又大赚了一笔。
赚钱这种事情总是会上瘾的,现在他又有了新财路,一放学就跟驴蛋哥俩就在路边摆小摊儿,最近卖的是李承泽自己画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人物谱。
一张小卡片,上面画一个人物,或者吕布,或者关云长,然后再写几句人物生评,简介,武力值什么的,就那样,他们俩兄弟两分钱卖一张,居然也能赚钱。
只能说,在书里自相残杀的俩兄弟,现在变成了小小年级就能相互帮助,致富的好帮手,苏向晚有时候都有一各想操心都操心不上的无力感。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东风吹的那个风车儿转啦,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吱吱唱着歌,跟她的音乐老师孙秀兰挥手说着再见,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远远看见苏向晚,吱吱已经在挥着手喊妈妈了。
这小丫头转眼就要八岁了,梳两条细捋捋的长辫子,穿着军绿色的小外套,胸膛上别着一枚领袖像章,皮肤又白,脸蛋儿又圆,漂亮的简直跟个圆苹果似的。
“苏主任,秦州的歌咏比赛,代表咱们学校的是宋南溪,她得跟我们一起去,没问题吧?”孙秀兰笑着说。
苏向晚愣了一下,也是笑着说:“不行啊,我们家最近很忙,没人陪孩子去参加比赛,孙老师,这事儿就算了吧,南溪不报名了,好不好?”
不但孙秀兰,就连吱吱都惊呆了:“妈妈,你不是说今年妇联的工作清闲,十一你可以好好休个假的嘛,为啥不让我去参加比赛?”
苏向晚只得说:“妈妈的工作现在又变忙了呀,而且忙的不得了。”
“才没有,你昨天还说自己这回可以领两百块钱,打算带我们全家出去旅游,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我参加比赛。”吱吱可不比几个傻小子好哄,鬼精鬼精的。
“反正秦州的歌咏比赛我们是不会参加的,孙老师,再见吧。”苏向晚说着,一把就把吱吱给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