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一大早晨的,宋青山就在忙碌。
驴蛋和狗蛋还是头一回见爸爸在厨房里做饭,都惊讶坏了。尤其是狗蛋,是个对于美食特别挑剔的孩子:“爸,你在弄啥?”
“煎鸡蛋。”宋青山挥舞着大铲说。
狗蛋一闻着焦味儿,赶紧就去告状了:“妈,妈,我爸把咱的锅都给烧了。”这是心里不满意宋青山带回来了李承泽,在夸大其辞。
苏向晚给吱吱穿好了衣服,又哄着她喝了点儿水润肠胃,等半天,就发现,驴蛋的奶还没有冲来。
“宋东海,奶粉呢?”她问。
驴蛋在喊:“妈,我的裤子破了,屁股都要出来啦,我没法出门。”
苏向晚过去一看,李承泽正在扫地。
驴蛋的裤子果然破了,自己揪着皮股上的破洞,还在床上嗷嗷叫着打滚呢。
“这是我缝的新裤子,怎么破的?”苏向晚问。
驴蛋说:“痒,挠了一晚上就破了。”
原本吧,他们兄弟都是脱了裤子光屁股蛋子睡觉的,昨晚来了个新哥哥,俩人不好意思脱裤子,然后就痒了半夜,挠了半夜的屁股。
“他身上有跳蚤。”驴蛋肯定的说:“就是他身上的跳蚤跳一了床上,所以我才痒了一夜。”
“你爸在煎鸡蛋呢,白面馒头就煎鸡蛋,现在换条裤子,然后赶紧给吱吱喂奶去,喂完了,咱们一起吃饭。”苏向晚说着,就把驴蛋给支出去了。
“你干妈从来没给你添过新衣服,也没给你洗过衣服?”苏向晚翻了两件驴蛋的旧衣服出来,递给了李承泽。
李承泽还是咬着唇呢:“没有。”
苏小南只是把他当个用物,偶尔使着他让他帮自己偷点东西,再让他帮自己做饭,洗碗,至于说洗衣服,洗澡,那也是李承泽全凭着自己曾经优裕的生活,自己摸索着干而已。
十岁的孩子,也不算小孩子了。他本来长的清秀,又有那种少数民族特有的高挺鼻梁,深邃的眼眶,比狗蛋和驴蛋俩加起来都要帅气。
当然,他的血液时也带着异族的那种狠劲儿。
这土司家的大少爷一看有新衣服穿,还挺有点儿激动,都没想着要避苏向晚,赶紧就去脱裤子了。
当然,他身上有虱子,鉴于他的自尊心,那可是很丢人的。
“不行,这衣服太短了,我要穿我原来的。”李承泽才换上裤子,就不愿意了。
差不多就是七分裤,露脐线衣,看起来很潮啊。
苏向晚早把他的旧衣服,还有床单,被面被里子一块儿拆了,正准备拿开水烫呢,看他这个寒酸样子,也是忍不住想笑:“短也忍着点儿,谁叫你身上有那么多的虱子?”
这个年代,农村的虱子,就跟将来的蟑螂一样是除之不尽的东西。
不过,驴蛋和狗蛋俩原来原身就爱干净,苏向晚接手了他们几个以后,经常给烫衣服,洗澡,家里是整个村子里唯一虱子绝迹的地方。
要不然,那东西比蚊子还烦人。
“妈,我爸的鸡蛋煎的没你煎的好吃。”吃饭的时候,狗蛋还不忘告状,并且,警告新来的:“我宋西岭一顿能吃三个煎鸡蛋哦。”
黄黄的煎鸡蛋,一大盘子,用的还全是菜油,油汪汪的在盘子里淀着呢。
家里本来凳子就不多,李承泽坐在只树根子上,因为饿,拿着个馒头呢,但是,没好意思夹鸡蛋。
苏向晚掰开馍,给他夹了一只鸡蛋进去,然后又洒了点盐巴,把盘子里的油又往馒头里淋了一点,她估摸着,这孩子从云南来,应该能吃辣,又涂了一层平常家里只有自己才吃的辣椒油,就见李承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一顿真舒服,小苏,往后煎鸡蛋,记得要学我一样多放点油。”宋青山一抹嘴,很是骄傲,因为他觉得,自己煎的鸡蛋非常好吃。
苏向晚问:“厨房里总共几只鸡蛋?”
“大概九个吧,我全煎了。”宋青山特豪爽的说。
“那本来应该是吱吱十天的口粮。”苏向晚看狗蛋悄眯眯的给大山喂白面馍头呢,又说:“这些馒头,本来够吃三天的。”
一顿,叫他们全给造完了。
而清油呢,苏向晚现在顶多就只有一斤清油,也叫宋青山给造完了。
宋青山正拿着馒头在擦盘子呢:“不会吧,不是前几天我才给你给过粮票?”
“准确的说,是上个月。”苏向晚提醒他。
宋青山一想,坏了,至少还得五天,部队上才发工资。
他走之前,是没法把这个月的粮票和工资全带回家的。
“要不,你再给我上顿刑?”宋青山突然就笑了:“你要再给我上个酷刑,我明天就想办法给你多弄点粮食来。”
他们最近要出门,别的东西弄不来,但是打点野味还是没问题的。
“弄一只野猪吧,然后再弄一口大缸,三十斤青盐,夏天肉没法久放,到时候把猪腌着吃。西岭山上有很多野山药,还有野鸭子吧,弄几只回来,野鸭子到时候下蛋吃。”
“你这么能干,我可怎么办?”宋青山自觉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啊。
苏向晚说:“多培养点爱好兴趣啊,比如说做饭,你早晨煎的鸡蛋不就很好,以后多培养一点,等将来政策变了,我走了,你总还能带你家这四个孩子吧?”
这意思是,上刑,或者说上床是一码事,只要有机会,她还想走?
宋青山没敢多问,麻溜的端起碗来,进厨房洗锅去了。
本来今天他做了饭,是准备让苏向晚洗碗的,但对方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
“那今晚还有酷刑上吗?”宋青山临出门的时候,敬了个礼,多加了一句:“我们估计明天就出发,走之前,咱总得有个告别仪式吧。”
苏向晚别有深意的看着他呢:“有,给你换个姿势,特销魂的那种,真的。”想的美吧你。
宋青山信以为真:“苏向晚,你是我亲奶奶,但是,不要耍花招,你就算不换姿势,只要能坚持两个小时,我就很乐意。”
突然见李承泽在外头,好像在听似的,宋青山赶忙正色说:“以后孩子面前不准谈论这种东西。”
苏向晚一菜刀就剁过来了:“到底是谁在开黄腔啊。”
驴蛋和狗蛋吃的有点太饱,腰都弯不下来,一人背着个苏向晚拿从城里抢来的破布头子缝出来的书包,就得去上学了:“妈妈再见,爸爸再见。”
苏向晚把驴蛋拽住了,问李承泽:“读过书没?”
李承泽一下硬气了:“汉字,我至少能认得三千个。”还能徒手画人民币,这是个天才。
很快清水县就要来一批人,为了图谋他的家产而想控制他的人,养着这小崽子,其实也是养着一个很大的风险,但是没办法,宋青山已经弄来了,苏向晚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可能真把个孩子给赶走。
至于那些想控制李承泽的人,估计就得苏向晚自己应对了。
哎,苏向晚心说,这时候自己要是能有点实权就好了,可惜啊,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村干部,而农村呢,公安出警又不方便,到底不如城里头。
穿过来头一回,她有了想要搬到城里去住了心思。
“这样,你俩先去上学,晚上放学 了早点回来,这个哥哥不能带出门,他只能呆在咱们家,村里要有人问,就说是你们二姨家的孩子,明白吧?”
驴蛋和狗蛋虽小而不输阵势,颇像大哥哥似的看着李承泽呢:“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李承泽倒也乖巧,一看俩大的走了,伸手,就准备要去抱吱吱。
吱吱哇的就是一声哭,还完整的蹦出仨字儿来:“坏哥哥。”
苏向晚也说:“你不准动她。”
看这孩子一脸愕然,苏向晚转念一想,孽都是苏小南造的,跟这孩子有啥关系呢。
“你看见咱的菜地了吗?”苏向晚指着说:“那些豆角全都需要搭秧子了,你要会搭,就给咱搭,要不会,我教你。”
李承泽摇头呢,显然,没干过农活。
但等苏向晚找来竹枝子,只搭了一排溜,他顺顺溜溜的,就开始搭架子了。
“你就不问问,你干妈去哪儿了?”苏向晚突然就诈问一句。
李承泽抽了抽唇:“我原来一直在劝她,但我也知道她早晚会坏事的。”
喜欢写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事,李承泽偷偷看过苏小南的日记,他打算自己一辈子都不写日记。
苏向晚心说,这小崽子不愧是反派,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你在我家呢,我一样给你吃,给你喝,我家的孩子不饿,我也不会饿到你,宋团最近要去珍宝岛,他回来之前你都得乖乖听我的话,至于你干妈,在我这儿就是个死人,不能提,明白吗。”苏向晚特干脆的说。
李承泽不说话,跟在苏向晚身后,边走边搭架子,活儿干的那叫一个匀称,仔细。
而且吧,苏向晚拎铁丝,总不得用个虎头钳,他那手也不知道咋弄的,转身就是一截铁丝,小小两只手太会干活儿了。
“我带着吱吱去上班,你一人在家呆着,可以出门走走,但不能出村子,明白吧?”苏向晚问。
孩子答的好着呢:“明白。”
不过,等苏向晚一出门,李承泽就跑去大山了:“大山,大山,快起来。”
他这是想拉着狗跑:“走啊,咱们走。”
大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汪了两声。
在这儿吃的好又住的好,大山凭啥想走啊,所以,李承泽死拉活拉的拽着呢,大山就是不肯走。
李承泽本来都把院门给开开了,迈出去一只脚,突然就发现,自己穿的上衣盖不住肚脐,裤子刚刚过膝盖,这么丑的衣服,把孩子给羞的,嗷呜一声就蹲地上了。
这还咋跑,咋出去见人啊。
得呐,他乖乖儿的,就回去干活儿去了。
晚上回来,苏向晚就发现这孩子的好了。
厨房给她抹的干干净净不说,连花园一直丢着没砌的围墙,他都用砖给她砖起来了,而且吧,一片水泥都没有用,他只是用手搭砖头,借着巧力,就搭起了一个漂亮的花园墙。
再加上大山也亲他,完全不肯咬他,驴蛋和狗蛋俩的怨念,就甭提有多深了。
傍晚,果然宋青山又打了一头野猪回来,毕竟现在村里有猪了,虽然还没吃到嘴里,村民们望猪止馋,倒也没有原来那么的想肉了,苏向晚也就不会再把野猪分给别人。
她关起门来,提着刀自己扒皮,自己切肉,等宋青山的青盐拿回来,再叫几个孩子用玻璃瓶替她全碾碎,她在这边炒肉,那边孩子们碾碎的盐拿进来一铺,一大缸的咸肉,一层盐巴一层肉,就腌进缸里了。
宋青山不止挖来了很多山药,还从水库附近的村子里收了两大袋子的新土豆回来,再加上一些苞谷,粗粮是仅够一家人吃的了。
这回宋青山要走,照他自己的话说,至少得有小半年的功夫。
这又到了晚上,又是炖的野猪排,完了再有一碗酸棒棒开胃,驴蛋和狗蛋俩简直不要太高兴。
即将上战场的宋团,这天晚上终于获得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就是开启的时间有点太短,顶多五六分钟,但是,这已经足以叫他心情澎湃,热血难捺。
只恨一点就是时间太短,还未鸣金,对方就已丢盔弃甲,宣告投降,鸣金止战。
宋团在床上躺了良久,觉得这样不行,他大概还是得多学习,多了解,就不信过不了个,自己想要的炕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