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陈美锦 第202章

作者:沉香灰烬 标签: 穿越重生

  槅扇外突然有火光闪过,传来男人低低说话的声音,口音很奇怪。顾锦朝小时候跟着外祖母玩,听过从巴蜀来的蜀锦商人说话,这口音倒是很像……

  难道就是那群借宿在这里的人?顾锦朝立刻警惕起来,既然他们说话的声音这么近,那必定就是在门外。如果宋驰等人还守在门外的话,断然不会让他们考得这么近的。

  她示意采芙不要说话,自己悄悄站起来走到槅扇旁边,外面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连护卫都不见了。倒是对面的廊房外有几个人影晃动……

  顾锦朝倒吸了口凉气,外面恐怕是出事了!

  那究竟出什么事了,宋驰他们又在哪儿?是不是投宿的那些异乡人干的?

  顾锦朝觉得为今之计,恐怕应该先想想她能怎么办。这些异乡人并不与他们相识,看她们随从和行礼众多,想要图财害命的可能性很大。

  廊房外面就是围墙,只有一个透气的窗扇,而且开得很高,根本爬不上去。要是从前面的槅扇离开,肯定会被人发现……顾锦朝目视四周之下,竟然找不到逃生的方法。

  采芙也紧张起来:“夫人,我看这情形不对啊,要不要把孙妈妈等人叫起来一起想办法……”

  叫是肯定要叫起来的,好在能跟着顾锦朝出来的丫头婆子都是能干的。听到如今的情况也只是有些背脊发冷,并没有惊慌失措的。

  绣渠先说:“倒不如咱们搬出陈家的名头……”

  顾锦朝摇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既然都想干下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肯定更想神不知鬼不觉。断然不会放她们走了。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能无声无息地让宋驰等人不见了,这也绝对不像是一般的强盗……

  “那该怎么办……”孙妈妈喃喃地道。这样的困兽之斗,就是有千般的智慧都使不出来。

  外面又传来的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应该是朝这里走过来了。

  顾锦朝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孩子,深吸一口气下定了主意。

  “雨竹,你抱着长锁躲进柜子里去。”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长锁都是用斗篷盖着的。想来一个孩子不见了,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吧。而且也只有雨竹身体娇小,能躲进柜子里了……顾锦朝只能这么想了。她必须要把孩子保下来,这是她十月怀胎艰难生下来的,她和陈三爷的孩子,虽然他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想到孩子抓着她的手指呀呀地努力说话,亲他脸蛋的时候,他会咯咯地笑。

  顾锦朝心都发酸了……

  没想到啊,这一世她明明这么努力了,却可能要死在一群毛贼手上。

  雨竹望着顾锦朝,揪紧了手指:“夫人……奴婢这……”

  别的丫头婆子沉默地看着,没有一人说话。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锦朝把长锁抱起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行了,你听我的。这香囊里装着银裸子。等人都走了,你抱着他回陈家去……”顾锦朝看着孩子恬静的小脸,喉咙发哽有些说不下去。她又停顿了好久,槅扇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事到如今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压低了声音:“就跟三爷说,一定要防备陈四爷和张大人,他以后……”她的指甲都掐进肉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要好好活着!”

  那些人已经站着门外了。

  雨竹眼眶发红,她用力点了点头。抱着长锁就钻进了柜子里。

  看到雨竹进了柜子,顾锦朝差点站不稳。采芙忙扶住顾锦朝的手,屋子里另几个婆子都忍不住摸眼泪了。顾锦朝在杌子上坐下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因此很快镇定下来。

  死不过是做的最坏打算,而她要和这些人周旋!蜀道难行,没有强盗会翻山越岭到北直隶来行事。

  他们要到京城去,那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门被推开了。来人穿着身棕色右衽袍子,身后好几个穿短衣的汉子举着松油火把,屋子里涌入了六、七个人,瞬间就亮堂起来。

  那领头的人长得剑眉星目,就是蓄着浓密的胡须,看不起全貌。手上戴着好几个奇怪的铁圈,身姿挺拔。看到顾锦朝等人已经等着他了,他倒是有些惊诧地笑了:“我们动作这么轻,没想到也吵醒夫人了!夫人晚上睡得可好?”

  顾锦朝打量了他一眼,就淡淡地道:“劳烦先生记挂,睡得恐怕不太稳妥。”

  那人哈哈地笑起来:“夫人爽快!”

  顾锦朝也笑了笑:“这倒是谈不上了,我只是想知道。先生把我的护卫如何了?你们不远万里到京城来,想必是有大事要做吧?又何必和我们过不去,反倒是打草惊蛇了呢。”

  那人却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顾锦朝:“夫人多虑了。我等本就是草寇流匪,到哪儿不都得打家劫舍嘛。倒是夫人那些护卫真不简单,要不是我偷偷在水里放了五香散,恐怕还制不住他们呢!我们惯是杀人不眨眼的,您的那些护卫恐怕是不能回来见您了!”

  他们已经把人杀了……

  顾锦朝的心沉下来。这人太不简单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却让她放心下来。她换了个语气,平静地道:“先生既然是图财,我身上却没有什么银钱。唯首饰还值些钱……”她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拨下来,还有头上的赤金宝结、红珊瑚耳坠。“你们也把身上的东西给这些壮士留下吧!”她吩咐那几个丫头婆子,她们立刻回过神来,也摘下了身上的东西。

  “先生收了东西,再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吧!”顾锦朝把那些东西往前一推。

  那人上前几步缓缓走到顾锦朝面前,笑着问:“你就不怕,我收了东西后杀你?”

  顾锦朝摇头道:“您不会杀我。”

  “为什么?”他又问。

  顾锦朝说:“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死。”

  如果他真的要杀人,应该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跟她说话呢!

  他又笑起来,只是胡子遮挡着看不清而已。“你倒是聪明。”他点点头,又轻轻叹气,“我虽是莽汉,也懂得怜香惜玉,夫人这样的一张脸,死了是在太可惜……”

  顾锦朝脸色发青,这人说话怎么如此轻佻!她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格并不平易近人,又是嫡出的顾家小姐,很少有人敢在言语上轻薄她。

  他让人把那些首饰收起来:“那就劳烦夫人跟我走吧,我还有事要麻烦你!”他瞟了一眼剩下的丫头婆子,眼中无不冰冷,却淡淡的吩咐手下,“剩下的都杀了吧。”

  五个丫头婆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苍白极了。

  顾锦朝立刻道:“既然先生有事要麻烦我,那总不能亏待了我吧!”

  “你想如何?”这人倒还有有几分耐心。

  顾锦朝说:“我在家里养尊处优,都是有人伺候的。要是没有人伺候,我可住不习惯的。”

  他沉默地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说:“那好吧,我准你带两个人,别的还是要死的。究竟要选谁活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啊!”他说着径直朝门外走,笑道,“我给你半刻钟考虑!”

  顾锦朝握紧了手,不得不闭上眼睛。

  

  第三百二十一章:惊动

  

  马车的车轱辘又重新转动起来。

  顾锦朝好像还能听到那两个婆子发出惨叫声。

  刀起刀落,她们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她握紧了自己颤抖的手。这帮人杀人不眨眼,绝对不是善良之辈!她不能犹豫……

  她们从驿站里出来的时候,养马的马厩里全是血,除了护卫们的尸首,还有那几个驿丁。血沿着青石砖大片渗在院子里,混杂着雨水,院子里一股牲口棚草料受潮的味道,夹杂着血腥气。刚出来的太阳一晒,那味道简直熏得人作呕。

  采芙脸色苍白地握住顾锦朝的手,低声喃喃:“夫人,现在没事了……”

  雨竹和小少爷至少逃过一劫,这群人并没有搜房。孩子也没有吵……

  不幸中的万幸。

  顾锦朝淡淡地嗯了一声,她靠着车壁,外面的那些男人在交谈,说的应该是家乡话,她听不太懂。

  这辆马车已经不是陈家的那辆,是驿站里头送人用的。没有窗扇,门外有驾车的人守着,她们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不过马车走得还很稳,应该还是沿着官道在继续走的。

  昨夜下了雨,今日的太阳倒是秋老虎发威,毒辣得很。到正午的时候马车里更是热得不得了。

  孙妈妈说了声要水,马车就停下来,最开始那个蓄着满脸胡须的人撩开车帘进来,递给顾锦朝一碗水,笑着说:“路边的河里的水,夫人要是嫌弃。我就让人拿去滚滚。”

  顾锦朝接过来后看了他一眼。

  她确实很渴,从早上驿站出来到现在水米未进。看着那大手稳稳端着的土陶碗,顾锦朝却顿了一下……如果他在水里头动手脚呢?

  那人又笑:“夫人胆识过人。死都不怕,还怕一碗水吗?”

  他要是真的想做什么手脚,恐怕怎么样都会达成的。

  顾锦朝沉默地接过碗。喝了几口解了渴,又递给旁边的采芙和孙妈妈。

  可能河里的水真的有怪味。顾锦朝喝起来总觉得发涩。

  那人收回碗跳下车了,一会儿又递进来一包干冷的馒头。“荒郊辟野,没什么好东西,夫人将就了。”他眼睛微眯,“我们走的时候宰了一匹马,炖了一锅肉。夫人要是不嫌马肉味怪,我倒是可以拿些过来。”

  那只马还是当着她们几人的面宰杀的。顾锦朝想起来煮肉的那股味道就犯恶心……

  她强忍着犯呕,淡淡地道:“先生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那人看到顾锦朝恶心的样子。似乎还觉得挺好玩的。笑了两声又跳下去了。

  采芙拿了馒头,掰下最软的地方递给顾锦朝。她却没什么胃口。

  拿着馒头很久,顾锦朝还是把东西给咽下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蓄胡须的人站在黄沙扬起的官路边,看着远处的城墙。有人过来回话:“……那几个娘们都迷晕过去了!”

  他点了点头:“那就进城吧!”他望着远处的城墙目光幽深,“如今只手遮天陈家的女人,还长得如此花容月貌。我递了这么大的一张投名状,世子爷总该笑纳才是。”

  ……

  陈彦允正在看福建布政使上疏的折子,是说减免福建沿海赋税的。

  他只了几行就合上了,找了江严进来。把折子递给他:“这本送去张大人府上,既然是倭寇所致,那这事就不该户部过问了。”

  江严接过应是。

  陈彦允端着茶啜了口。目光放远落在槅扇外,养在外头的鹦鹉又开始扑着翅膀乱叫起来。

  这是叶限送给长锁的洗三礼,陈三爷却没有交给顾锦朝。

  这只鹦鹉大半时候都是睡觉,不然就是胡言乱语。现在它吃饱喝足,站在竹竿上抖了抖翅膀,又开始说话了。它倒是说得相当高兴,就是没有人听得懂。

  今日这鹦鹉又诗兴大发,开始念打油诗。

  平时它说来说去也就这几句,陈三爷沉默地听了一会儿。指尖在书案上轻叩。

  锦绣裁断无人惜,却怜指上朱砂痕。

  他听过这鹦鹉念诗许久。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却唯有这句话每首诗里都有,究竟是什么意思?

  锦朝也去纪家两天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陈彦允正思索着,陈四爷和陈六爷过来找他了。

  陈六爷前日刚从宝相寺回来,回到家里时人瘦了一圈,葛氏看着都心疼。他自己倒是很高兴,终于能离开那个鬼地方了!穿了件簇新的直裰,掇了陈四爷一起过来见陈三爷。

  “三哥,你那个鉴明大师实在太烦!整日逼我念经,说得我耳朵疼。”他喝了口茶,“在寺庙里,还真是生生淡得出鸟来。整日都不见荤腥,我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穿山甲,还让和尚给放了……”

  陈四爷笑道:“六弟虽然寺庙里住一年,这脾气倒是一点没变啊。你这才回家,肯定找不到事做,要是觉得无聊了就来帮衬我做生意吧。”

  陈彦江连忙摇头,“我玩得高兴,才懒得搭理你的事!”

  陈三爷就慢慢地道:“你玩我不管你,不过要是你再做些下三滥的事,我可不会饶了你。”说着就有仆人端了茶进来。

  陈彦江想起那些混账事,也只能嘿嘿地笑。忙拿起茶杯猛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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