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第70章

作者:意千重 标签: 穿越重生

  龚远和佯作惊讶:“婶娘这话从何说起?”

  龚婧琪咳嗽了一声,“嫂嫂,你们中午怎么从餐霞轩端菜来吃?莫不是厨房里的饭菜不合口味?”到底是母女,听见自己亲娘被人欺负,自然是要第一个站出来的。

  明菲暗想,自己一个新嫁娘,大门朝南朝北开都不是很清楚,哪里就敢做这种事?她就不信龚婧琪不知,不过就是不敢明着招惹龚远和,所以才把矛头对准她罢了。她也乐得装糊涂:“我没有啊?今天中午吃的苦笋汤,凉拌木耳都很好吃,很开胃……咦,难道说不是咱们家厨房里做的?”惊异地看着龚远和。

  龚远和恍然大悟:“哦,是这件事啊。婶娘实在是误会了,乃是昨日我一个同僚,喜宴上灌我酒灌多了,心中愧疚,故而从餐霞轩订了命人送过来。我想着那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若是再兴师动众为我二人备饭,少不得还要让婶娘操心。婶娘本就操劳过度,这种琐事侄儿怎么也不敢再拿去烦劳婶娘。原本是一片好心,没想倒让婶娘和妹妹生出误会了。都是侄儿的不是。”

  龚远秩笑了一声,出来和稀泥:“我早说了是误会,既然不是,就赶紧吃饭吧。我可饿坏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做完呢。”

  龚二夫人心中憋着一口气无法消散,又道:“以后来早点。大奶奶刚到我们家,对我们家的规矩不熟悉,大爷你可要多提点着些。我们是无所谓,可你三个弟弟都在长身子的时候,远秩和远季晚上还有功课。”

  明菲正要认错,龚远和已经拦在前面笑道:“是,婶娘教训得是。今日都怨我,训练追风花的时间太多耽搁了。婶娘的胃不好,几位弟弟都要长身子,又要读书,耽搁了确实不好,可我那边事情又多,离这里也远,总难免耽搁。这样吧,以后开饭不要等我们了,我们来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反正都是自家人么,何必那样客气。”

  龚二夫人气得睁大了眼睛,胸脯上下起伏,明菲连忙上前笑道:“婶娘,侄儿媳妇伺候您用饭。用完饭,您若是有精神,正好教导侄儿媳妇一番,侄儿媳妇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指望着您好生教导呢。”自来熟的看着龚妍碧:“二妹妹,让人上菜吧。”

  龚妍碧垂着眼应了。忙忙地让人去催菜,他们家往日开饭本就没这么早,今日是意外,厨房里也跟着有些忙乱了。

  待到饭菜上齐,一家人坐着吃饭,明菲规规矩矩地站在龚二夫人身后,招呼她用饭。布菜时却又只捡那素淡葩软的,还劝她:“婶娘胃不好,吃点好消化的。”

  龚二夫人勉强吃了两口,觉着口中实在寡淡无味,眼睛看向一盘香辣大虾,明菲善解人意:“婶娘可是要吃那个?”

  龚二夫人点头,明菲飞快地从香辣大虾的旁边夹了一筷子素炒白菘放到她碟子里,“多吃菜蔬好,利于养生。”

  龚二夫人看着碟子里的一应蘑菇白菘泡菜,气得倒仰,把碗一推:“我不吃了。”

  明菲一点自觉性都没有,继续殷勤劝道:“婶娘再吃点,您才吃了一小点点呢。”

  龚二夫人气哼哼地道:“我饱了,你吃吧。”拂袖而起。

  龚远和立刻跟着把碗一推,“婶娘,侄儿有事要同您商量。”

  饭桌上除了龚远季在外的所有人都停下筷子,抬眼看着龚远和。

  龚远和视若无睹:“今早婶娘病倒一事让侄儿心疼不已的同时又惭愧无比。婶娘上了年龄,又有几个弟弟妹妹要照顾,还要为侄儿操许多心,实在是太辛苦了。”

  龚二夫人扬起下巴看着他,“我受你父亲重托,不敢说辛苦。”

  龚远和情真意切:“婶娘虽然不提辛苦,侄儿却是不敢假装糊涂。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侄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忙却没有一点表示,那是不孝啊。从前侄儿没成家,又在外读书,就算是有心想孝敬婶娘也是有心无力。可如今不一样了,侄儿成了亲,终于有机会孝敬婶娘了。”他看向明菲:“以后那边的事情就让明菲来做吧,婶娘好生把身子将养好才是。”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这是爹爹的来信。”

  龚二夫人双目喷火,迟迟不伸手去接那封信。

  

  第132章 撒泼

  

  这个关键时刻,是朱姨娘挺身而出,笑眯眯地上前扶了龚二夫人,道:“大公子,夫人不舒服呢,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好的,是不是等夫人身体好些,改个时候再说这个事?”

  龚二夫人闻言,立刻扶住了额头,晃了几晃,低声呻吟:“唉……人老了,不中用啦,看看,这么快就被人嫌弃。”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龚婧琪皱起了眉头:“哥哥,家中的事千头万绪,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的?依我说,你们也太心急了。母亲这些日子一直为你们操心,这还没缓过气来呢,你们……”

  龚妍碧拉拉明菲:“嫂嫂,你快劝劝啊。”

  明菲看着龚妍碧:“你哥哥他心疼婶娘,想让我替婶娘分忧,我若是劝了,岂不是想偷懒的意思?妹妹,这孝道可是为人处世第一位的。莫非,你不想婶娘清闲一点?”

  龚妍碧被呛得无话可说。

  龚远和气定神闲地递过一方帕子给龚二夫人:“婶娘莫哭。侄儿这是心疼您,想替您分忧,您怎么想到那上面去了?侄儿嫌弃谁也不敢嫌弃您。”

  “你分明就是嫌弃我,嫌我碍着你们的眼了是不是?”龚二夫人捂着嘴哭起来,“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为你受了多少气,被人指着脊梁骂,你做了官,娶了媳妇,就嫌我碍着你的眼了是不是?可怜我啊,白白替人养大了儿子,为他里里外外地张罗着,不得一句好,刚成亲不过一天就来逼我啊,这是要逼死我啊。啊,我自己养的儿子都不肯替我说句公道话,又怎能怪人家骑到我头上来踩我啊!”哭着哭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龚婧琪恨恨瞪着在一旁不动的龚远秩:“你还不来劝劝!”

  龚远秩坐不住,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上前道:“哥哥,我娘的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太好,你看是不是……”他才一开口,龚二夫人就“嗷……”的一声大哭起来,装疯卖傻地往朱姨娘身上撞:“我不活了,我不活啦,养了一头白眼狼。人家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他倒好,不记情也就算了,新婚第二日就想逼死我。”

  朱姨娘紧紧抱住龚二夫人,跟着流泪:“夫人,您别这样,又不是多大的事。”

  龚二夫人闻声,尖声叫道:“不是多大的事?你说得轻巧!”转头红着眼睛指着龚远和,“你是不是想趁着你爹不在家,把我逼死了,好占了你弟弟妹妹的那份家产!”

  龚远和静静看着龚二夫人,“婶娘不必拿这些话来挤兑我,爹爹怎么说的,您看看信不就知道了?”

  龚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对着龚远和伸出手去:“你爹爹写了什么?你拿来我看!”

  龚远和笑了笑,将信递过去,龚二夫人拿在手里三把两把就将信给撕了个干干净净,往空中一抛,冷笑着道:“你随意寻个阿猫阿狗乱编一封信,就敢拿来哄我?做你春秋大梦!”

  她这个举动令龚远秩和龚婧琪都大吃一惊。朱姨娘却是抱着她大哭起来:“夫人啊,您莫不是魔障了?”

  龚远和也不急,蹲到地上将那封被撕成了碎片的信扫到一处,边捡边笑:“婶娘不曾打开来瞧,怎知我是哄骗您的?”

  明菲简直无语了,见过不要脸不讲理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不讲理的。龚二夫人偷换概念这招才叫高,她明知道讲道理讲立场,她永远都站不住脚,所以就用胡搅蛮缠这一招。总之龚家没人,龚中素不在家,龚远和自然不能硬逼着她把手里的财权交出来,她是女人,可以不要脸,龚远和却还要在社会上和官场上立足,当然丢不起这个脸。现在明菲严重怀疑,龚二夫人那些冲动易怒的性子是不是都是假装的?还有什么能比装疯卖傻更能顺理成章的耍赖呢?

  这边龚二夫人见龚远和去捡信纸碎片,一把推开朱姨娘,俯身下去三下两下打开龚远和的手,把那信纸碎片抓过去疯狂地往蜡烛上凑,龚远和也不和她抢,也不拦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慢慢儿地烧。烧完了才说:“婶娘也不知误会了什么,那不过是爹爹写了来吩咐我给四弟请个好先生的信罢了。如今您看,我可怎么办才好呢?”

  龚二夫人一口气上不来,真的癫狂了。颤巍巍地指着龚远和:“你……你……”惊天动地一声嚎叫,一头朝龚远和撞了过去。龚远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龚远秩挡在了身前。龚远秩措手不及,忙忙地一抱将龚二夫人抱住。

  龚二夫人身材原本就娇小,被龚远秩这一抱就抱得牢牢的,挣也挣不开。她原本打算撞上龚远和就坐到地上去,诬赖龚远和打她,好借此拿卡龚远和,此刻算盘全数落空,又气又恨,捂住脸大哭起来,指桑骂槐:“我好好养大的孩子,这才结婚几天,就把我给恨上了,专来和我作对,这是什么道理啊?没有天理王法了!”

  龚远季见他娘哭成这个样子,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狠狠推打明菲:“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捣鬼!”

  七八岁的孩子也是有点气力了,拳头和脚落在人身上也是生疼生疼的。明菲勃然大怒,什么叫做都是她这个坏女人捣的鬼?这都是谁教的?感情一家子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吧?不敢招惹龚远和,就全都把气冲着她来了?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啊呀!”地叫了一声,顺着龚远季的来势往后一倒,顺手将一张桌子掀翻了,稀里哗啦一声巨响,菜肴、碟子碗筷飞得一地都是。

  众人一愣,哭的不哭了,闹的也不闹了,劝的也不劝了,全都看向明菲这里。龚远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明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明菲捂着脸坐在地上哭:“这叫什么?进你家的门两天一夜,连顿饭也不叫人吃。不过刚吃了两口,小叔子就来打,还把饭桌都掀了,说起来你们龚家也是富贵官宦人家,可有这样欺负人的?娶了蔡家的女儿就是这样糟践的?好,好,你们家看不上我蔡家是不是?那我也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花妈妈!花妈妈!你赶紧回去让大公子来接我!顺便打听打听,谁家的小叔子敢打嫂子!敢不让嫂子吃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我?”

  花婆子也不来扶明菲,“哎!”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龚婧琪吓了一跳,忙叫道:“快拦住她!”这事儿明菲占着理,蔡家又是当地大族,依着他家那个族长夫人潘氏和蔡光庭、陈氏的脾气,还不知会闹腾成什么样子。真要是闹出去,龚远和固然丢脸,但龚家这样的情形,更讨不了好,更丢脸的还是她们二房,人家只怕首先就会想到是新妇进了门,龚二夫人占着大房的家产不肯放手,放任儿女欺压新妇,连教养问题都会受到质疑,什么好人家还肯和他们做亲?

  谁想花婆子也是个晓得厉害的,在院子里左冲右突,闹嚷个不休:“四公子打死我们大奶奶了!”

  龚婧琪没法子,只得放下这边,带了人亲自去堵花婆子,还不敢拿脸给花婆子看,只好声劝道:“妈妈休闹,这事儿传出去对嫂嫂也不好。我们龚家脸面上固然不好看,蔡家也好不到哪里。对谁都没要好处,您快别闹了,我答应您,这事儿一定会好好处置的。”

  “嫂嫂,四弟他年龄小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龚妍碧离明菲最近,上前去扶明菲,明菲不要她扶,只掩着脸哭:“我也不是没有爹娘哥哥兄弟的,我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我一直把婶娘当做是婆婆一般看待,给她行大礼,立规矩,一心想要讨好她,孝敬她,见她身体不好劳累多多,这才想要替她分分忧,结果倒变成居心叵测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龚远和上前拉起她,低声道:“罢了,罢了,是我无能,好好一件事被搅和成这个样子。婶娘一心认为我们不好,居心叵测,四弟竟然连饭也不让你吃。婶娘是长辈,我们小辈断然是不敢忤逆她的;四弟又是小的,就算是再大的错误我们大的也该让着,不然就是不孝不悌。这样好了,为了大家安宁,也为了婶娘的身体,我们俩一起搬出去吧。”

  明菲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去哪里?”

  龚远和沉痛地道:“我原本有几个朋友可以相托,但你还没回门,自然是不能去投奔人家的,我们俩只能先是去客栈住着再做打算了。”

  “去客栈?”明菲大为惊讶,“哪里有这种道理?新婚第二日就去住客栈?人家会怎么说?人家不会要我们给他们放鞭炮挂红吧?”随即又叹了口气,“也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我夫君,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龚远和回过头对着龚二夫人跪了下去:“婶娘,都是侄儿不是。侄儿好心想替婶娘分忧,却没想到婶娘竟然这般嫌弃你侄儿媳妇粗笨,为此生了这么大的气,爹爹的信也不看,还说是侄儿寻个阿猫阿狗胡乱编了来骗您的,这样大的罪名侄儿实在担当不起。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人家还要怎么编排我们龚家,为了弟弟妹妹们好,侄儿这就去了,还请您多多保重。爹爹那里,侄儿会写了信去认错的。”

  呼……大家好给力啊……这龚家就是乱七八糟的啊。

  

  第133章 让步

  

  见龚远和起身要走,朱姨娘忙推了推龚二夫人,又推龚远秩:“二公子,赶紧的,还不劝着大公子和大奶奶?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什么误会解不开?”

  今日真要是让龚远和、明菲二人走出了龚家的大门,跑去住客栈,只怕不等到第二日龚家就会成为整个水城府的笑柄,龚二夫人和龚远季立刻就会美名远扬……龚远秩没有想到龚远和竟然如此做得出,但为今之计,却是不能不苦苦劝住龚远和才行。

  龚远秩当下抛开龚二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龚远和:“哥哥,你真的这么忍心?”

  龚远和望着他满脸沉痛:“二弟,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龚家人丁单薄,绕来绕去也就是这么几个人。这样闹下去,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折腾。哥哥就是因为不忍心,也害怕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要让出去,真要是气坏了婶娘,我万死莫辞,怎么对得起爹爹,怎么对得起你们?你别劝了!”

  龚远秩急道:“您和嫂嫂可以先回房去,这里由我来处理。深更半夜的,不要去什么客栈了,多不方便。”

  龚远和一脸伤心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可你看看你嫂嫂,她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她这个样子,真要是回了蔡家,叫人怎么看她,怎么看我们龚家?你莫要劝了,哥哥知道你是好人,可哥哥好容易才能替你娶个嫂嫂,定然是不能叫她就这样回蔡家的。”

  龚远和的话提醒了龚远秩,他把目光投向明菲,只见明菲那身名贵的缭绫做就的衣裙上沾满了菜汁饭粒,狼狈不堪,两只眼睛还哭得通红,站在那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怜。生生就是一个被婆家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媳妇,不由哀叹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啊?

  龚远和一边去掰龚远秩的手,一边去拉明菲:“走吧,趁着天色还早,餐霞轩还未打烊,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再慢慢找客栈。金簪,快去帮你奶奶拿套衣服来,去餐霞轩找我们。”

  金簪先看了明菲一眼,见明菲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就飞奔而去。龚婧琪守在院子门口,命人拦住不放,金簪给花婆子使了个眼色,花婆子立刻嚷嚷起来,外面顿时闹做一团。

  龚远秩死死拽住龚远和不放,回头苦劝龚二夫人:“娘,你倒是说句话啊。既然是误会,解开不是就好了?”又去骂龚远季:“你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竟然敢动手打嫂嫂,你平时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爹爹不在,我替爹爹惩罚你!立刻向嫂嫂赔礼道歉,再去写上一百篇大字!啊,不,两百篇大字!再罚跪!”

  龚远季早就蔫了,闻声扯开嗓子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桌子不是我掀翻的!”

  他哭明菲也跟着哭,只不过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小声抽泣。明菲边哭边偷看众人的表情,只见龚妍碧捏着块帕子立在灯影里,眼睛左看右看,满脸都是紧张害怕,隐隐又含着一丝不屑和幸灾乐祸。

  龚远科皱着眉头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淡淡地看着屋角的纱灯,仿佛一切都看在眼里,又一切都不在眼里,很超然,也很漠视。

  而朱姨娘则扶着龚二夫人立在屋子正中,一脸的担忧和害怕,不时小声地劝劝龚二夫人,龚二夫人的脸气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里攥着的帕子也抖个不停,可见实在是气得不轻。

  约莫是朱姨娘说的话起了点作用,龚二夫人深深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腰,冷冷地看着龚远和:“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过老四?他可是你亲弟弟!还有你几个弟弟妹妹,都还没许配人家,莫非你真要坏了咱们家的名声,非要赶尽杀绝才满意?”

  龚远和讽刺一笑:“婶娘说这话……侄儿是万万不敢当的。说到这亲兄弟的问题,侄儿还真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论公,当初祖父母让父亲兼祧两房,那是在官府备了案的,所以我才叫婶娘为婶娘,但,侄儿并不因此就忽略了婶娘对侄儿的教养之恩,那是永世不敢相忘的。

  论私,四弟和我的确是亲骨肉,可你看看他对他嫂嫂做的事,叫我怎么说才好呢?但凡他心里真的把我当做亲哥哥看待,把我的妻子当做亲嫂嫂看待,可敢如此?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尚且如此,这屋子里的下人心中又是怎么想的?您也别怪侄儿多心,事实就是如此!

  今早侄儿过来给您请安,请您主持大礼,您病了,侄儿和侄儿媳妇真心心疼您,想为您分忧,您却扯到了财产上面,说的话字字诛心!把侄儿一片好心生生说成了狼心狗肺,侄儿现在就当着全家人的面问一句,侄儿可有半句提到过什么财产的?那样伤人的话,但凡是个人,也会寒透了心。说到底,原是侄儿和您侄儿媳妇肖想了,以为真心付出就会有回报。可惜啊……”

  “不说了。”龚远和难过地擦了擦眼睛,看向龚远秩,“二弟,你我感情从来都好,哥哥也不想要你为难。如今,哥哥要是出了这道门,就是赶尽杀绝,不顾手足之情,不肯放过四弟;若是不去,却又叫婶娘看着我生气,伤了身子,是不孝;更兼对不起你大嫂,欠蔡家一个说法,是不义。你给哥哥出个主意,看怎么办才好?”

  龚远秩心中早有了计较,龚远和与明菲迟早都是要分出去的,有这个心思那是肯定的了。虽然突然发难,但应该不会是现在就要扯清。一来仓促之间,龚中素不在,哪里扯得清楚?二来就算是他们真想,也还是会害怕别人说他们心急、讲闲话的。因此二人所谋应该是不想再和他们夹插搭伙地一起过日子,不想受龚二夫人的气。再结合二人白日从外面端菜吃的举动,他隐约猜到,二人所求的大约就是想先另立锅灶。

  龚远秩虽然想到了这里,但他一向拿不住龚远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少不得试探一番:“哥哥,我娘那是魔怔了,糊涂透顶,四弟则是年龄幼小,半点不懂事,这才让哥哥、嫂嫂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大家都很激动,这些事情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扯得清的,不如等大家冷静下来再坐下来慢慢商量。”

  “怎么个冷静法?婶娘现在看到我就生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龚远和很是为难。

  “依小弟看,哥哥嫂嫂这几日就不要过来了,大家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想想,想好了再来商量嘛。”

  龚远和淡淡地道:“我怕再出门去端饭菜,又图惹得婶娘不高兴,说我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我担当不起。”

  看来真是被他想到关键处了,龚远秩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忙许诺:“哪里能让哥哥嫂嫂出门去端菜?那边不是本来就有厨房的么?先从这边厨房里派些人过去暂时伺候着就是了。米粮肉菜什么的,都从这边拨过去。”

  龚远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淡淡地替明菲整了整衣服,道:“幸好人年轻,身子骨硬朗,不曾摔着哪里,不然明日回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母亲、哥哥交代。”

  顾左右而言他,这就是不满意了。那到底是哪里不满意?龚远秩没当过家,所以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只能求助地看向龚妍碧。

  龚妍碧一脸的无措,揪着帕子不说话。

  龚远秩无奈,只好又看向龚二夫人,龚二夫人只铁青着脸,站在那里梗着脖子,双眼冒火,一副恨不得将龚远和二人撕来吃了的样子。

  明菲见事情陷入僵局,拽了拽龚远和的袖子:“我脚好疼。也不知是不是扭到了脚。”

  龚远和紧张地道:“那咱们先去请个大夫瞧瞧?希望伤得没那么重才好,不然明日可怎么办?”他抱歉地看着龚远秩,“二弟,你看,你嫂嫂的脚受了伤,总不能叫她总站在这里吧?明日无论如何都是要回门的,看大夫看得越早越好,处理妥当了,也好尽量遮掩过去。”

  谁都不肯让步,龚远秩抓狂地走到龚二夫人身边,红着眼睛看着她,低声道:“娘,到底是您置气重要,还是咱们家的名声重要?你就是不看儿子的面上,也得为四弟和妹妹们考虑考虑吧?”

  到底是让步,还是真的让龚远和带着明菲上街去游一圈?孰轻孰重,龚二夫人心中自然有数,只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咽不下也只能咽下,谁叫她沉不住气,龚远季又落入了明菲的圈套?她颤抖着牙齿,生生挤出一句:“你们不就是想单过吗?好,我成全你们,明日你们就另起炉灶。”

  龚远和轻笑:“婶娘这话言重了,侄儿和侄儿媳妇可从来没说过这个话。”他也可以倒打一耙,说龚二夫人要赶他二人走的。

  龚婧琪赶了进来,道:“哥哥自然是没说过这个话的,是我们觉得我娘身体不好,有些糊涂,导致中间有些误会,暂时分开冷静冷静的好。米面肉蔬什么的,嫂嫂的口味肯定和我们不一样,就不从这边拨了,母亲看看,一年拨多少给大哥大嫂用度吧?”

  到底是协助理家事的女孩子,一说就说到了关键处。龚远和要争的,就是这个。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要让龚二夫人骑在他头上,每月借着分拨菜米粱肉等物再乱记一笔账,把他那份产业刮干净才算?再说了,给些什么东西还不一定呢。

  见龚远和不再说话,龚婧琪和龚远秩对视一眼,都齐齐看向龚二夫人:“母亲,您觉得呢?”

  龚二夫人冷笑一声:“都由你们姐弟俩商量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甩手就往屋子里走。朱姨娘忙给龚妍碧递了个眼色,急急的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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