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聆心
墨紫很是高兴,“多谢舅舅。不知船队何时出发?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免得耽误舅舅行程。”
“你们也是赶得巧,这回我正要亲自带船队过去。后日出发,确实要早作准备。”左佑这才正式允诺。
“有很多事得抓紧打理,今夜恐怕不能留在舅舅家中了。”墨紫迫切站了起来,“明日一早,我让人把米运来?”
“这倒不必,我会派人去,银两到时一并结清就是。”左佑也不强留,端茶而送,“我再送张名帖给你,你带着它去置货,别人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尤其是这么赶的时候。”
车马出了左府,丁狗递给墨紫一本琴谱。
墨紫翻过,薄薄十几页的纸。她是古代音盲,完全看不出意思来。萧维应该懂,但她拉帘一看,他背影萧索魂魄抽身的模样,她暂不好开口。
“就这么一本?”她先问盯狗。将琴谱抖了抖,里面也没夹东西。
“只有一个包袱。除了衣服,就这本琴谱。我已经瞧过了,没什么特别的。也许,是她珍藏的东西,转赠给你而已。”丁狗耸耸肩,“虽然是首很平常的曲子。”
墨紫眼一亮,“你会看谱?”
“废话,谁不会看谱。”丁狗斜睨着她。
“我不会。”尽管看出他的得意,墨紫老老实实承认。没什么丢人的。这年头的音乐不会让她这个千年后来的人喜欢。咿咿呀呀,叮咚叮咚,节奏感都找不到。
“这是首出游踏青曲,前面是谱,后面是词。”丁狗说归说,还是挺积极的,轻声哼唱两句,然后皱眉摇头。
墨紫问道,“怎么?”
丁狗歪头,“按词来唱的话,这谱缺几个音啊。奇怪,琴谱也不算旧。”他指着一处不明显的缺空,“这里,本该唱莲的地方,少了音。”
“莲?”墨紫直觉有问题。这本琴谱的字迹娟秀,可能是莫愁自己写的。她的琴技名满天下,写谱怎么可能会缺音?“丁狗,你把整个曲子给我唱一遍,然后把缺音的那些字告诉我听。”
丁狗垂眼想了一下,再抬起,目光中难掩佩服之意。但他不擅长说好听话,清清嗓子,从头唱了一遍。
“莲花寺正明石碑下。”他将字连了起来。
“事不宜迟,丁狗你速去东城莲花寺。”墨紫拿出铅笔,凭记忆在纸上大致画出方位和街道,“正明石碑就在寺庙后面,碑林前的第一块。”
丁狗点头,拿过墨紫那张图,飞身上了萧维其中一名亲随的马,拎起人往地上放。
“借马一用。”喝喝两声,疾驰而去。
这么大动作,萧维即便心事再重也被惊动了,问墨紫,“什么事?”
“回去再说。”墨紫放下布帘,头向后仰,合眼长吐口气,今日好累。
元澄在就好了。他在,她可以偷懒。造船之外的事统统交给他,哪里还用让人笑音盲呢?但,想到他,心头就松快了些。在左府中发寒的身体生出温暖,渐渐柔软下来。
回到船上,仲安魏佳听墨紫说了大概。他们都认识莫愁,想不到她的遭遇竟如此凄惨,不由长吁短叹,哀那曾经美好的女子殇离。
墨紫又说了琴谱的事。
萧维对她那么快将其中隐意解出来,还挺诧异的。她实在是很有让人自惭形秽的本事。莫愁曾跟他用这种方法猜玩,他完全不解其意。会看谱,但不可能唱词,所以直到莫愁告诉他,他才明白。
夜虽深了,但没人去睡,都想知道莫愁藏了什么东西在莲花寺。还好,丁狗也没让人等到天亮,四更天回来的,手上提了个布包。
“是什么?”墨紫边解边问。
丁狗撇嘴,当众人的面顶她,“你瞧这结像打开过的吗?没点眼力。”
墨紫呵呵笑着,不但不顶嘴,还承认自己糊涂,“今天从早忙到晚,脚不着地,眼睛也累,脑袋也累。”
仲安稀奇了,“墨紫姑娘一向嘴皮子厉害,居然没还口?”
“说得不错,我就承认啊。”她不刁蛮的。
这时,随着布包打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张桌上了。
布包里有个方匣子,不新,红漆有些褪,上面绘了菊兰,似乎是女子的首饰盒。墨紫将盒盖掀开,里面并没有首饰,只有一大块泥。
“泥巴?”魏佳眨眨眼,“确定没错?”
“丁狗,这位比我的眼力还不如,据说还是神射手。”墨紫开魏佳玩笑。
魏佳再看,哦了一声,伸手就要拿,“中间凹进去那块好像有图纹。”
萧维架开他的手,“小心,这是软泥,用过力就捏坏了。”
仲安移过灯来看半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纹案?印章?”
“麒麟双兽,腾云踩球,中间一双鹰眼。麒麟是端格家的族腾,鹰代表大求王,腾云踩球为出入之意。球上有弓蛇纹,应该属端格狩。这是大求王亲颁的御门令,有它便可自由进出所有的城门。御门令并不能用一辈子,只在外出征战或执行特殊使命时才由匠人用纯金打制。举例来说,端格狩这枚令,很可能等玉陵平定后就会被大求王收回。因为御门令可以来去无阻,因此非常重要,几乎是不离身的。”墨紫闲暇时把大求宫里的书看得七七八八,所以知道得很详尽。“莫愁也许想让人替她造个假令可以逃出去,大概没来得及。”
“别人也可以用?”萧维问她。
“可以。会视为御门令主人有差遣。因此我刚才说了,这东西几乎不离身的,除非派用场。”墨紫说完,合上盖,“不过,也只能辜负莫愁最后的好意。虽然泥模十分精细,但仿制很难,非一流金匠做不到。”
“墨紫,你的雕功可是一绝的,难道仿制不了?”魏佳觉得这个御门令要是能仿制成,那可是大派用场。
“我只雕木造船,其他的不懂。”工者,分很多种。金匠不同于铁匠,铁匠不同于木匠。
“暂时先收好,也许会有合适的机缘。”萧维建议。
“你收着吧。”墨紫将匣子推过去,“我那舱房人来人往,万一磕坏。”
萧维没有推辞,双手捧住。
带着点心思,各人回各房。
墨紫才进自己的舱室,丁狗就将手掌摊在她面前。
一颗半透明的白玉珠子光芒四溢,再熟悉不过的观音手拂杨柳,在玉中神态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