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迷路的龙
果然,第一个试镜的董静安,被要求扮演一个胆小怕事的丫鬟,台词剧情都要自行设定,一共五分钟的自我思考时间。
五分钟后,董静安走入了摄像机的镜头中,随着宋年华的一声开始,董静安啪的一声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也是期期艾艾：“夫,夫人,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说完这句,董静安的两只眼睛半闭,泪水像是攒成珠子的项链一样,迅速的掉落下来,哭还不敢放声哭,低着头,一个人,看的人心里涌起阵阵心疼的同时,也为她的不争气恼万分。
宋年华满意的喊了一声卡,叫董静安到后面洗洗脸,接着轮到了齐珊的表演,她要演绎一个开心果式的丫鬟。
第110章 三大影后
齐珊一出场就是满脸的笑容,从弯弯的眼角到挑起的眉梢,整个人喜气洋洋,她乐呵呵的对着空空的椅子打了个福,仿佛上面坐了一个人,齐珊喜滋滋的笑道：“都说老太太最疼的还是咱们小姐,看着料子,听老太太房里的翠喜说,是宫里的贵人赏赐的,可是只给了小姐了的,其他小姐都没有的。”
说着,齐珊一脸艳羡的双手凌空,做出了抚摸状,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她手里真有一匹上好的衣服料子。
宋年华再次满意的喊了声卡,齐珊笑容满面的退到了后面,和梅雨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道：“压轴出场,可别叫我失望呃。”
梅雨挑了下眉毛,没有说话,她低眉垂首,像是一个最乖巧伶俐的丫鬟,伺立一旁,随着宋年华的一句开始,梅雨的手和头同时抬了起来,侧身做了一个掀开帘子的动作,笑的恰到好处,不卑微也不谄媚,贴心的道：“二姑娘慢点走,刚下过雨,路滑。”
梅雨眺望了会儿,似乎等二小姐走远了,随手放下帘子,回过身来,恭敬的立到一旁,轻声道：“姑娘也不用生气,二姑娘本来就是这么个绵软性子,又摊上个更加胆小的丫鬟,还半点委屈也受不得,若是被太太发现,只怕又要发作了。要我说,这次老太太赏给大小姐这么身料子也未必是好事。”
梅雨顿了下,脸上淡淡的笑了起来：“大小姐宠着她,不就因为她单纯吗?宅门里的这点事儿,不多长点心眼怎么成呢?老太太只怕是真的想把大小姐送过去做填房了。”
梅雨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台词,迟迟没有听到宋年华喊卡的声音,登时有些奇怪,她回头看去,却见一屋子的人盯着她,尤其是董静安和齐珊,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
宋年华这才如梦初醒,双手互击,连连叫了几个妙字,其他人也连声赞叹,一个小小的试镜,只要这三个女孩把自己将要演绎的角色的特点给诠释出来就可以了,偏偏梅雨这两段话却把三个人的表演串联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事件呼之欲出:老太太给大小姐赏了段极品的料子,二姑娘觉得受了委屈来找三姑娘哭诉,三姑娘的丫鬟一针见血的指出,老太太这是给大姑娘安排婚事呢。
两段话把三人的表演串到了一起,可谓妙到毫巅。
宋年华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三个贴身丫鬟的角色就交给你们来演了,为了不耽误你们上课,你们的戏会集中在每周的两个下午来拍摄。”
三人同时喜上眉梢,能够确定角色总是值得高兴的,只是梅雨出了次风头。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间涌动着难言的气氛,让雷殇半道就下了车,只叫司机把她们三个送回去。
梅雨过上了繁忙而有规律的生活,每天上完课,就掐着指头盘算,还有几天到了拍戏的日子。
各种演艺相关课程,她不说驾轻就熟,倒也能够领会个七七八八,只有这语言课,一直是天书一样,26个英文字母,分开她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就是火星文了。
梅雨苦大仇深的干脆从阅览室里借了本字典,每天带在身上,没事就翻翻,仗着年轻记性好,一天倒也能记下十来个单词。
和董静安的关系不好不坏,两个人见面只当对方是隐形人,偶尔遇到齐珊,躲不掉的时候就会被当作人形抱枕,这妮子一睡醒又六亲不认。
转眼到了周六下午,又是拍戏的时候,三个人早早等在了一楼大厅,梅雨抓紧时间又开始翻字典,董静安撇了撇嘴巴,齐珊一把将字典夺了下来：“这大宅门里不需要洋文。”
梅雨回头看着她嫣然一笑：“我们三姑娘是喝过洋墨水的。”
齐珊被她一句话噎死,也懒得搭理梅雨了,一手把字典又扔了回去,梅雨接过了,仍然一本正经的背她的单词。
雷殇准时到了,叫三个女孩上了车,看到梅雨手里的字典,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准备考外语学院?”
梅雨脱口而出:“THANKS/FOR/CCTV,THANKS/FOR/ALL/MY/FRIEND……”
雷殇又好笑又好气,刚想说,这是不是未雨绸缪,为得奖宣言做准备,又想到这家伙当初大言不惭的说要五年内拿到一个影后,到嘴边的讽刺又生生咽了回去。
本来打算看笑话的齐珊和董静安两个对望一眼,直觉的认为这两个人间一定有奸情,两个人也颇有默契的沉默不语。
梅雨继续埋头背单词,每次不想背的时候,就想象自己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台下坐满了嘉宾,她得到了金棕榈奖,得到戛纳大奖,得到了奥斯卡奖,现在是她说获奖感言的时刻。
车子很快到了拍摄现场,就在一个四合院里,一共三进的院子,宅斗其实最好拍,不会跑来跑去的换场景,也不会出外景,只是一个院子里的斗来斗去。
齐珊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想想这古代的女人也挺可怜的,整个人生都被局限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董静安情绪颇佳,竟然主动接口打趣道：“我们的人生还不是被局限在了小小的摄影机里。”
梅雨看着两个人和和气气,心知肚明是她的存在让两个人联手了,大概是人的本能反应,在威胁面前会主动放弃前嫌寻找出路。
几个女孩一下车就被带到了化妆间,画好了妆,戴了假发,又换好戏服,折腾的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她们还只是配角,如果是主角,化妆的时间会更长,这是拍摄古装剧最麻烦的地方。
女孩们鱼贯走出了化妆间,按照场务的指示,走到了一个院子里,一进去,刚好看到导演在说戏,三个人同时止住了脚步,看着导演对话的对象,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演丫鬟了,各种滋味同时泛上心头,又酸又涩。
范晶,林如是,还有……程晚,梅雨握住帕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攥紧,一副丝绸的帕子被她捏的满是褶子。
梅雨的脚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步步的走到了导演身边,董静安和齐珊对望一眼,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跟在了梅雨身后。
她们两个设想过无数次,导演发掘的新人表演失当,宋年华把她们提拔为主角,却没有想过,一向喜欢挖掘新人的宋年华会请来三大影后。
三个人当中,范晶曾经获得过金马影后,林如是更是得到过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桂冠,至于程晚,虽然只得了一个国内的影后奖项,却也是她们拍马难及的了。
只是,按照惯例,一旦拿了大奖,片酬就会翻上十倍不止,一般影后不拍摄电视剧的原因就是在此,付不起她们的片酬。
宋年华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一次请动了三大影后,其中的范晶和林如是据说还是面合心不合的伪姐妹,要不然也不会发生不久前的撞衫事件了。
看到梅雨上前,董静安和齐珊立刻跟上,抱着的心思无非是学习学习大腕们是如何演戏的,同时也想知道,这三个影后分别饰演了什么角色,自己又将要是谁的丫鬟。
走到跟前,看清楚了原本背着几人的导演的脸,梅雨倒抽一口冷气,将将止住了脚步,这个导演却是国内四大导演之一,以严厉著称的陈峰,绰号陈三疯,谣传曾有个女明星拍戏之后,因为抑郁症住院治疗整整十个月,病好以后却再也没有拍戏。
这个导演最讨厌自己说戏的时候有人打搅,如果被人打断,他会很有礼貌的请打断他的人替他说戏,梅雨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董静安和齐珊也机灵的停住了脚步,陈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们在搞什么?都是拿了奖的人了,这么个场景都处理不好?林如是,我叫你拿出长姐的派头教训她,可不是让你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你那一巴掌怎么就落不下去了?!”
巴掌!!
虽然说拍戏的时候被打一巴掌是剧情需要,可是真要被打了一巴掌,谁会不记仇啊?眼睛在范晶和程晚的脸上扫来扫去,三个丫鬟机灵的同时退了一步。
陈峰继续发飙：“范晶,你不是就演苦情戏出身的吗?你看看你刚才,你是没有母亲撑腰的二小姐,是让你自怨自怜不是叫你孤芳自赏!”
看着唯唯诺诺的林如是和范晶被批的狗血淋头,三个女孩头一次庆幸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配角。
陈峰喷完两大影后,转头就对着程晚开炮：“还有你,你还是影后呢,你也对得起你这个名头?看你演的,叫你演绎知性美女,不是叫你当花瓶!!”
程晚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惨白,前面林如是被批诠释不当,范晶是过犹不及,只有她,被说的如此难堪,谁都知道,被说成花瓶是一个女演员最大的耻辱了。
第111章 王母贺寿
梅雨三人一起又退了一步,低眉垂首的样子,还真是符合丫鬟的身份。
片场除了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陈峰安静片刻后,强自按捺住脾气,回头看到了三个俏丽的大丫鬟,登时又找到了发作目标：“你们三个怎么来的这么晚?!真够大牌的了,比影后还影后了。”
梅雨眼观鼻,鼻观心,片场里导演最大,就算他说母猪会上树,也得接上一句,这母猪爬的可真高,反正骂两句也不会少二两肉,就让他动动嘴皮子呗。
董静安却不是个受的了委屈的,两只眼圈泛红,泪珠在里面滚来滚去,就是没有落下来,这也是她的本事,泪珠一旦落了下来,就会花了妆,反倒不美了。
齐珊张了张嘴巴,鼓足勇气辩解：“我们是等车来接的……”
话说到一半,立刻被陈峰打断：“多大的派头,还要车接?怎么的,一个两个看着也不小了,连公交车都不会做?不会做公交车,打车会不会?”
梅雨叹了口气,导演这是被三个大牌影后气的火冒三丈了,刚才说了那几句已经很落她们的面子了,再说下去就要招了怨恨,气又没出完,只好转移目标了,她们三个恰逢其会,撞枪口上了,让陈峰说上两句也就是了。
梅雨暗暗扯了下齐珊的袖子,阻止她再辩解下去,陈峰喷了会,果然不说了,脸一板,又转头看着几个影后,吩咐道：“算了,看你们今天都不在状态,这场戏先不拍了,今天就拍给王母贺寿那场戏吧。”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工作人员再次开始忙碌开,安排道具的,预演走位的,原本没戏的配角开始化妆换戏服。
说起来,梅雨三人在试镜通过的时候就拿到了这部世家名门的剧本,回去自然也都仔细研究过了,这场王母贺寿的戏是整个片子的高潮之一,也是国公府最鼎盛巅峰的时刻,随后就要渐渐的走向没落。
没想到导演在开拍不久就决定先拍这场重头戏,一般来说,这种场面,都要要求演员事先回去反复揣摩剧本,并且要拍摄进行到一定程度,演员之间相互熟悉,磨合的比较好了,才会拍摄。
一下子搞得鸡飞狗跳,这场戏涉及的主角配角共计六十多人,包括了国公府的老封君,两个儿媳妇,还有些妾侍姨娘,三个自家的小姐,来贺寿的亲家太太,表小姐,以及各人带的丫鬟婆子。
这还是简单的后宅,前面两个儿子作为主人还要大宴宾朋,中间又有宫里的贵人赏赐东西的场景,一天自然是拍摄不完的。
还好陈峰没有乱发号施令,今天就只拍摄老太太房里的一出戏。
梅雨三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陈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主要角色约有三十多人,按照小说原著的说法,这些是主子和有头脸的管事。
陈峰淡淡地道：“我看了你们的资料,没有第一次出道的新人,所以第一次拍摄就自由发挥,如果有表演失常的,不要紧,咱们刚开始拍摄,角色随时可以调整。”
言外之意,表现失了水准,就换别人上,表现的好,也可以从配角变主角。
一句话说的大部分人战战兢兢,也有少部分人看到了机会,一个个暗地里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梅雨没有想那么多,配角戏份少,但是未必就会比主角逊色,不然为什么还设置最佳配角奖。
开拍前一刻,宋年华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场务立刻上前跟他耳语一番,宋年华脸色大变,他探手召了陈峰近前,低声道：“小陈啊,这样是不是不大好,你看,这里面还有几个没拍过戏的实习生。”
陈峰不以为然的回应：“那几个实习生的资料我看过了,董静安担当过女一号,齐珊也演过不少小角色了,至于最后那个,反正一个丫鬟也影响不了大局。”
他这么一说,宋年华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怏怏的在场务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陈峰和他早年一起合作过不少片子,这次也是看着他的颜面才过来拍这么一部电视剧的。
以陈峰的资历,现在接拍的多是些电影,他有名有利,所为的不过是更进一步,在国际电影节再拿几个奖项罢了。
据宋年华所知,陈峰已经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剧本,准备冲击下明年的奥斯卡奖,正在筹划中,因为宋年华保证给他拉来不下五千万的赞助,陈峰这才勉为其难的来拍摄这部电视剧。
扮演王老太君的演员叫做秦卿,年轻时也是个红极一时的大美人,现在老了也能依稀从眉目间看出当年的颜色,拍戏拍了几十年,称的上是老戏骨了。
秦卿穿着身暗红色绣满了福字暗纹的大褂,外面罩了件宝蓝开衫,头上戴了同色抹额,中间镶嵌了指肚大的珍珠,满头只插了一只玉钗,人生的白白胖胖,在两个扮演丫鬟的演员的搀扶下,坐到了榻上,却是一副富家老太太的模样。
因这场戏是她的大寿,脸上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慈眉善目,像是一尊弥勒。
这场戏开场就是从王老封君的屋子里开拍,贴身丫鬟翠喜正伺候老太太用早饭,自幼被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大姑娘文晖赶到,顺手就接过了翠喜手里的碗,伺候老太太用饭,
接着儿媳妇,孙女,一个接一个赶到请安,闲谈会,又有别家女眷赶来贺寿,然后孙女儿们一个个献上寿礼,明争暗斗间,因为寿礼再起了纠纷,这场戏到达了高潮。
扮演翠喜的是个三线女演员,叫做陈来香,年纪其实不小了,梅雨以前也和她合作过几次,剧本里翠喜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年纪约莫二十左右,本是到了放出去嫁人的年纪了,因为得了老太太的眼缘,多留了几年。
这个演员化了妆,又斜着扎了个髻,穿着一身亮紫的衫裙,看着却也不那么大了。
陈来香虽然不红,却也有不少演戏经历,随着导演一声开始,她挥着帕子召唤小丫鬟们布菜,鱼贯而入两三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翠喜从托盘里把饭菜端上了桌,一边笑呵呵地对着歪倒炕上的老封君道：“老祖宗,今天厨房里的赵妈妈可真会来事儿,做的这一起飞燕,杨柳河堤,可都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王老太太两只眼睛睁开,翠柳马上机灵的扶着她起了身,王老太太扫了两眼桌面,又重新倒了回去,笑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你吩咐下去的,就一起飞燕,杨柳河堤这名字,那目不识丁的赵老婆子哪里叫的出来,还不是上次咱们厮玩时你喊出来的。”
翠喜只笑,不接话,王老太太又唾了她一口：“你啊,什么好事都让给旁人,自己只做出力的那个,这种性子放出去怎么叫我放心。”
周围的演员也都不是新手了,自然看的出来这两个老演员把一个老太太和丫鬟演的活灵活现,两个人间的对话和神态搭配的丝丝入扣浑然天成,还没有出场的人莫名的感到压力骤然增大。
梅雨悄悄的看向陈峰的脸,见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却放松了下来,明显是对这两个演员的表演感到满意。
一声卡,这一幕戏就算拍完了,化妆师赶紧上前,给老太太补妆,导演又挥了挥手,扮演大小姐的林如是站到了门口,作为她的丫鬟的齐珊赶紧跟上,伸手扶住了林如是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
这一幕落到了场上众人的眼中,人人心里都不以为然,林如是好耍大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齐珊脸上有着些微受伤。
陈峰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林如是却抢先开了口,直接教训齐珊：“我演的是高傲自持的大姑娘,可不是懦弱的二姑娘,你扶着我,岂非不是显得我很柔弱?!”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何况剧本上本来就简单的列出演员的神情和台词,很多地方都由演员自由发挥的。
只是这话明里说的是齐珊,暗里却又把范晶刺了下,一声低低的哼声偏让场上的演职员都听的一清二楚,这两个影后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是秘密了。
人人都只装聋作哑,参合进两大影后间的争执,那真是嫌命太长。
再次开拍,林如是脸上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齐珊吃了教训,没有再往林如是身边凑着讨嫌,规规矩矩的跟在身后,一张俏脸左顾右盼,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真不谙世事,和林如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也衬托出了这个大小姐的地位。
翠喜亲自来打开帘子,陪笑着道：“大姑娘来了,老太太早上还念叨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