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eva
她接着射了二三十箭,最后的几支虽然落到了七八环外,却幸运地没脱靶,连李春熙也冷冰冰地说了句:“看来你还不至于一点天份也无。”
李太太得了消息赶过来,见状便上前笑着劝道:“叫你们别再玩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快停了吧,我叫人做了点心,咱们娘仨到屋里说话去”不容分说就一手拉起一个,拽着走了。
文怡与李春熙各自回房换了衣裳,才到了正屋。李太太坐在大炕上向她们招手:“快来呀炕上暖和”两女过去坐了,李太太又命人上茶点。
茶是北方人常喝的炒茶,里头有炒香的花生松仁芝麻,略带了点甜味,吃下去非常的香。点心也是常见的家常小点,夹杂着几样文怡不认得的北方吃食,虽没有侍郎府的精致,文怡心里却很受用。她端了茶碗,敬上李春熙:“李姐姐,小妹多谢你方才的教导了。”
李春熙瞥了她一眼,举了举茶碗,算是受了礼,又把面前的一个点心碟子往她面前推:“给你。”文怡一愣,李太太已笑着戳了女儿的额头:“既要赔不是,好歹要照礼数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春熙微微红了脸,撇开头冷淡地道:“娘误会了,女儿不是那个意思。”文怡低头忍下笑意,嘴角微翘,默默吃茶。
三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文怡说起自己在平阳与祖母生活的情形,还有这些年来的经历,听得李太太长吁短叹:“我早该去看望七姑母的”又道:“你听说的那个象是赵嬷嬷夫家侄儿的人,我兴许认得。我们老爷下属的一个千户,多年前在京城收过两房家人,其中一房就是我们卢家的旧仆,说是七姑母的兄弟离京回乡守制时卖掉的。那位千户前些年调到南海去了,回京不过几个月,从南海回京,经过平阳一带也不出奇,时间又对得上,兴许就是在他家”小 松 瓜 瓜
文怡闻言大喜,忙问了那个千户家的地址,李太太道:“你们自个儿上门去,倒不方便,还是我先给他家太太送信说明原委吧。”文怡忙谢过了,又叫冬葵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嬷嬷。冬葵满面笑容地去了。
李春熙瞥了文怡几眼:“你对你家这位嬷嬷,倒是上心得很。”
文怡笑道:“嬷嬷侍候了我们家三代人,既是先父的奶娘,又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把她当作是正经亲人一般呢她能找回亲人,我心里也替她高兴。”说罢亲手执壶,为李太太添茶:“多谢表姑母了”
李春熙见状瞥了她一眼:“你倒还真是个好人。”又推了一碟子点心去文怡面前。文怡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饼吃了,便将那碟子推回她面前。李春熙冷冷淡淡地捻起一个饼咬着。李太太瞧着好笑,忙清了清嗓子,大声问丫头:“少爷还未回来么?”
李冬瑞直到晚饭前才回来。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但长相却与母姐并不相似,眼睛虽也是细长的,却略带了三角,还长了一双八字眉,形容他相貌平平,还算是往好里说了,若是不认得的人,见到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人文怡心里迅速闪过一丝念头:这个李表弟该不会是肖父吧?她忍不住看了李太太一眼。
李冬瑞长相虽差了些,却是个热情的性子,跟文怡见过礼,几句话间就把她当成是自家姐姐般,亲亲热热的,知道文怡在跟李春熙学射艺,便立时蹦起来道:“顾姐姐这样娇弱,那些男人用的弓箭肯定是不合适的,我知道一家作坊做的好千金弓,我替姐姐订两把去”
千金弓,其实就是女孩儿用的弓箭,时下京城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但凡会点骑射的,大都会备下几把,无一不是做工精致,装饰华美。有人甚至说,这些千金小姐们订做弓箭等物,不是为了射箭,而是为了比较谁的弓更精美的。文怡下午已经领教过一把了,便笑着说不用。李冬瑞好说歹说,非要替她订做,弄得文怡有些招教不住,最后还是李春熙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她的弓我自会预备妥当,怎么?你觉得我办事不妥当?”
李冬瑞立时缩了脖子,乖巧得仿佛一只小羊羔:“没……姐姐办事最稳妥不过了……”
李春熙冷笑一声,低头啜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最近常跟那些官家子弟一起玩耍,有人没钱买马,你还大包大揽的?我竟不知你几时这样大方起来”
李冬瑞再度从小羊羔变成了刚出生的小猫咪,缩着脑袋小声说话:“那个小兄弟人很老实,因为没了父母,只能随叔叔婶婶一处过活,家里万事做不得主,又总叫叔伯兄弟欺负。那日我见那么多人一块儿出城玩,独他一个没马,别人还笑话他,因此我才送了他一匹……只是很寻常很寻常的马……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银子……”
李春熙冷哼:“不过是酒肉朋友,他肯收你的礼,就不见得真老实再说,你明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性情,还跟他们玩,倒也好意思?不许再跟他们在一处鬼混”
李冬瑞睁大了眼,但很快就在姐姐的睨视下缩了回去,乖乖应了是。
文怡偷偷看了李太太一眼,见她只是笑mimi地嗑着瓜籽儿,并未干涉女儿教弟,深以为罕。
不过没想到李家这个小表弟,虽生就一副坏人脸,却是个热心肠呢。文怡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万不可以貌取人了。
正说笑间,外间有人来报:“太太,小姐,少爷,顾小姐,顾侍郎的夫人遣了一位妈妈来,说是有人给顾小姐下了帖子,特来转送的。”
文怡一听,便猜想是那几位将门千金的帖子到了,看向李太太,后者已命人请了来人进来。
来的是蒋氏身边的古婆子。文怡知道她是蒋氏的亲信,没想到她会接下一个送信的差事,不由得有些吃惊。
古婆子先向李太太母子三人见了礼,又转达了蒋氏的问候,说:“我们太太常说,从前不知道两家是亲戚,来往少了,委实失礼。从今以后,大家都在京城,还当多亲近亲近。因此太太特地命小的带了几样平阳特产来,都是刚从老家捎来的,请李太太尝个鲜。”
李太太微笑着应了,态度淡淡地,仿佛压根儿就没把侍郎夫人的亲信放在眼里。
古婆子见状讪讪地,只能硬着头皮对文怡道:“太太说,九小姐既遇上了失散多年的亲戚,就多住几日吧,只是别太麻烦人家。还有,今日沪国公府送了帖子来,是公府的两位小姐请九小姐去赴茶会,听说要在茶会上比较射艺,各家小姐凡是受邀的,都可带一两位同伴前去凑趣。太太说,九小姐又不会射艺,还当请一位懂行的姐妹同行才好,免得到时失了脸面。”说罢将帖子奉上,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不动声色地接过帖子,打开看了,果然如古婆子所说,阮孟馨做东,请当日在东阳侯府聚会时合得来的几位小姐前去玩耍,按照约定的那样,大家比较射艺,各人都可带同伴参加,至于这个同伴,身份并不受限制,而阮孟馨在帖子里就说,是“志趣相投”的才好。
她瞥了古婆子一眼,心中冷笑一声。顾家几个小姐,包括蒋瑶在内,真正对射箭技艺有所涉猎的,只有文慧一个。若要寻姐妹同行,除了文慧,她还能找谁?大伯母又想为女儿图谋什么呢?
可惜,这是她自从走出侍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待的机会,怎会让她们如愿?长房一日不妥协,就休想她再让她们称心如意
于是她便转向李春熙,笑道:“李姐姐,阮家两位小姐做东,请的大都是姐姐这般,武将人家出身的小姐,虽是玩笑,却也是真要比拼射艺呢你愿不愿意随我走一遭,替我壮壮胆?”
李春熙一愣,冷淡的面容上已露出了几分意动。而古婆子的脸上,则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惊愕之色。
(快要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乘兴而归
夜间,房里已点上了灯火。文怡缓缓翻看着李春熙借给她的一本淮城方志,忽然抬头看了秀竹一眼。
自从吃完晚饭回来,秀竹已经这般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回了。
文怡装作不知,只问:“赵嬷嬷已经回来了么?冬葵呢?”
秀竹忙道:“是,嬷嬷方才回屋了,说是已经睡下,但奴婢才经过她屋子外头,还听到她与何嫂子在说话,想是高兴得恨了,还睡不着呢!冬葵在外头给小姐整理明日要穿的衣裳。”
文怡点了点头:“嬷嬷会觉得高兴也是常理,只是明儿表姑母就要遣人去寻那位千户太太了,嬷嬷少不得要跟着走一遭,万一到时候精神不济可不好。你去劝一句,若是她已经睡下了,就算了吧。”
秀竹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还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回转来,道:“嬷嬷睡下了。”便站在那里,一脸纠结。
文怡却只管看书,过了一会儿,冬葵进来禀报:“才听见李家的婆子们说,他家统领大人回来了,已经回了院子。李太太那里叫人来传话,说明儿早上再请小姐过去相见,今晚小姐就不必劳动了。”
文怡点点头,如今已是夜深,虽是亲戚,又是长辈,见面也多有不便。不过这位表姑父这么晚才回家,看来公务也繁忙得紧呢。
冬葵回头见秀竹傻愣在那里,便问:“你不做活,呆在这里做什么呢?”秀竹期期艾艾地,却只是时不时偷看文怡,捻着衣角不说话。
文恰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有话就说吧。”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秀竹立时便道:“小姐,今儿古嬷嬷过来给您送来沪国公府的帖子,又捎了大太太的那番话,是想让您邀六小姐同去的吧?您若实在不喜欢,不依她们也就罢了,当着古嬷嬷的面请了李小姐,大太太会不会生气?您在京城虽认得两家亲戚,但侍郎府那头毕竟是本家,您搬出来倒也罢了,若是惹得她们动了恕……”她迟疑着,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文怡当初选中秀竹随行,就是看中她原是长房的家生子,虽然已经过户到六房,但在长房的亲朋人脉仍在,可以帮着打听消息。但事情总有两面,秀竹能帮她打听长房的消息,遇到与长房相关的事时,却也难免有些偏向长房。
然而文怡却不以为意,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还觉得这是件好事,若没人把她的消息传回侍郎府,她又如何能叫那些长辈们让步?
于是她便笑道:“六姐姐先前已经惹恼了大伯祖母,大伯祖母不过是看在骨肉情份上,让她在家里养病罢了,绝不会让她出门做客的。大伯母最是疼女儿,这回想必也是为了让六姐姐散散心,才让古嬷嬷开这个口。但我若真的照做了,大伯祖母那边就该恼我了。大伯祖母是大伯母的婆婆,我该先敬哪一个,你难道分不清?横竖是没用的,我何必还要费那个功夫?倒不如直接请李家姐姐同行。再说了,便是六姐姐真能出门,她向来是不喜沪国公府那两位小姐的,我何苦去惹她不痛快?”
秀竹讪讪地缩了头,冬葵便冷笑道:“你这小蹄子,怪不得今日进了李府后,便一直不痛快,原来是惦记着侍郎府的富贵呢!既如此,你就早些滚回去,小姐这里用不着你伺候!”
秀竹自知理亏,但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听了冬葵的话,又生出几分不服气来:“我不过是白提醒小姐一句,小姐觉得我的话有道理最好,若觉得我不过说了句废话,嫌我多嘴,那也是小姐的意思,用不着姐姐在这里夹枪带棒的!我又不是姐姐的丫头!”说罢一摔帘子出去了,把冬葵气了个倒仰。
文恬见冬葵要追出去骂人,便笑着安抚她道:“没事,她有这个心思倒是好事呢。”
冬葵大奇:“小姐这是何意?李家与侍郎府不同,规矩没那么严,我们在内宅做丫头的,只要跟这家里的人说一声,甚至可以从后门出去买些针头线脚呢!若是秀竹生了异心,寻个机会向侍郎府极信,把小姐的事传回去,那可怎么得了?!”
文怡只是笑笑:“她又没做什么,你着什么急?”心里却道,她还巴不得秀竹这么做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文恰梳洗过后,便去正院拜见了李太太与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姑父。
李副统领大人年的四十多岁,看起来比妻子的年纪大许多,身材十分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眼睛却是细长细长的,看上去英武之余,又略带了几分精明。文怡有些意外李冬瑞居然也不肖父,不过细看之后,发现这父子俩的下巴长得一模一样,鼻子嘴巴也有几分相像。
李大人是个直爽性子,见了文怡乐呵呵地道:“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你姑母自从跟我进了京,就离了娘家人,平日里一个来往的亲戚都没有,除了偶尔有几个太太请她去做客,一天到晚的闲在家里闷死人了。你与她说说笑笑的,让她舒心些吧。”
文怡应了,李太太却嗔怪地瞥了丈大一眼:“虽是晚辈,也没有对客人说这种话的理儿,也不怕人笑话!”李大人呵呵笑了几声,听得儿子在旁道:“孩儿也能给娘解闷的!”便把脸一板,瞪着儿子道:“你少惹事,别让你娘生气,就是我们家的造化了。再胡闹,我生撕了你!”李冬瑞缩了脑袋,双眼不由得望向姐姐,李春熙便不动声色地道:“爹,快吃早饭吧,您该上差了。”李大人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忙匆匆塞了几个大馒头下去,灌了大半杯热茶,便起身走人。李太太忙忙随他起身,一路替他整理身上的盔甲佩剑,嘴里嘱咐了好些话,然后一直送他出了大门,方才回转。
文怡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酸酸的。她记得小时候,父亲要出门,母亲也是这般唠叨个不停,又替他整理衣棠和随身携带的书本物件,只是那都已是过往云烟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李太太问起她与李春熙要去沪国公府做客,都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方才回过神来。
茶会是在午后,文怡与李春熙在李家早早吃过午饭,便带着预备好的东西,出门上了马车。
两人到了沪国公府,宾客已经来了几人,文怡放眼望去,发现大都是认得的,除了几个生面孔,大概是被人带来的以外,龙家的小姐与查家的小姐都在,杜渊如却不见踪影,问了阮孟萱,后者却道:“这些日子宫里派了人去教她宫礼,她都里得闲?昨儿送了帖子去,她回信时还抱怨了整整一张纸呢!我与大姐姐已经跟她说好了,明儿就去瞧她,把今日的趣事都告诉她去。”
文怡这才罢了,又给阮孟萱等人了引介李春熙。那日罗四太太请客,李太太也是去了的,因此阮家姐妹对李春熙是早有耳闻,只是此前并无交往,听说她与文怡还是亲威,便都笑说:“这倒是巧了,上回茶会时怎的就没把她请来?”又拉着李春熙说话。
李春熙不大擅长交际,性情又稍嫌冷淡,若不是冲着今日做东的是在军中久负盛名的沪国公家的小姐,又是文恰亲口相邀,她是不会到这种场合来的。但与众人相处久了,她倒放松了许多。这些女孩子们,果然如文怡所说,大都是出自武将门第,性子直爽,又都习过武艺,与往日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家千金大不相同,她与她们相处了一会儿,便觉得如鱼得水了。
龙灵与李春熙相处得最好,听说她在家便爱习武,每日都要射上五百箭的,十八般兵器都会用,顿时大喜:“我在家也爱捣鼓这个,只是兄弟们总拦着我,说怕伤了皮肉留疤痕,叫来陪我练武的丫头们,又一个个手软脚软,十分不得劲儿。你既然也会这个,不如与我对练一番?!”
李春熙立时便意动了,阮孟馨便笑道:“你们爱玩,回头再放你们玩去,今儿的正事还没办呢,不许脱滑!”众人都齐声附和。
所谓的正事,其实就是射箭比赛。沪国公府里有个小牧场,早已设好了一排五个箭靶,一应弓箭用具都齐备了。李春熙扫了一眼,发现一大半是正经的弓,不过大都只有半石,只有一把是一石的弓,其他的千金弓装饰也不算十分华丽,看起来还算那么回事,神情便缓和下来。
阮孟馨是主家,头一个下场,她随手选了那把一石的弓,吸了一口气,便拉开了,箭飞一般地射出去,正中红心,开了个好头,赢得众人一阵夸赞。
接下来阮孟萱、龙灵等人也不甘示弱,先后上了场,后者成绩略好些,与阮孟馨不相上下,阮孟萱略差了几分,却也算难得了,笑了笑便让开了路,让其他人上前玩。
文怡只学了两天射艺,力气也不大,不过是凑趣拣了把千金弓来,勉强射了一箭,不曾脱靶。众人皆知她底细,也不曾笑话,反而夸她学得快。她便笑说:“这都是师傅教得好呢!”有心将李春熙推上前去。
李春熙不知她的用意,也没多想,落落大方地上前拿起那把一石的弓,便射了一箭,同样正中红心,因她的动作显得更轻巧些,众人一瞧就知道她还有余力,都赞叹不已。龙灵立时上前拉着她,要跟她再比过
如此嬉闹了大半个时辰,每人都射过几箭了,最后清点,发现是李春熙射艺最好,阮孟馨、龙灵次之,阮孟萱与另两位小姐再次,文怡名次虽然居后,却出人意料地不曾垫底——查玥有一箭脱靶,因此成了大输家。
众人都笑着起哄,查玥也觉得脸上无光,虽然她早已输惯了,但今日来了这么多新朋友,还有个新手文怡在,她居然还是垫底,脸上怎会不热得慌?只能又羞又愧地答应了下次做东,像开始缠着李春熙不放,要对方教自己箭术。李春熙招架不住,只得勉强答应了她上门来跟着文怡一起学。
一帮女孩儿玩了半日,都觉得十分尽兴。沪国公府的大夫人与二夫人早已备下了茶点,命丫头来请她们过去用茶,她们便说说笑笑地换了衣裳,回到屋里拜见去了。
两位夫人听着她们说起今日的聚会,都觉得十分开心。阮二夫人是认得文怡的,知道她今日带来的这位小姐夺了魁首,便特地招了她与李春熙近前说话,得知李春熙是半年前才新上任的虎偾卫副统领的长女,眼中闪过一丝异状,但随即便笑道:“听说李大人在北疆时便以勇武过人而闻名,想不到一双儿女也本领非常。我那日在罗家还见过你娘,你娘也是的,有这么一个好女儿,怎么也不带出去与我们见见?”
李春熙淡淡地笑着低下了头,并不热络。她在巴结长辈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擅长。
文怡便笑着替她说道:“李家姐姐素来爱清静,不喜欢出门做客,今日还是我好说歹说,才请动了她。不过李姐姐的本事确实极好,李家弟弟的武艺还是她亲手教的呢!”
众人都赞叹不已,阮大夫人忙将李春熙招过去细瞧,又问了几句话,夸了好半天,也在可惜不曾早点见面。
旁边的龙灵则插嘴道:“我明自了,想来李家妹妹与我一样,也不爱应酬太太奶奶们吧?如今能象大夫人与二夫人这般和气又亲切的长辈真是少见了,出门遇上了哪家的诰命,不是夸哪家女儿长得好,便是赞谁的侄女儿、外甥女儿针线活漂亮,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德妇容工,敢情都是做媒去的!久而久之,连我娘都不耐烦跟她们打交道了,若人人都像府上这般让人舒心的,我包管天天都愿意串门子去!”
众人听得大笑,阮大夫人抿嘴道:“既如此,龙小姐不如索性就到我们家里来吧?成了我们家的人,自然就一辈子都能舒心了?”
龙灵面色大红,跺脚道:“大夫人又拿我说笑了!”阮孟萱却故作不解:“啧?伯母怎会是在说笑呢?难不成你不愿意?哎呀,那有人可就要伤心了!”龙灵面色更红,羞得要躲开去,众人笑成一团,忙将她劝了回来。文怡这时才从旁人那里听说,沪国公府正与龙家议亲,要为次子求娶龙灵,婚事虽还不曾明白定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等几位皇子、王世子的婚事定下,便要换庚帖了。
原来这皇家的婚事,拦的不仅仅是她与柳东行的姻缘。
将近傍晚时分,众人各自告辞回家了。
文怡留意到,阮家两位夫人特意与李春熙说了好半天的话,不但嘱咐她常来玩,还让她帮忙捎了几件礼物给李太太,让李太太用时常到府里来坐坐。李春熙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口应着,文怡却不由得多心,沪国公府这是看上李家了?只是不知道阮家还有几个儿子不曾婚配?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沪国公府是否看上了李春熙不可而知,几日后,朝廷却下了一道命令,李春熙之父调任金吾卫大统领。这是一个悬空已久的职位。小松瓜瓜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调令下达后
李大人的升迁非常突然,不但李家人觉得意外,连文怡也大为惊讶。
从虎贲卫副统领到金吾卫统领,表面上来看,不过是升了半级,但意义却全然不同。虽然两卫的职责同样是宿卫宫城,但前者守的是皇城外围,后者守的却是宫禁,相比而言,自然是金吾卫统领的职位更加要紧,非皇帝亲信将领不可能领受。据说前任统领去年就被撤了职,然后一直没调人来补上,金吾卫的事务都是两个副统领分管的。这么要紧的位子,宁可空着都没调人来补上,可见其有多重要、多敏感。怎的朝廷会忽然下了命令,让这个差事落到李大人头上了呢?
李大人原是行伍出身,在北疆从小兵做起,年轻时经过好几场大战,杀敌无数,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一步一步靠自己的本事爬到了三品将军的位置,因缘巧合之下,蒙皇帝青眼,才被调入京城做了禁卫军副统领,这已经是极少见的机缘了,居然还能更进一步,成为宿卫宫禁的大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古怪,更何况,他进京成为虎贲卫副统领,也不过半年时间而已。
他本没什么背景靠山,连世家出身的妻子也是早就与家族断了联系的,家境并非大富,进京时间又委实太短,加上平时交游并不广阔,可以说是一心扑在公务上,每日早出晚归,除了几个同僚和下属,便没结交什么人了,家里的妻儿也都是不爱出门的,妻子除了几个熟悉的人家,便少与外人来往,只有一个儿子年纪尚幼,喜在外结交朋友,也认得几个官宦武将人家的子弟,但那都是半大孩子,且又不懂事,断不可能对朝廷大事有什么影响。这位李大人,在禁军十二卫的一众统领副统领中压根儿就不出挑,上任后又没立什么大功劳,为何朝廷偏偏看中了他呢?
李太太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十分担忧。骤然得高位,对她没有靠山背景的丈夫而言绝不是好事,说不定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靶子,但她丈夫却只说不妨事,他只需听从皇命行事就好,便如往常一般出门上差去了,然而她又如何能放心?与丈夫相比,她出身大家,父母又曾遭逢大变,因此想得更多些,连儿女在跟前说笑,都不能让她展颜,终日忧心仲仲。
文怡见状便安慰她道:“既是皇命,圣上自有道理,表姑母何必想得太多呢?”
李太太叹道:“你们小孩子家不懂事,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前任金吾卫统领被撤职,听说是因为被卷入了皇子争权的风波之中,还跟郑王有些关系。这还只是风传呢,也没听说有什么明证,圣上说撤职就撤职了,转眼便下了大牢,至今还没个下文,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据说他是圣上登基前就得用的亲信,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老爷不过是刚从北疆调回来,在京里半点根基也无,若是有个好歹,叫我们一家子怎么办?!”
文怡并不这么想:“我先前并不知道前任统领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被撤下来的,如今一听表姑母的话,倒有几分明白了。说不定圣上就是看中了表姑父背景简单,不朋不党,在京城根基不深呢?因为与众多高官权贵都没什么交情,才有可能不受制肘,专心王事。表姑母细想,这金吾卫统领是守卫宫禁的要职,关系到圣上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若是寻一个与众多权贵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将领充任,万一此人与什么图谋不轨的人扯上了关联,那该如何是好?便是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也难免多心。因此,倒不如找表姑父这样的,跟谁都没有往来,跟谁都不熟悉的,还能放心些。且表姑父在北疆多年,勇于杀敌,忠心自然不容置疑。这是圣上圣明之处。”
李太太恍然,总算稍稍放心了些,待丈夫晚间下了差回来,与他一说,李大人倒有几分讶异了:“这个顾丫头倒还聪明,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这些。”
李太太急了:“这么说文怡的话是对的?!”
李大人不置可否,只是道:“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就别管了,沪国公府那头,也别上门去,春姐儿去倒是不妨。总之,往日如何行事的,你依旧如何行事,不必有所改变。”
李太太听出几分不对了:“莫非……是沪国公府荐的你?”她简直不敢相信,“可我们不过是叫孩子上公府陪小姐们玩耍了一回而已!”
李大人笑了笑:“当然不是为了这个。罢了,说给你听也不要紧,你别告诉人就是了。”这才将上头透露的一点内幕告知妻子。
原来金吾卫统领一职,自从去年留空后,便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继任人选。军方与兵部分别荐了好几拨人上去,皇帝不知为何都没有准,后来沪国公入了京,闲谈时问起,皇帝才露了口风,居然是因为忌惮各方荐上来的人不够“单纯”,他担心会让心思不纯之人有机会将手伸到内宫里来,威胁到他的安危,才一直没有决定人选。最后,他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沪国公,让沪国公推荐一个合适可靠的人来。
这就叫沪国公犯了难。他在军中虽然威名赫赫,但毕竟离开多年了,在现在的军将之中,寻一个武艺、资历都合乎要求,又与一众皇子藩王及各方权贵都没有牵连的人,谈何容易?他烦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妻女谈论起几个女孩儿的小聚会时,才发现了一个被忽视已久的人选,那就是李春熙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