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走出孙府的正门,霍澜音着实被外面的阵仗吓到了。两辆豪华的马车旁,有三四十个膀大腰圆的镖师候着。
这哪里像是发配的罪人。
和先前雪山中逃难相比,这次继续西行仿佛游山玩水。马车走得不快,舒服的马车上备着各种美食。
这样逍遥的日子持续了两日,到了第三日,这样大的阵仗终于将埋伏的刺客招引来。即使是这个时候,众人也没有把刺客当回事,继续一边应对着,一边悠闲赶路。
霍澜音掀开车厢小窗前的垂帘,朝外望去。今日天气很好,比前几日要暖和许多。她望着外面骑马的镖师,心里有些痒痒。她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骑马这个事儿在最初学习的阶段靠得是熟能生巧。她先前每日傍晚都有卫瞻陪着她,可后来卫瞻伤了屁股,她就没有再骑过马。如今恐怕已经生疏许多。
霍澜音放下垂帘,挪到卫瞻身边,主动拉住卫瞻的手,将自己的一根根手指头塞进卫瞻的指缝里。她靠近卫瞻,声音甜软地撒娇:“殿下,我瞧着今日天气不错,外面竟然没有风。外面去骑马好不好呀?”
卫瞻阖着眼靠着车壁,没说话。
霍澜音弯下腰,去亲卫瞻的手背。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小口,然后紧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卫瞻终于睁开眼睛。
霍澜音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凑近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卫瞻,说:“殿下最好啦!”
“停车。”卫瞻开口。
霍澜音如愿以偿地骑在马背上。而且这次并非和卫瞻同骑。
江太傅派小豆子过来传话。说她之前患过雪盲症,要格外注意眼睛,切不可在雪景中盯着一处太久,以防雪盲症再犯。
霍澜音骑着马每往前跑一段,便在前面等着后方的车队跟上。反反复复。凉风拂面,霍澜音弯起眼睛,身心都有一种舒畅之感。而且她也的确开心得很。离开了阳遥郡,再往前行,每走一步,距离自由便更近了一分!
在霍澜音又一次想要继续往前冲的时候,马缰忽然被卫瞻拉住。
“殿下?”霍澜音疑惑地看向卫瞻。
“他们来了。”卫瞻道。
镖局的人笑着说:“大殿下说笑了,咱们兄弟有在最前面打探消息的。他都还不知道前方有敌情,那必然是不会有事的!”
“驾!”后面的霍佑安赶马上来,握住了挂在马鞍旁的刀剑。
镖局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不要相信卫瞻说的话,
霍澜音略弯下腰,轻轻去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又去摸了摸挂在一侧的弩。
不到一刻钟,镖局的人也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没过多久,黑压压的黑衣人出现,他们这一次只是远方的人防御似地举起弓,而其他大多数人手中都握着不同的武器,扑过来。
两大镖局的人立刻拔刀抵抗,然而完全不是对手。
奚海生和小豆子立刻赶马冲上去,斩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他们慢慢意识这次的黑衣人身手不凡,完全不是上次的那些黑衣人可比。而且他们的身手竟有些像江湖中人。
第61章
到如今,两家镖局的人方知接了个大单子,再不敢大意。
一道信号烟升空而起。
霍澜音仰起头望着迅速升空又很快消散的信号烟,猜测这应当是发给卫瞻的信号。
卫瞻下令:“让他们撤离。”
“是!”奚海生调转马头朝两家镖局的人去。
“这笔单子到这里提前结束,这是你们余下的钱。拿了钱,便都可以走了。”
两家镖局的人正愁这笔单子不好做,闻言,个个大喜,接了钱,立马收拾行囊掉头往回走。
莺时小声问小豆子:“小豆子哥哥,那是安全的信号吗?”
小豆子笑了:“小莺时,你这可猜错了。那是危急信号,代表前面还有更多厉害的刺客埋伏。”
“啊?”莺时惊了,“那、那么危险怎么还让他们都走了呀!”
小豆子随口说:“平日里还能借助他们招摇一番,现在嘛,他们除了拖后腿也没旁的作用。”
“是这样吗……”莺时茫然了。
接下来几日,一行人快马赶路,遇上过几次刺客,都有惊无险地化解。
暮色四合时,远处出现大片的绿色。枯冬之时,树木凋零,难得出现好似没有尽头的松树林。
“永林山。”霍澜音说。
“对,是永林山。”江太傅,“连日赶路,今日早些休息。这片永林山一望无尽,里面多野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可。”
霍佑安惊讶地看向霍澜音,问:“夫人来过这儿?”
“没有。”
霍佑安笑着对卫瞻说:“让之,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会知道永林山,我瞧着是细作。”
霍澜音认真道:“疆场英豪也当多读书。”
霍佑安脸上的笑一僵,继而扯起嘴角假笑了两声:“多谢夫人好意。”
其实霍佑安并不觉得霍澜音会是什么细作,不是相信霍澜音,而是出于对卫瞻和卫瞻身边人的信任。他不觉得一个细作能成功潜藏在卫瞻身边这么久。
江太傅道:“穿过这片永林山,一直到西荒,接下来也不会再有多少山林难行的路。”
一行人往永林山走,霍澜音望着前方的大片绿色,微微有些出神。
终于到永林山了。
如果出了永林山,到达那几座平安繁华的城市,极难寻到合适的契机。如果现在就行动,她一个人穿过永林山还是十分危险的。唯有掌握好时间和距离,在快要出永林山的时候行动,才是最合适。
霍澜音默默回忆脑中对这片山脉的记忆。
她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卫瞻审视地看着她。她惊了一下,忙弯着唇角笑起来,问:“殿下怎么这样瞧着我?”
“在想什么?”卫瞻沉声问。
对上卫瞻不见情绪的漆眸,霍澜音无辜地望着他,说:“有点怕。”
她眉心微微蹙起,眸中噙着丝丝哀愁,慢吞吞地说:“《山林志》上说永林山多野兽,性凶残。路人不敢入。如今又有野兽又有追兵……”
她悠悠轻叹了一声,小声抱怨:“什么时候才能平平安安……”
卫瞻默了默,才道:“追兵不会进永林山,只会在山外蹲守。”
“真的吗?”霍澜音的眼睛在一瞬间欢喜亮起来,盈盈璀然。不过只是一瞬间,又黯然下去。她垂下长长的眼睫,声音小小:“那也还有好多野兽……”
马蹄踏进树林。山风吹过,沙沙。
霍澜音握紧马缰,有些紧张地问:“会不会有蛇呀?”
霍佑安吹了个口哨,笑:“看来夫人的书读得也不算多,竟不知这个季节没有蛇。”
霍澜音看向霍佑安,问:“霍将军可成婚了?可有心仪之人?”
“哈?”霍佑安被问懵了,诧异地看向霍澜音。
霍澜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且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霍将军日后便懂了。”
“啥玩意儿?”
霍澜音转过头,不再理他了。
霍佑安去问奚海生:“她什么意思?”
奚海生有些尴尬地说:“咳,小夫妻两个没话找话大概也是一种谈情说爱……”
“啥玩意儿?”霍佑安又问,不敢置信。
奚海生尴尬地挠了挠脸。哎,他只是个太监啊,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奚海生和霍佑安打了些野味,晚上烤来吃。吃过东西,其他人都在收拾。霍澜音挨着卫瞻坐在火堆旁,她握着根树枝,在地面随意地画着图案。
“你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卫瞻烦躁地问。
“狼。”霍澜音继续画,“我瞧着书上的狼就是这个样子,倒也没亲眼见过真的狼。画的不像吗?”
她抬起眼睛望向卫瞻。
“明天给你抓一只,你自己看。”
霍澜音惊得瞪圆了眼睛,手中的树枝也落了地。
第二天,卫瞻果真抓来一只狼。
看着卫瞻牵狼走近,霍澜音骇得连连后退。
卫瞻不耐烦地说:“就半个时辰给你画。等下要吃!”
霍澜音:……
直到那匹狼被架在火上烤,霍澜音才松了口气。吃狼肉的时候,霍澜音眼前总是那双狼眼,搞得没什么胃口。
翌日清晨,霍澜音醒得很早。
除了江太傅和林嬷嬷,其他人还睡着。江太傅和林嬷嬷围坐在火堆旁说话,火堆上架着煮米的锅。
“等出了山,恐怕会遇到更多危险。背后的人如今是要殿下的命。”林嬷嬷道,“如今对殿下出手的人显然不是一股势力。依太傅的意思,想要殿下性命的这伙人可是皇后指使?”
听到林嬷嬷的话,霍澜音睁开眼睛。本来还困倦着,顿时惊醒。想要害卫瞻的人是皇后?可是皇后不是大殿下的亲生母亲吗?霍澜音抿着唇仔细去听江太傅和林嬷嬷的对话。
“说不准。”江太傅道。
林嬷嬷说:“我觉得不是皇后娘娘。在阴阳咒之前,殿下对皇后娘娘完全信任。母慈子孝,日日相见。倘若娘娘想要殿下性命,在京中时本有更多机会,又为何大费周章?依我看来,皇后娘娘的目的只是将殿下驱离京城。”
江太傅沉吟半晌,却摇摇头,说道:“如果只是想废掉让之的太子之位,依娘娘心机,分明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娘娘却提前花了几年时间,让让之修炼一本邪功。这效率似乎低了些。”
林嬷嬷忙问:“难道娘娘是在拖延时间?或者……在抗衡什么?”
“不知。”江太傅叹气,“娘娘心智深沉,难以猜测。”
两个人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江太傅道:“让之距离上次发作已有一段时日,如今路上多有不便,和夫人接触不多。近日可能会再发作,多留心。”
林嬷嬷道:“药蛊何时可除?幸好夫人为药引的百日疗法多少有些作用。”
百日疗法?
霍澜音心里咯噔一声。她犹豫了一下,起身朝江太傅和林嬷嬷走去。
“太傅、嬷嬷,你们起这么早。”
“夫人也醒得很早。”
霍澜音实话实话:“刚刚听见嬷嬷提到我,什么百日疗法……我可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