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青梅
“宋宛和胡广薇都留在宫里了,她们为人如何?”
枝玉撇撇嘴,“她们有靠山,还没进京的时候就传出美名,什么端庄贤德,蕙质兰心,才貌双全……还不是选婚太监看在郑贵妃和周太后的面子上吹嘘出来的!”
她不想夸自己曾经的对手,顿了一下,“宋宛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性子清高,每天拿鼻孔看人,和郑贵妃一样不得人心,你倒是不用怕她。”
“你得小心胡广薇。”
枝玉想起胡广薇就气,“你知道第一个把你成为太子妃的消息告诉我的人是谁吗?”
金兰问:“是胡广薇?”
枝玉冷笑:“就是她呐!她姐姐是周太后宫里的胡司正,消息灵通,所有秀女都瞒在鼓里,她巴巴地跑来恭喜我,我出宫的时候,她还托我给你送礼物……”
金兰诧异道:“你回来的时候没说呀……”
枝玉怒道:“我为什么要说?她这是挑拨离间!我还以为她果真端庄大度,没想到也是一肚子坏水!明知道我会迁怒到你身上,还故意在我面前恭维你,让我给你带礼物,我呸!她以为谁家姐妹都跟他们家一样天天闲着没事打机锋吗?我和你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上她的当?”
金兰心里偷偷腹诽:难怪你回来的那天脾气那么大,原来是出宫的时候被胡广薇阴了一把,你还是上了胡广薇的当啊……面上却笑嘻嘻问:“胡广薇托你给我礼物?她送的什么?”
枝玉脸色一变:“你想要她的礼物?”
金兰忙摇头:“我才不要她的礼物,我是怕她欺负你。”
枝玉十分受用,顷刻间怒气全消,得意洋洋地道:“她送你的东西很寻常,就是几样女儿家针线活。我一出宫就给扔了!”
一个差点当上太子妃的人让她转送礼物给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妃的金兰,当她是死人呐?
“金兰,你别看胡广薇恬静贤淑就真信她是个好相处的,进宫以后你头一个要防的人就是她!表面上一团和气的人才最不好招惹!至于宋宛嘛,她太清高了,眼里容不下别人,三天两头得罪其他秀女,你远着她就行了。”
金兰点头记下。
枝玉叹口气。
她本以为有半年的时间来教金兰怎么适应宫里的生活,不想朱瑄连一个月都等不了,大婚之期近在眼前,她要怎么做才能让金兰在短短十几天里学会所有规矩?总不能扒开金兰的脑子直接往里头灌吧?
枝玉心急火燎,时时刻刻跟在金兰身边,教她礼仪规矩,一旦她出错,张嘴就骂。
白天,枝玉寸步不离,夜里则恨不能钻进金兰的梦里去教她。
眼看嘉平帝选好了主婚礼官、正史和副史,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枝玉几欲抓狂,对金兰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走起路来风吹电闪似的,一张嘴就噼里啪啦一阵数落。
贺家上上下下战战兢兢,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枝玉的苦心没有白费。
金兰在祝氏的阴影中压抑自己,所以性子格外沉静,现在没了祝氏带来的重重压力,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犹如去了紧箍咒,慢慢展现出原本性情。她知道枝玉是一片心为她好,不管枝玉教什么都学得很认真,她本来就是能吃苦的性子,脑子不笨,学得又刻苦,很快就把女教书记得滚瓜烂熟。
至于宫廷礼仪,她还不是很熟练,不过基本的规矩她已经熟记于心,至少可以唬唬人。
……
这天是四月初八浴佛节,东宫内官杜岩登门,给贺家送来香药、糖水、缘豆等节礼,进屋拜见金兰,看到在丫鬟簇拥中端坐窗下的金兰,心里一惊。
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如此。
金兰按着枝玉教过的,先谢过周太后和郑贵妃这些长辈,然后问宫中长辈安,接着让丫鬟取出封赏。
杜岩看她已经像模像样有了太子妃的气度,并没露出吃惊的神色——他又不傻,笑着谢恩,道:“今儿个浴佛节,城南药王庙设有佛会,庙里的大和尚要放生玳瑁,殿下若是得闲,不如去逛逛。”
说完,他眨了眨眼睛。
“车马都准备好了。”
金兰和身旁的枝玉交换了一个眼神。
枝玉眉头紧锁。
金兰眼神询问:药王庙里供的应该是名医扁鹊、孙思邈,祭祀名医的庙里也有大和尚?
枝玉忍不住翻个白眼:重点不在这好吗?
她小声说:“佛会只是个借口,太子想见你。”
金兰心口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进宫前金兰比较怂,进宫以后就自我放飞开始当恶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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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金兰:听说您不太行?
朱瑄一笑:好,我让你看看什么是不太行。
第22章 见面
药王庙坐落在城南,天坛之北,庙里供奉有伏羲、神农、黄帝三位神话人物,还有孙思邈、扁鹊等历代名医,庙中和尚会针灸,通医理,附近百姓常来庙中求医问诊,也有妇人来求子求姻缘的。
佛会并不算盛大,庙中大堂打扫得一尘不染,经幡飘扬,香烟袅袅,供桌设一金盆,盆内摆满茉莉、玉兰、玫瑰、芍药、玉簪等各色鲜花,中间一朵盛放的白莲,镶嵌红蓝宝石镀金香炉内焚烧檀木,浓香熏熏。
仪式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恭迎佛像毕,引磬、大磬、钟鼓、木鱼次第响起,僧众居士虔诚诵唱,满殿钟鼓齐鸣,梵音大作。
一名小僧走到金兰面前,奉上金匙。
贺家既信佛,也崇道,求过签,喝过符水,不过家中没有举行过浴佛仪式,只吃乌米饭、缘豆应景罢了。金兰一边观察其他人怎么做,一边装出从容自若的样子,接过金匙,从金盆里舀起香水灌溉佛像。身着法衣的僧众围在她身边低声念诵佛号。
仪式结束,杜岩请金兰去后院稍等。
“今天宫里也有佛会,老娘娘说要为千岁爷祈福,千岁爷暂时脱不开身。”
宫里有供后妃清修的寺庙道观,周太后在宫中主持佛会,朱瑄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金兰心想:既然你这么忙,为什么还要偷偷出宫见我?
马上就要大婚了,他急什么?
枝玉认为私底下见面于礼不合,不赞同金兰前来赴会。
金兰起初也不想来,不过思索片刻后还是改了主意,决定来药王庙见朱瑄。
她是庶女,生母早逝,无所依傍,十几年光阴都在贺家内院度过。她也想早日摆脱祝氏的控制,可她是女孩,注定不能像男子那样离开贺家自谋前程,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早日出阁嫁人。
枝玉以叛逆来反抗祝氏对她的不公,而金兰曾经将陈家的婚事当成自己唯一的出路。
一场意外改变了姐妹二人的命运。
金兰清醒地认识到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婚事上是多么的可笑。
还是得靠自己啊。
她坐在廊下栏杆前,一手托腮,望着院中一株开得绚烂的海棠花树,默默想着心事。
剪春坐在金兰身边翻花绳,见她面色微沉,胳膊肘碰碰她,笑着问:“小姐,你那天翻的牡丹花是怎么翻出来的?我怎么总学不会?”
金兰回过神,闻言一笑,张开巴掌,接过线绳,指尖上下翻飞,轻拢慢挑,飞快翻出一朵牡丹花。
她十指修长,手指细柔白净,指甲染过凤仙花汁,淡淡几点娇嫩的胭脂色,剪春哪还顾得上记住她翻绳的动作次序,光顾着欣赏她的手了。
两人玩了一会儿,剪春怕金兰累着了,起身去找僧众讨茶水。
金兰低着头继续玩翻花绳。她常常需要在祝氏院子里待上一个上午,静坐无聊,只能自娱自乐,但又不能动作太大引来祝氏的喝骂,她便偷偷和丫鬟玩翻花绳、丢沙包、编草绳、串珠子之类的小游戏。大概是熟能生巧的缘故,她玩这些玩意比谁都精,十几个丫鬟轮番上阵也赢不了她。
微风轻拂,海棠花瓣轻轻飘落,满阶乱红。
金兰瞟一眼阶前凌乱的朱红落花,想翻朵海棠花试试,手指挑来挑去,线绳缠绕在一起,成了个疙瘩。
她正皱眉懊恼,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嗓音如甘露从叶尖滚落,柔和,清澈。
金兰一呆。
宽大的织金襕袍罩了下来,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一双骨节分明、白净纤细的手按在她手指间的线绳上,微微用力,几个优雅的动作后,乱成一团的线绳有了清晰分明的形状,当中正是一朵海棠花。
金兰一动不动,只有眼帘轻轻撩起。
她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俊眉修目,风姿出尘,皮肤很白,双眸幽黑,身形高挑清癯,乌纱翼善冠,玉革带,皂皮靴,一袭浅月白盘领右襟织金暗云纹袍,袍袖宽大,愈发显得人纤瘦,眼底略有几分青黑,难掩娇弱病容,但这病容并不掩他清朗的风采,反倒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怜惜,生怕一眨眼,他就让暖烘烘的春风给吹化了。
金兰一阵恍惚,心道:这人真好看啊。
男人站在她身侧,浓睫交错,眼眸低垂,看到她清亮眸中藏不住的惊艳,薄唇微挑,刹那间眸光灿灿,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常年居于高位的矜贵雍容。
金兰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男人望着她,似乎在等她想起什么。
金兰蓦地睁大眼睛。
朱瑄!
初遇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惊魂甫定,朱瑄坐在高头大马上,宝带琳琅,奴仆簇拥,不怒而威的气势十分骇人,隔得有些远,她心里又害怕,只记得他生得很好看,但其实并没记住他的五官相貌。他那样谪仙般的人,你根本不会去在意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圆脸还是方脸,每次回想,只会记得初见他的那一刻那种叹为观止的惊艳。即使时光飞逝,年华老去,那一瞬间夺人心魄的风姿,谁能忘得掉呢?
金兰忘不掉,不过她只是单纯欣赏美人罢了。
她飞快收回手,想要站起身,却忘了朱瑄就站在自己跟前,猛一下窜起来,正好是往他怀里扑的动作。
噗通一声,她结结实实撞进朱瑄怀里。
朱瑄仿佛很诧异,眉峰略皱,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张开双臂抱住金兰。
金兰生得圆润,惊讶之下又没注意力道,猛虎下山似的,一头扎进朱瑄怀里,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朱瑄摇摇晃晃了几下,像是要栽倒。
角落里守门的杜岩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妃看着腼腆内向,原来这么热情奔放?
投怀送抱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摇大摆从他脑海晃过。
金兰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慌忙拉住朱瑄的胳膊:这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要是被她一脑袋撞出点毛病来,她粉身碎骨也赔不起啊!
朱瑄眼底闪过一抹恼色,站稳了身子,扶住手忙脚乱的金兰。
“吓着你了?”
嗓音当真是温柔,语调缱绻,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被这婉转的柔情蜜意化成一汪粼粼春水。
金兰冷静下来,飞快后退两步,抬头看着朱瑄,眼神里透着防备:我们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