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三千
晚上池南音果然积食了,绕着阴春池走了好几圈还没消化,揉着肚子哼哼唧唧。
晏沉渊看她恼得皱眉,还笑话她:“早叫你不要吃那么多了。”
池南音小声:“好吃嘛。”
“食当有度,贪则生滞。”
“我知道错了嘛,你不要教训我了,我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晏沉渊望了望角楼上挂着的黄灯,荡了下佛钏握在掌心,懒得去了,小姑娘肚子不舒服呢。
“来。”他冲小姑娘招手。
池南音走过去,晏沉渊的掌心贴在她小腹上。
她腰细,晏沉渊一手横放,就似能掌住她整段腰肢。
那股神奇的暖流又钻进了她的肚子,方才积食带来的难受很快就没了。
池南音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也是好看的,修长莹润,指节分明,就是很凉,他除了睡觉的时候,身上总是冰冷冰冷的。
“在看什么?”晏沉渊问。
“看你的手,你的手好好看。”
“画下来如何?”
“好呀!”池南音眸光一亮,“你等我,我去拿笔和纸。”
池南音给他画素描,画着画着,手有点不听使唤,把他那粒锁骨上的痣也画出来了。
展危悄悄退出去,去了池澈的新府邸,开口便是:“大人的意思是,随便你怎么折腾,他没兴趣知道。”
池澈低头,问:“国师可是还气我上次擅作主张的事?”
“你值得大人气这么久?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展危笑了下,“池公子资质过人,想来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大人等着看。”
第46章
池澈目送着展危离去,要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怕,那是不可能的。
天下谁人不怕晏国师?
世上无人可知他在想什么,他要图什么,他行事不拘,随心所欲,他是天下头号疯癫人物,也是天下第一清醒人物。
自七岁那年,他为国师所救,又被他送进池府,他就在仰望国师。
于池澈而言,晏沉渊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无论他奋起追赶多少年,都够不着国师一根手指头。
“阿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池澈低声道。
阿蛮上前,低头道:“奴不知,但公子,忤逆国师,绝非明智之举。”
“我哪里敢忤逆他,我只想他放了四姐姐。”池澈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寒鸦栖枝,残月如旧。
他盼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大愿得偿,也盼着池南音可以平安地走出国师府。
一如他当初第一次见她那样,她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天真无垢。
池澈坐回椅子里,转着桌上一个茶盏,轻声道:“国师带着四姐姐远行足有三个月,去之前又送了玉剑进宫,若我不猜错,他是去定龙穴了。”
“我观星象,大乾国运大颓,若不及时点龙穴正国脉,怕是连三年都撑不住。以国师之力,走完九大龙穴,三月时间绰绰有余。”
阿蛮给他斟了杯茶,道:“那是好事。”
池澈却苦笑:“龙穴位置向来神秘,除了国师,外人绝无知晓可能,便是当朝陛下也不曾得知,我也曾问过国师,国师却并未告诉我。如今他却带着四姐姐走遍九大龙穴,阿蛮,他便不怕四姐姐说出去么?”
阿蛮想了想,说:“四姑娘心性单纯,也许都不知道那是龙穴所在。况且,国师敢带着她去,便不怕她说。”
“嗯,果真应了长姐那句话,四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公子歇下吧,四姑娘给您带回来的礼物,已放进您房中了。”阿蛮道。
池澈听着弯唇一笑,“她是真把我当小孩儿啊。”
阿蛮听着也笑,四姑娘的性子太过天真,怕是不知道,这沧京城中,绝无善类。
池澈伏在案上,手指在案上随意地涂画,写着池南音的名字。
少年精致绝伦的五官长开后,更透着惊艳之色,眉眼含笑时,如白玉所雕的玉人儿。
“若那日乞巧节,她没有向我伸手,倒也好了,误了我终生啊。”池澈轻然喟叹。
几日后,池南音提着一些礼物来到池澈新府上,当是迟到的乔迁贺礼。
他这方院子到底没选在国师府附近,但离着也不算太远,府内虽不如当年镇国府那样气派,但胜在清雅别致。
知道池南音要来,池澈还提前在花架下扎了秋千,又备了她往日里喜欢的点心和花茶。
池南音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看着这小院子,感概道:“小八,你跟国师很像呢。”
池澈握着秋千绳的手微紧,笑道:“四姐姐怎么这么说?”
池南音回头瞧他,笑道:“一开始,国师府上也是这样的,很素雅清净,连花草都不多。不过前几日他倒是弄了个梅园,梅花还没开好,等到寒冬时,红梅白雪,应该是很好看的。”
“四姐姐喜欢梅花?”池澈问。
“我喜欢的可多了,我好花心的。”
池南音笑着拉他坐下,靠在秋千绳上瞧着池澈,叹道:“小八,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吃了什么呀,为什么就三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池澈低头笑,那是因为我服了解药呀,傻姐姐。
“算了,男孩儿嘛,本来年纪到了,个头就会窜得好快的。”池南音呼噜呼噜池澈的头毛,“我们小八生得这么好看,以后该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像四姐姐这样的。”池澈轻声说。
“不要了吧,你四姐姐我很笨的,你得找个聪明点儿的,当你的贤内助,这样你在朝堂上才会轻松点呀。”
池澈抬头看她,问:“四姐姐听说了什么吗?”
池南音叹气:“长姐说,你在朝中替她和姐夫斡旋挺不容易的。辛苦你啦小八,想不到最后这池家的担子,竟是落到你这个小孩儿肩上了。”
池澈静静地说:“不辛苦,应该的。”
因为,是我构陷的二皇子呀。
也是我告发了西北大将军姜剑望造反之事,甚至是我逼得他反的。
害得长姐因此事受牵连,我当然有责任将她摘清出来。
四姐姐,若有一日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会如何看我呢?
“四姐姐,我备了些彩纸,我们去湖边叠纸船放着玩吧?”池澈敛住心绪,笑对池南音说道。
“好呀。”池南音跳下秋千,跟着池澈往湖边去叠纸船。
刚叠了一只,天下飘起了小雪。
池南音惊喜得跳起来,连忙放下纸船对池澈道:“小八,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四姐……”
“我先回去了,你把纸船放着呀,我过几天就来找你!”
池南音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出如今的新池府,池澈握着一只刚刚叠好的纸船,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苦笑一声,将纸船抛进了水中。
她回去找国师了。
池南音等这场雪等了很久了,这是初雪。
天气一直阴沉沉,却久久不下雪,让人心头憋得慌,这场初雪带走了积郁在半空的全部暗沉。
她一路兴奋地跑回国师府,找到晏沉渊,惊喜地说:“国师,下雪了!”
晏沉渊捏了下流苏,她今日不是出府找池澈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嗯。”晏沉渊点了下头。
“下雪了!”池南音又说了一遍。
“我瞧见了。”
“这是初雪呀!”
“嗯,所以?”
“呃……初雪就,就很好看呀,嘿嘿!”池南音有点掩不住兴奋和激动,又怪晏沉渊这人也太无趣了。
这样好的景致,你不要老是一副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嘛!
晏沉渊隐约摸透小姑娘激动在哪儿,将佛钏套在腕上,道:“推我去阴春池边。”
“好啊。”池南音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湖边,看到玉琼般的小雪花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
雪遇冰不消融,积了薄薄一小层,朦朦胧胧的。
冰下穿行的锦鲤也看不真切,只透出喜人的颜色。
阿雾踩在煤球头顶上,煤球伸了个爪子,像是想抓住冰下的锦鲤,又不敢下去。
池南音笑得眉眼弯弯,斗篷上的细小白色绒毛搔着她的脸颊,她交握着小手叹道:“真美呀。”
她递了一只手给晏沉渊:“国师,你抓着我。”
晏沉渊握住她递来的手,然后看她特别小心地探着身子,另一只手伸得老长,敲了敲冰面,嘴里还嘀咕着:“不知道这个冰厚不厚。”
“你想下去玩?”
“嗯,滑冰很好玩的,我老早就请展危帮我找了一双冰鞋放着了。”
“你会的倒挺多。”晏沉渊好笑。
“还好还好。”池南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会的没你多,你会的最最多。
晏沉渊拉着她站回来,抬指轻旋,薄薄的冰面立刻凝成丈厚的冰层,朦胧透明的白色立时成了厚实的洁白。
池南音抿抿唇挑挑眉,好吧!
嘻嘻,如今我池南音可不是土包子了,也是大世面的人了,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呢,这世上就没有晏沉渊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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