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可是前半截路程,因为有点晕船,她不能伺候,好不容易等她适应了,四爷又不过来了,日日留在圣驾的船上,根本不回来。
等四爷好不容易回来,乌雅氏一得知消息,立马打扮好了自己,就往四爷船舱去了。
“给爷请安。”这日,乌雅氏穿的是一身玫红色绣着石榴花的旗装,连坎肩都是浅浅的红色,看起来极为娇艳。
四爷对乌雅氏没什么恶感,再加上她又是德妃母家出来的,平日里四爷还算是给她脸面。
“起来吧,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四爷虽然有些累,可看见乌雅氏他面色还算是温和。
“回爷的话,自打出来,爷就一直忙着,婢妾想着爷舟车劳顿,过来伺候爷呢。”简单几句话,被乌雅氏说的娇媚婉转,极为动听。
四爷听着也还是算顺耳,他本想叫乌雅氏给他揉揉肩膀,这几日在龙舟上确实是绷着精神,有些疲惫。
可还没等他开口,苏培盛就进来了,看见乌雅氏也在,先给乌雅氏见了个礼,赶忙凑到四爷耳边说了几句话。
乌雅氏侧着身子避开了些,心头升起些不好的预感,还没等她多想,四爷就站起身来了。
“你先回去,这几日若无事,别到处乱走,免得冲撞了贵人。”说完他一打袍子,带着苏培盛就出去匆匆下了船,上了小舟。
乌雅氏急忙赶出来,站在船边儿上,看着四爷往帝舟的方向而去,下气极了。
这单独伺候爷的机会,福晋给她了,柳氏也不足为虑,好不容易等于说有几个月的时间,四爷就属于她一个人。
可日子都过去了三分之一,她连四爷的边儿都没沾上,这怎么能叫人不沮丧呢。
四爷这会子可顾不上乌雅氏是高兴还是生气,他刚被接上龙舟,就看见了李德全的徒弟魏怀德。
“见过雍郡王,太子在殿内都跪了有一个时辰了。”魏怀德年纪还小,面上却不见怯,利落的给四爷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你可知道是何缘由?”四爷边走边低声问了句。
“今儿个头晌,直郡王带着河南巡抚李大人来过,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魏怀德脑袋低垂着,一点都不左顾右看,只稳稳的走在四爷斜前方带路。
明明嘴巴没看见怎么动,话轻巧的就传进了四爷耳朵里,这话并不算是被收买,跟四爷说是李德全吩咐过他的。
四爷脸上保持着冷淡,当作没听见一样,大步往正殿里头走。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四爷进了殿以后,一点儿都没忘别处看,只端正甩了袖子,低着头给康熙行了礼。
可没等到康熙叫起的四爷,只等到了一本从上头扔下来,掉落在他跟前儿的折子。
“看看,这事儿可是你办的。”康熙的声音极为淡漠,四爷却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不满,心神凛然的拿起了折子。
等看完,他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回皇阿玛的话,这事儿是儿臣办的。”四爷叩了个头,朗声回答道。
“河南陈州府下头的淮宁、商水、西华几地税收有蹊跷,你去看过后,跟朕说没有异样,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异样?”康熙的语气里听出了几丝不满。
“回禀皇阿玛,三十九年间,陈州府,许州和直隶都有不同程度的旱灾,这个您是知道的,儿臣下到陈州,发现当地州府衙门因为老百姓日子难过,开了州府备用粮仓,下放赈灾粮共计一万担,可由于陈州知府当时卸任的原因,并未将此事记明白,新知府怕担责任才报了亏空。这些儿臣都挨个对清楚了的。”四爷不急不缓的给康熙解释。
“哼,朕姑且当这一万担的粮食是真的发给了灾民,这也不过就是七八万两白银的事情,陈州光三十九年一年对不上的税银就有三十多万两,这些你不知道?”康熙冷哼了一声,声音里的怒气更重了。
“……皇阿玛,您让儿臣去调查的时候,河南三州的税收账册,都是没有问题的,儿臣查看过,并无虚假账目,因此儿臣也不曾细究,请皇阿玛责罚。”四爷沉默了一会儿,才磕头下去,稳稳回话。
他当然知道河南的税收有问题,河北沧州和河间,包括通州的税收银子都有问题,可这话却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这里面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而其中大部分……都属于太子阵营。
“你是没查出来,还是不敢查?啊?我大清的税银是用在边关守卫疆土的儿郎身上的,是用在各地水深火热的老百姓身上的,不是让朕的儿子争权夺利、收买人心用的!”随着这话,下来的是碎在地上的茶杯。
四爷跪的更低了些,眼神余光却看到地上已经有了些茶杯的碎片,他内心叹了口气,伏地不起,一声不吭。
“你到真是兄弟情深,枉费朕对你的信任,也不看看这情分到底用没用对地方!滚回去反省!”看着四爷沉默不语的样子,康熙更生气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直郡王现在跟太子不对付的苗头已经愈发明显,虽说是他想要平衡,可他也没想要兄弟阋墙。
好歹四爷虽然愚忠,人太刻板了些,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这让康熙心里头好歹没那么难受。
毕竟现在虽然他对太子有了防备之心,可到底还是疼了近二十年的儿子,他也不愿意让太子太过难堪。
可教训还是要有的,不然太子怕是会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等到再不可挽回的时候,就晚了。
“传朕的旨意,太子突染恶疾,无法随朕南下,且令其在德州行宫将养一月,一月后启程回宫。”康熙看也不看听到他的话脸色更加难看的太子一眼,就对着李德全下令。
“在德州,你给朕好好反省,朕不管是你起了贪念,还是你没管好自己手底下,让人手伸的太长,你都想清楚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圆满。你是大清未来的国君,这治国之道,朕该教的都教你了,你该知道若放任下去是个什么结局,想明白了你就回去,想不明白回毓庆宫你就别出来了,直到你想清楚为止!朕等着你的折子,滚回去吧。”
许是在船上晃荡了多日,经过这件事情后,康熙觉得自己头疼的很,冷冷的对着太子说完后,就撵他回去。
太子从来了这里后,始终一言不发,听到康熙的话也只是默默磕了个头,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给他送些药膏子过去,拨两个太医随行。”到底是心疼,康熙看太子的样子,还是没忍住跟李德全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办。”李德全低着头应了下来,对着魏怀德摆了摆手,见他出了门,才给康熙换了盏茶,让人收拾殿里头的狼藉。
“万岁爷您可千万注意身子,这些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不是?太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您还不了解么。”李德全轻声安慰了下康熙。
“唉……朕不怕太子行差踏错,怕就怕,到头来,被那些心里腌瓒的拖着身不由已啊……”康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李德全低着头没再说话,康熙也不需要他搭话,只是叹着气径自去休息了。
四爷才刚回船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了李逸桐传过来的消息,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写了封信,让人加急送回了四爷府。
第70章 坦白(二更)
“老四那边什么情况?”一个粗旷不失风雅的声音低沉的在船舱中响起。
“没见四哥派人下船, 但太子被留在德州的事儿,他肯定是知道了,听说他一直在书房没出来。”另外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回答。
“得派人把直隶和许州知府的口封紧了,不然若是出了岔子,咱们谁都得不着好。”粗旷声音的主人,也就是直郡王,坐在桌子前面拿手指点着桌面, 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哥的意思是指……”另外一道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还在脖子上比了个横切的姿势。
“九弟, 切勿乱说,想来大哥应该有所计划。”温润清朗的八阿哥胤禩冲九阿哥胤禟摇摇头, 眼睛里闪过些莫名的情绪。
胤禟没看明白,却知道八哥是为他好,所以他撇撇嘴没说别的。
直郡王没发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沉思了许久,他转身到书桌牵头,写了封密函,交给了手底下的门人。
“这件事我会看着办, 你们只要把事情隐晦些传进京里就行, 别让人查出来有咱们的手笔。”直郡王咧开嘴笑了笑, 不经意的吩咐。
最重要的事情他们已经做了, 不管万岁爷想要怎么保全太子,若是满朝文武不愿意,这件事情也不好处理。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 盘踞在神坛上近二十年的太子,还是一步步被他们往下拽了几个台阶。
八阿哥胤禩温和的应了下来,带着九阿哥回了自己的船上。
这次出来,因为顾虑着福晋,他只带了个侍妾,平日里只命令她待在自己屋子里别出来,整个船只都很安静。
“八哥,你干嘛跟在老大后头听他调遣,咱们费了那么大功夫吃透了江南的关系网,到头来好处都是他的。”胤禟很是不乐意的一屁股坐在船舱的贵妃榻上,随手捏了一个果子吃着。
“眼下明珠和索额图斗的厉害,咱们不适宜出头,再说事儿是咱们办的,明面上的好处,一时让出去也无妨,毕竟那位,不是那么容易被拉下来的。”胤禩冲着太子船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行吧,八哥你心里头有数就行,要是你银子不凑手,再跟弟弟说,我那边,这些时日生意也起来了,还能过得去。”胤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大大咧咧的说道。
自从十六岁被康熙狠揍了一顿后,胤禟也发了狠,就一门心思往皇商路上走,不几年的功夫竟也被他趟出了点儿门路。
京城里四爷府这边,并不知道南巡队伍里面因为太子被留在德州引起的骚动。
太后的千秋节快到了,郑嬷嬷忙的脚不沾地,松格里也不算轻松。毕竟给太后抄的佛经什么的,总不能经他人之手。
邬有道收到四爷的来信后,并没有多做些什么,他很清楚,府里头未必是一潭清水,总会有别处的探子。
他只跟许大福交代了些事情,由他不动声色的传达给粘杆处的人,其余时候,还是日日在府里头教导弘晖的学问。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京城里基本上人人都得知太子是做错了事情,康熙知道这件事,大为火光。
虽然没调查出什么来,康熙还是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对着明珠一派的臣子,狠狠发作了两个官员以示警告。
因为这次南巡算是匆匆回返,路途上比较折腾,四爷到是比上次瘦的还厉害些,回来就告了病,只在府里养病,大门紧闭,谁来都不接待,做足了闲人姿态。
这次他依然是在正院里将养,让一路只侍寝了一回的乌雅氏心里头更难受了些,甚至生出了几分嫉恨。
“爷走的这些日子,京里头可有什么事儿发生么?”四爷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随便挑了个话题跟松格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个您还用问臣妾?”守着人松格里没多说什么,可四爷看着她的眼神也知道她在说粘杆处。
“……太后的千秋和万岁爷的万寿节时间相差不算太久,皇阿玛那头你可有准备?”四爷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话题。
主要是他就在这里躺着,松格里宁愿漫不经心的编络子,也不肯跟他说话,这让他不太舒服。
“太后那里臣妾抄了几卷佛经,拿金线绣了出来,再连着四时八节的好礼一起凑个吉祥数儿,太后娘娘不会挑这些。至于皇阿玛那里,常规的礼单臣妾已经准备好了,若需要些特殊的,就得爷来费心思了。”松格里倒是耐心的回答了他。
“常嬷嬷,你把礼单拿过来给爷瞧瞧。”松格里能感觉得出四爷的无聊。
虽然不知道详情,可四爷回来后,连户部都没再去过,除了上朝,每日里都待在府里头,可见是在差事上出了些问题的。
大概是什么缘由她心头清明,也不愿意多问,左右不影响到弘晖和府里头就行,女子不得干政,多说多错,她很有分寸。
“这份礼单就够了,爷虽在外办差,可现在手底下到底没有领了哪个旗,没有多少孝敬,皇阿玛是知道的,再让苏培盛去库房里挑几块上好的寿山石,雕刻些吉祥样子,凑进去就足够了。”四爷看着礼单特别满意,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些什么。
“你们都先出去。”四爷突然坐起身,一本正经的吩咐。
常嬷嬷和明微几个一听这话就有点心惊肉跳,毕竟每回四爷说完这话,四爷和福晋两个人都不会太愉快。
好在眼下二人之间倒是气氛还可以,看松格里对她们点了点头,几个人这才慢慢退下去把门关上。
“那个……福晋是从哪一年回来的?”四爷这会子开始好奇起来,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放在他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问。
眼下看见福晋把府里头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管做什么都恰到好处,人情往来的各式礼单都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这让四爷实在忍不住想问了。
“怎么?爷不知道,问人问题之前,自己要先回答吗?”松格里眼睛抬都不抬一下,漂亮纤细的手指翻飞,带着百鸟朝凤图案的络子已经在她手中慢慢成形。
这也是给太后的贺礼之一,自然是亲手做的,更有诚心一些。
“嗯,爷是在五十六年秋狄的时候,打猎受了点小伤,有些发烧,在帐篷里睡着觉,醒过来就回到三十五年腊月里了。”四爷没什么可隐瞒的,很坦荡的说了出来。
“哦?那也就是说,爷内里都已近四十岁的高龄,还像个愣头青一样去找臣妾的麻烦?”松格里手下顿了顿,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四爷,把四爷看得有些汗然。
“这……当时爷以为只是爷做了个梦而已,再说……那个就是梦里头……爷不是也糊涂久了么。”四爷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好不容易福晋态度和缓了些,又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历史,他很怕福晋又回到从前的样子。
“不,爷您没错,臣妾确实不是个好的。”松格里唇角微勾,在阳光下的映射下,人比桃花娇,却带上了几分邪魅的色彩,让四爷看傻了眼。
松格里没注意到四爷的愣神,她想起来四爷说的这件事了,五十六年四爷受伤的时候,正好是她与李氏跟着四爷一起去的。
在四爷发烧的日子里,她衣不解带照顾了四爷三天,等四爷病一好,她熬的人都脱了形,还不如李氏笑中带泪的一句问候,来的让四爷心疼。
所以啊,不管多清明的人,想起自己的黑历史,都不会太愉快。
不过……从九龙夺嫡时候回来的吗?那就好办多了。
对上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四爷,她也没什么底气报复,可对着才不到四十岁的四爷,她自认为还是比较有胜算的。
所以松格里很愉快的冷了脸,特别礼貌的把四爷撵出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