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天飞流
“我当时瞧那人不像是普通的汉子,身上的料子瞧着就不寻常,说话口气也豪迈,似是不将六十两银子放在眼里。我也是想着这汉子应是不差钱,就试试,看能不能打出大刀,要是打出来了,说不定能早些出师。我在余打铁那学了大半年,他啥也不教我,都是我躲在一边偷学的,他也知道,去大户人家都是叫我打下手,一直没有月钱,我也急啊!他就是想找个不要钱的伙计,可是我今年都十四了,也不能一直做学徒,我也想早点出师,就算在家接些小活计,也比呆在铺子里强。哪想到那人能跑了?”顾诚廉沙哑着声音,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三哥,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不?还有当时他接了刀后是直接就跑了?”顾诚玉想问问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
“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脸的风霜,可是那衣裳的料子却是真好,反正我就算没见过,也知道是好料子,就是有些个脏了。他拿了刀,还说我打的不错,就是料子差了点,打不出啥好刀,有些嫌弃。我是看着他伸手往怀里掏的,哪知他先往前面望了一眼,啥话也没说,拔起腿来就跑。我一见他跑了,就上前追,哪想,刚走了几步就不见身影,那速度可真是快。”顾诚廉努力回忆了经过。
顾诚玉分析了一番,像三哥说的,应该不是很差钱才是,还有倒像是躲避什么人才跑的,只是也不能确定就是了。反正是跑了,还跑的干净利落,之后也没有返回来。
“我看三哥也不要放在心上了,谁也不知道那人会跑的,就是报了官也不见得能追回银子,官府可能都不会受理呢!以后再想办法多挣些钱吧!”顾诚玉也没多想就安慰道。
刚说完,就感觉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哎~都忘了他是个小娃儿了,顾诚玉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不过,马上又想开了,以后想要发家致富,现在就必须颠覆他以往的形象,得在家里商量大事时,提上些许意见,让大家都习惯他出谋划策,提高地位,才能让大家听他的。
“老三呐!你既是知道错了,也不罚你了,这次的事儿你得记住,以后万不可莽撞,不然就得吃了自己种的苦果,家里人不可能帮你一辈子。先不说赔钱的事,你未经你师傅同意,就擅自动用那块生铁,不问自取视为偷,就算那块铁你师傅用不着,那也是你师傅的东西,没经过许可,就是不能拿。你回头好好想想,爹说的对也不对?”顾老爹语重心长地对顾诚廉说道。
“爹,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犯。”顾诚廉认错态度非常诚恳,他也知道这样不好,拿的时候也犹豫万分,就想着先用了,到时候将卖大刀的银子给了师傅,师傅肯定不会计较,还会很高兴。只不过,没想到那大刀要是没打出来呢?不是白白浪费了铁?他还有错,错在自视甚高。
“大郎,把你三叔扶起来吧!”顾老爹沉思了一瞬,还是决定将另一件事讲了。
“还有老四的事,老四今后不去林里正家做学徒了,钱我拿回来了,老四受了伤,在家要修养一段时日。”
“啥?为啥不去了?那好的事儿不去不是可惜了?不然,让二郎去吧?学个几年,正好出师,那可是门好手艺哩!”何氏想到那么好的差事不去岂不是可惜?
顾老爹没理何氏,将在林家的事简单说了说,最后隐瞒了买祛疤膏的事,今天说不合适。
顾诚炽听了也没说话,祛疤膏的事他也不想了,加上刚赔了十两银子,可没钱买祛疤膏,反正在腿上,别人也瞧不见。
“哎哟!娃儿他四叔,你咋连个女娃子都比不过?也呸老实了,要是我去啊!准保臊的她恨不得爬回她娘肚子里头去。要我说啊,这林家的柳儿可不是啥好姑娘,天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就显摆她家有钱,瞧不起咱一个村的。哼!也没见她爹在镇上买宅子啥的,还不是住在咱上岭村?”何氏酸唧唧地将林柳儿数落了一番,又想到学徒肯定是去不成了,真是浪费了!
至于受了伤这件事,可不是她关心的,不用花家里的钱就好。就是听那三两银子当场给了李郎中,有点可惜。治个烫伤还要三两银子,也太精贵了。
“爹,我饿了,咱吃饭吧!”顾诚玉可没耐性听他二嫂说完,要是让她说,她能说一天的,人都要饿死了。
“哎!都吃吧!吃了早些歇着,都累了。”顾老爹话刚说完,大家才举起筷子,何氏就开动了,把那青菜和韭菜都夹了几筷子在二郎和三郎碗里,却没管又瘦又小的顾梅,又给自己夹了几大筷子,搞得桌上到处都是汤汤水水,装菜的盆里也就只剩下几筷子的菜,就这样就着窝窝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同时还吧唧着嘴,顾诚玉见状嘴一抽。
“爹!”大家都刚吃了两口,就听见顾诚义喊顾老爹。顾老爹边吃饭边抬头,正想询问何事。
“要服徭役了。”顾诚义轻声说道。
第38章 徭役人选
“啥?咋没听说?你从哪里知晓的?”顾老爹吃饭的手一顿,嘴里无意识地嚼着窝窝,希冀地看着顾诚义,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
“前几天去镇上抗包的时候,周掌柜说的,估计公文都要到镇上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顾老爹放下碗筷,也没心思吃饭了,桌上吃饭的人也都停下筷子,仔细地听着。
“消息属实吗?这次服的是啥徭役?”顾老爹叹了口气,接着问。
“周掌柜门路广,错不了。听说要去府城,给靖原江修堤坝。”
顾老爹倒抽一口冷气,这修堤坝可十分凶险,上次还是十年前修的,村里每家都得出一个壮男丁,堤坝修完,回来的人却比去时的人少了五个,这是多凶险的事?听说修堤坝时,上面有湍急的江流,一不小心就会坍塌;还有拉上去的巨石,一不小心绳索断了,砸下来,运气好的,断腿、断胳膊,运气不好,跑得慢的就砸死了。当年家里只有他和老大在抽丁的年纪内,家里必须去一个,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去;老大年纪还小,还刚成了亲,更去不得了。他咬了牙,拿了八两银子顶了上去,为了这事,跟娃儿他娘还吵了一架。这八两银子还是娃儿他娘带来的陪嫁私房,因此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当初前头那个,一直病着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他当时是真没钱了。
将心思转了回来,这几年也有些小的徭役,都是老大、老二轮着去的,虽然最后回来都瘦的脱了形,可好歹养养就养回来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要死人的。
“这次要多少银子才能抵?可是问了周掌柜?”顾老爹没有犹豫,直接就问了。
“说是要十八两。”顾诚义皱着眉头,他知道家里没有这么多,若说之前凑凑还是有的,可是赔了钱后哪还有这么多?
“咋会要这么多?前头我那回子可是只要八两银子,十八两,去哪儿整这么多银子?”顾老爹吃惊于此次徭役的价高,更愁的是家里的银子根本不够。
顾诚玉很想说,别愁了,明天就会有了。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先去长岭山转一圈,然后“采”个灵芝啊、人参什么的出来,先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再说,毕竟就算要做些小生意,也要本钱不是?
“上哪儿凑银子?银子有那么好得?还是让人去顶得了。”吕氏唯恐剩下的银子也捂不热,那可是老三娶媳妇的银子。更何况还有小宝,对小宝她是另有打算的。
顾诚义将眼神从老三身上略过,发现老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照道理说,今儿个为了老三花了十两银子,他要提个要求也不过分。
顾诚义前几天从周掌柜那知道要服徭役,回来就一直想着这事儿,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家里只有他和大哥是成年的男丁,老爷子年纪大了,是不会去的,再说也没有儿子在家享福,叫老爹去服徭役的说法。
那这个人选就得在大哥和他身上选,他们都是大房和二房的顶梁柱,去修堤坝十分危险,能不能回来真的得靠运气。娘那是绝对不肯拿钱顶上去的,毕竟是十八两银子,更何况他们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多少情分在里头。可他们要是去了,有个好歹,剩下那些孤儿寡母可咋整?留在家里还得受挫磨,更抬不起头来了,两个娃儿还小,他不想去,让大哥去,他不忍心,老爷子也不一定会同意。
今儿个老三这事儿让他想到了办法,如果老三站出来,爹肯定不答应,那爹是不是会想办法筹银子,或许家里还有银子呢?不是他心狠,老三是娘的亲儿子,亲娘总不会看着儿子去送死的。虽说老三不到年纪,可是衙役只要使了银子啥事办不成?为了保老三,爹娘必定要去想办法。
顾诚玉坐在顾诚义对面,他见二哥瞄了三哥一眼,眼神中带着某种希冀,又想到刚才外面二哥的作态,心冷了下来。他以为二哥虽然舍不得银子,到底还是顾念亲兄弟情分的,谁想到他的算计在这呢?回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提过服徭役的事,就算是农忙,可那饭桌上难道不能提?何况这还是一等一的大事?想是他心里还没有对策,一直拖着在法子呢!在他心中,难道三哥不是他亲兄弟吗?还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连他同母生的亲兄弟也能舍弃?他不知道,也不想胡乱猜测。
总之,这一刻,他认清了现实,就是亲兄弟,也有亲疏远近的。这样也好,以后他也不用这么愧疚,总想替他娘弥补过错。当然,毕竟还是一家人,能帮的他也会帮,可以给的也会给,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爹,今儿个可是赔了十两银子,这……”顾诚义后面虽然有未说话完的话,可是谁都知道这里边的意思。
顾诚廉在顾诚义他们讨论徭役之时,心中就有了打算,他知道,家里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就算去借,谁家也不宽裕,而且家家都有服徭役的人,有谁会借给你?可是他愿意去,还是被胁迫去,感受大不一样,他不知道三哥竟然会这么说,难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爹,我去吧!”顾诚廉挣扎片刻,无力地垂下肩膀。还是开了口,不是不知道修堤坝的凶险,可是他看得出二哥是不想去的,至于大哥,他家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大哥有四个娃呢!有一个还在襁褓里,他良心上过不去。
“老三,回你房里去,大人说话哪有娃插嘴的份?”虽然吕氏此刻的语气异常平静,可是顾诚玉能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吕氏很生气。
“娘,若不是为了赔我那十两,想必家里凑凑是够的,大哥和二哥都成了家,四弟他们还小,爹年纪也不小了,我不去,谁去?”顾诚廉自嘲地笑了笑。
第39章 掀桌
顾诚玉环顾四周,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顾诚礼一脸迷茫,似是还不能相信真的要服徭役了;方氏也一脸不知所措,这是个典型的妇道人家,就是没主见;大郎沉默着,还担忧地看他爹一眼;大丫面无表情,这姑娘自病好后就一直这样,啥事儿也不感兴趣,只知道干活,顾诚玉猜测可能是得了自闭症;其他三个小姑娘只是关注事态发展,有点茫然;顾诚义隐隐有些焦急,何氏脸上紧张的表情尤其明显;两个娃儿,好吧!还啥也不懂,只知道吃。
观察完,顾诚玉心里也有了数,老大家忠厚老实,只听家里的安排,估计就算顾诚礼被派了去,方氏也只是哭,能有点反抗的估计只有二丫顾兰了;老二家就怕这差事落到他们头上,正翘首以待,期待他爹答应下来。
顾诚玉又望向他爹,只见他爹又摸上了烟杆,拿在手上,却没抽,只盯着顾诚义,顾诚义被他盯得低下了头。
突然,响起一阵哗啦的响声。再一看,原来是吕氏掀了饭桌,饭菜、汤水撒了一地,还打破了几个大碗,接着又从炕上随手拿了一个装针线的竹编小簸箕向顾诚义的方向砸去。所有人的都被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连顾诚玉也愣住了。待想要阻止,为时已晚。
只听得一声凳子倒地声,随后一声尖叫,“他爹,你这是咋了?杀人啦!婆婆要杀人啦!”
“爹!”二郎焦急地喊了声,其他小的也都吓得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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