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 第34章

作者:画七 标签: 穿越重生

  这样的当口,这样的关系牵扯,自然耐人寻味。

  对外称是失散多年,谁知内情如何,是否早有牵连,才叫那康禅入庸王府,好伺机行事,以求……

  弑君!

  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新帝登基大典即将到来,而现在毓庆宫住着的,可正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

  当夜,大理寺卿的马车弯弯绕绕,从后门进了一处府邸,惊动了一两只寒鸦,扑棱棱地飞走了。

  于是第二日,行过登基大典之后,年轻的天子龙袍加身,器宇不凡,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龙椅之上,眉间威严竟一点也不输先帝。

  左相司马南和其他两个老臣眼观眼心观心,在太监喊出那声退朝之前,齐齐侧首,朝着大理寺卿皱了皱眉。

  这动作俨然就是某种暗示。

  大理寺卿敛目,神情严肃,从百官之中站出,而后跪下,声音传荡大殿:“臣有本要奏。”

  “皇上,先帝崩逝,幕后黑手虽是庸王府幕僚,却与镇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臣觉得此事该彻查到底。”

  怎么查?这事本就不是镇国公府做的,陈申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正因为查无可查,国公府不能自证清白,那么一瓢瓢脏水泼下来,也只能接着。

  陈申被这似是而非含沙射影的一席话气得脸色煞白,若不是顾忌着颜面,这会非要上去和这大理寺卿争个脸红脖子粗不可。

  什么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莫名其妙冒出康禅这么个人物,还有谁比他更懵?

  这屎盆子凭什么就往他身上扣?

  还有谁比他更冤的?他可是把唯一的嫡女都送到纪焕身边了,正儿八经的东宫正妃,假以时日必定是中宫主位,吃饱了撑着去筹谋着弑君?

  左相眼眸微抬,嘴皮子上下一掀,道:“臣附议。”

  左相在朝中分量破重,他这一开口,自然有不少的附庸跟着附议。

  陈申这会心里突然打起了鼓,他自然没有做过这事,问心无愧,可就怕龙椅上那位不信啊。

  毕竟镇国公府拿不出证据来,且康禅与康姨娘的关系是真的摆在明面上,无可辩驳。

  陈申出列,陡然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气得够呛,“这简直是污蔑之词,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吧,大理寺卿这是从何处审出那幕僚与我国公府有所勾连了?”

  “皇上!臣发誓从未做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当年先皇御驾亲征,臣多次将先皇救出险境,后战事结束,先皇亲封镇国公,对臣有知遇提携之恩,臣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陈申话音刚落,那大理寺卿就皱着眉头反驳道:“这毕竟是弑君的大错,自然得严加追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且那幕僚虽的确听命于庸王,可与国公府那位侍妾的关系也是实打实的,国公爷何必如此急着撇清关系?”

  这样的屎盆子谁愿意一直扣在头上?

  纪焕目光如箭,似能透过这场精彩纷呈的闹剧下各自隐藏阴暗的心思,他眸光微动,声音清冷肃然:“此事待大理寺查清再议。”

  朝堂上争议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各自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左相司马南沉吟片刻后率先开了口,朝着纪焕拱手道:“既然国公府尚有嫌疑,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太子妃娘娘?”

  新帝已经继位,那么相应的,也应改口唤太子妃为皇后。

  可司马南没有。

  他们一开始筹划谋算的,不是将国公府拉下马,而是意在这皇后之位。

  左相和其他几位大臣府上,可还有着未嫁的明珠呢,专等着新帝继位才好表态。

  纪焕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天子冕旒垂下五串,遮住了他眼中的寒光,唯有胡元看得心惊胆战,心里忍不住暗叹一声。

  惹什么不好,非要惹到毓庆宫那位娘娘身上去。

  既已开了这个口,司马南便索性全盘托出,温和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太子妃曾与庸王有过婚约,本就配不上陛下,当不得这母仪天下之位。

  “才将与陛下成婚,宫里就传来如此噩耗,况且当年太子妃刚刚降生,也是克死了生母,臣斗胆请钦天监一查,太子妃是否有生来不详之命格。”

  这一番话下来,朝堂上一时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着观望着新帝的态度。

  按理说,新帝也当不喜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才是。

  这下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废黜,只要新帝态度有一丝松动,那这事基本就已成定数了。

  “放肆!”

  稳坐龙椅上的男人面沉如水,声音里似是夹着无法抑制的滔天怒火,又似是三九天里飘落的雪沫子。

  司马南被这一声冷喝惊得瞳孔微睁,而后不动声色地一掀衣袍跪下,语调平缓:“陛下息怒。”

  “臣所说每一个字,都是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着想,若中宫主位是这样的女子,岂不惹得别国非议,贻笑大方?”

  大理寺卿也跟着跪了下来,声音低下去不少:“皇上,左相所言有理。皇上宅心仁厚,若不想将娘娘送入冷宫,也可择一位分将其留在身边,只是皇后之位,却是万万不可啊!”

  总而言之便是,若是您对她有感情,不忍废黜,便留个昭仪或是妃位安置着,至于皇后之位,她就别想染指了。

  陈申险些被气得当场吐血。

  这帮小人,伪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  鸾鸾:我可能要受委屈了。

  新帝面无表情:不,你不会。

  鸾鸾:他们要给皇上塞人了,我要开始宫斗了。

  新帝面无表情:不,你不需要。

第39章 不祥

  这时许多睁眼看戏的朝臣也都回过味来。

  合着司马家意在中宫主位?难怪那位娇滴滴的嫡小姐已经及笄, 却拒了所有上门提亲人家,近些日子,更是足不出户在深闺里养着。

  怕是以皇后的规格培养着吧。

  难怪当初镇国公府嫡女被踢皮球一样踢给纪焕做太子妃的时候, 左相极其一派附庸没有半个字的反对。

  直到新帝登位,反咬一口, 说那位生来不详, 克母克君,自然没有资格坐上后位与新帝并肩, 更何况还与弑君一案有所牵连。

  一桩桩细数下来, 新帝难免心存芥蒂。

  哪怕还残存了一丝情意,只待日后司马月入宫,以她手腕,必定压得其他人黯淡无光。

  那是司马家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心性谋略皆不输男子,既有利剑出鞘的锋芒,又深知韬光养晦之重要, 送她入宫, 可稳后位。

  那些大臣能回过味来, 陈申自然也能,他当下就握紧了拳头, 沉声冷哼:“谁在左相心里是天生贵人?怕是只有相府的千金吧?”

  这话问得诛心,司马南面沉如水,嘴角颤了颤,而后道:“国公爷多心了。”

  龙椅上坐着的天子听他们左一个不详, 又一个克君,掩在金丝龙袍下的手背蓦的突出几根青筋,哪怕是轻易不显露情绪的清冷之人,这会心中的怒火也已到了顶点。

  他声音寒凉,怒意如织:“朕的家事,左相倒是颇费心思,多有惦念。”

  司马家对后位有执念,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司马南的胞妹司马云,便是如今的云贵太妃,当年入宫之时,就已将皇后之位视为囊中之物,司徒家对她予以厚望。

  司马云生了一张祸水妖物的脸,生生压得后宫粉黛无颜色,一入宫便坐上了万人之上的贵妃位。

  只是这个贵妃,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从风华绝代的佳人等到心灰意冷年近不惑,位分不动如山,上头死死的压着一个商户出身的皇后。

  如何甘心?

  论才艺,论家世,论长相,司马云每一点都比许皇后强上许多,可偏偏昌帝就像是瞧不见一样,被迷了心魂一样。

  司马南动了动嘴唇,恭敬地道:“臣不敢,只是皇后乃一国之母,若出生不祥,怕是有损国运,请陛下三思。”

  这话一经说出,便引来一声突兀的轻嗤声,众人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站在武将最前头的南阳王,与以文臣为首的左相司马南遥相对立。

  南阳王眼皮一掀,说话毫不留情:“左相说这话,便很不要脸了。”

  两人素来不对付,但相比温和的文臣,武将出生直言惯了的南阳王,怼起人来十分不好听。

  司马南狠狠皱眉,南阳王府上可是还有一位小郡主待嫁,难道并没有打算送入后宫?

  不然何以在这时与他作对。

  “陛下才与娘娘成婚没多久,登基之后便要将发妻废黜,传扬出去必将有损陛下声名,左相只想着自个,怎么忘了咱们作为臣子的本分,该是事事以君王为先,顾及君王声名。”南阳王有些玩味地勾勾唇,声音清润温和,却是字字诛心,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文臣武将泾渭分明,还有几个默不作声,隔岸观火。

  纪焕曾领兵平过动乱的边境,在军中威望颇深,心腹也多是武将,南阳王就是其中之一,知他的心意。

  这才站出来与左相分庭抗礼。

  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如深秋的寒风席卷过境,不肖半日的功夫,便传遍了前朝后宫。

  夜深如墨,毓庆宫中,流月将帕子沁了热水,而后拧干盖在陈鸾膝头上,棉白的帕子泛着热气,印着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陈鸾放下手里头的书卷,侧脸柔和,杏眸水亮,仿若里头缀着无数颗泛着流光的星子,她侧首,道:“陛下送来的清凉膏是去淤圣药,连着抹了几日,印子早便消了,不必如此费心热敷。”

  流月抿了抿唇,眼神晦暗,心事重重,但瞧着陈鸾关切的眼神,只得勉强挤出个笑来,温声道:“娘娘,太医嘱咐过,热敷可逼出膝上寒意,于娘娘身子有益的。”

  陈鸾含笑摇了摇头,倒也配合着侧卧在罗汉榻上,望着窗子外的皎月银河微微出神。

  这些天变故颇多,她也没有时间沉淀下来好好想想,那件事该怎么同纪焕解释。

  她总不能直言相告,说是因他态度太过淡漠,不近人情,她在身后等得万念俱灰,便嫁谁都是嫁了吧?

  指不定男人还认为她是在甩锅给他,罪加一等。

  陈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着实是有些头疼。

  等帕子的温度转凉,流月便端着盆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推门进来伺候的是明月。

  今日朝堂的纷争毓庆宫每个伺候的人都听了不下三个版本,但因为陛下随之而下的封口令,到现在都愣是不敢同陈鸾说有关此事的只字半语。

  明月拿起小剪子剪了小半截灯芯,姣美的面容在曳曳烛光下柔和温顺,心底却已揪成了一团。

  她是认可外头那些人的传言的。

  分明是陈鸾生来不祥,为何陛下还要如此护着,不仅不废黜,还第一次对左相动了那样大的怒气。

  嫉妒与怨恨交织,鬼使神差般的,明月脚步极轻地走到陈鸾身后,替她不轻不重地按揉着肩膀,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纠结半晌后开口,道:“娘娘可别听外头那些人碎嘴,您身子还未好透,不可动气。”

  明月欲言又止,陈鸾不由得抬眸,目光平和悠远,反问道:“本宫会为何事动气?”

  “你且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