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 第39章

作者:画七 标签: 穿越重生

  从不谙世事的奶/团子到美貌之名动京城的窈窕少女,她的喜欢从来不加掩饰。

  这份纯粹的喜欢,见证了他每一个无能为力的弱小时刻,也见证了他一步步崛起反击,直到如今,龙袍加身,立于权力之巅。

  十几年相伴,到了这个时候,难不成还要委屈她?

  纪焕捏了捏小姑娘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对她那番说辞不置可否。

  偏向她,偏心于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阳光彻底破开云层,万丈金光洒落,皇宫中的绿瓦红墙,古旧铜门都被镀上一层单薄的暖光。

  陈鸾站在养心殿的那扇半开窗子前,瞧着几朵丈菊被晒得蔫头蔫脑的模样,不由蹙眉。

  分明来时还没这样大的太阳,午间最是炎热的时候,她若是这时回明兰宫,非得被晒脱一层皮不可。

  新旧主交替更迭之际最是繁忙,纪焕这些时日经常处理政务到深夜,这会已坐在那张嵌珠的紫檀木椅上批阅奏折,剑眉紧锁,面色凝重。

  陈鸾站在男人旁边磨了会墨,实在是有些困,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眼里顿时蓄起泪光。

  纪焕抬眸望她,放下手中的御笔,低叹一声,道:“就你最不叫我省心。”

  到底还是遂了她的愿抱着人去榻上小眯了会,小姑娘几乎沾着枕就睡了过去,面颊泛着红泽,呼吸如兰。

  不同于昨夜醉酒后那般活脱胡来,现在的她,安静美好得叫人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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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后位,或者说选秀这事,总得有个说法缘由,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百官心知肚明,于是倒也稍微消停了几日,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是粉饰太平的假象,他们都在等着新帝开口。

  只是等来等去,万万没想到与在京城选秀的旨意同来的,还有册后的圣旨。

  算来算去,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左相一派到底没有拗过新帝,再一次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

  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陈申足足吊了大半个月的心彻底放下来了,司马南的脸色也黑了个彻底。

  文臣那边一片静默,许多中立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不会在此时触左相的霉头。

  可南阳王就不一样了,这场好戏开演至今,他可是从中出力不小。

  “本王早便与左相说了,有些东西,命里注定不该有,强求不得。”南阳王朗笑几声,走上前去善意地拍了拍司马南的肩。

  可也不知他是用了几分蛮力,疼得司马南面色陡然扭曲几分,只觉得自己的肩骨都被拍碎了一样。

  这南阳王真是年纪越大越有病。

  司马南深深吸了口气,想起方才那一先一后下达的圣旨,眼底蓄起风暴。

  先行立后大典再选秀,就怕想立后是真,选秀只是个安抚众臣的幌子。

  所谓打一巴掌给颗枣,新帝深谙此道。

  他眸子微垂,心里冷笑一声,斜瞥了南阳王一眼后道:“王爷还是管好自己府上的事吧。”

  皇后能立,也能废。

  司马月从没有叫相府的人失望过,这次也当亦然。

  早朝一散,圣旨一宣,有些官位低的三三两两结伴朝外走,里头两尊神仙打架,可别祸及他们这些凡人。

  左相府,正院里屋里。

  司马南负手而立,一边踱步一边抚着半白的长须,褪去了朝堂上的咄咄逼人,一身淡青长袍,倒是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意味。

  司马月与左相夫人抿着清茶,不声不响,一派悠然自在,早就见惯了司马南这般模样。

  “皇上已下圣旨,三月后在京城各府挑选适龄秀女进宫,月儿,你姑姑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可都记在心里了?”

  提到那位在贵妃之位上待了二十年的姑姑,司马月眸子微闪,轻轻放下手中的琉璃串,声音清亮:“爹爹放心,月儿都记下了。”

  司马南看着自己这个出色异常的嫡女,心下稍感安慰,苍老的面容柔和下来,道:“以我儿美貌心智,自然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司马云已是贵妃,司马南口中那个胜于蓝是何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司马月默了默,没有接下这话,卷而长的睫毛微颤,转而问起一事来,“爹爹,先皇崩逝,晋国与北仓那边遣来的使臣,应当都已经在路上了吧?”

  司马南点头,沉吟片刻后道:“再过四五日,两国的使臣就该到京城了,此次北仓派来的是个名不见传的小侯爷,但传言北仓皇对其极为看重,在小辈中也算是个异军突起的后来之秀。”

  “至于晋国,皇太子亲自前来,随身带着无数珠宝和稀罕物件,准备求娶三公主为正妃。”

  这婚事也是许皇后与昌帝生前应下的。

  无论是使臣前来还是公主出嫁,哪一件都是大事,司马南最近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子提起这个,又想起招待之事上还有些没确认下来,急匆匆的又去了书房。

  司马月眸子清冷,嘴角止不住微微上翘,左相夫人看了,不由得点点她光洁的额心,到底有些无奈,道:“就会使小伎俩糊弄你爹,他若是中途发觉了,不定得被你气成什么模样。”

  “我现在倒是想瞧瞧了,那小侯爷到底长个什么神仙模样,能叫我眼高于顶的女儿倾心至此。”左相夫人边说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而后掀了掀眼皮,神色不变,“你怎就那样笃定那小侯爷能入得了你爹爹的眼?”

  司马南好歹为相多年,眼光毒辣,不是惊艳才绝之辈都入不得他的眼。

  相府门客学士众多,这么些年,能叫他刮目相看的也就只一位,如今还在龙椅上坐着,已成大器。

  司马月眸光流转,此时竟现出些小女儿的娇憨之意来,她红唇微抿,道:“他原就不是无能之辈,再加上又是我自个真心喜欢之人,爹爹得知后虽然会生气动怒,可未必就不会松口应允。”

  “若是此时与爹爹摊牌明说,月儿今日只怕连这扇门都出不了了,可换个法子,反其道而行,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之喜……”

  “娘是知道的,爹爹素来爱重有才有能之辈。”

  司马月点到为止,脸上笑意狡黠。

  没有因为儿女情长而昏了头,她一步步算得分毫不差,甚至包括司马南的反应与态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就是司马家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左相夫人美眸微动,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就先顺势应下你爹爹与姑姑,等那小侯爷前来京都,令你爹爹心生欣赏之时再和盘托出,若你爹爹不允,最后说不定还会演上一出苦肉戏叫你爹爹心软。”

  不仅如此,司马月不入宫,还卖了新帝与皇后一个人情。

  左相夫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司马月,声音温柔似水:“司马月,你这样欺负你爹爹,我真会生气的。”

第45章

  封后大典行得隆重, 比起当日太子大婚流程繁琐许多,前世今生,陈鸾第一次戴上了凤冠。

  等一天的流程走下来, 陈鸾只觉得浑身酸软,便是抬抬手的气力也没有了。

  小姑娘一身皇后喜服, 喜庆的正红色在烛火下散着熠熠的光泽, 饮下合卺酒之后,满屋的宫女嬷嬷都面带笑意退了下去, 陈鸾这才松了一口气, 极小声地感慨了句:“竟像是成了两次婚一样。”

  酒的滋味甘甜清醇,纪焕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男人今天心情好,嘴角勾着丝缕分明的笑意,听了这话,不由得捏了捏小姑娘的指骨,问:“除了我, 谁还能娶你两回?”

  陈鸾垂眸, 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动作,每回对她的小指爱不释手。

  从前倒没发现, 只这段时间,男人倒是越发有些孩子气了。

  思及此,陈鸾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盛了两分,红烛摇曳下, 小姑娘一张莹白的芙蓉面上润着些胭脂的嫩红,杏目蕴着朦胧的水雾,脉脉含情,勾魂摄魄。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纪焕,一时之间呼吸也有片刻滞塞,目光一寸寸幽深下来,如同平白打翻了一方墨砚,又似在黑暗中燃起了一团烈火。

  陈鸾毫无所觉,她咬着下唇,有些羞涩,但又十分认真地与他四目相对,娇音软语:“嗯,就是有,我也不嫁。”

  不是你,都不想嫁。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快消散在了宫殿外呜咽的夜风中,却使得纪焕脸上笑意渐隐。

  小姑娘端坐在软椅上,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男人心里兀自叹息一声,为她这样直白而傻气的话而动容。

  他站起身来,将一天站下来早有些犯困但仍强撑着精神的小女人带到怀中,软绵绵的身子因着那身镶珠嵌玉的喜服而带上了冰凉的温度,可她乖巧地蹭上来时,带着点点温热,脸蛋分明软得如云锦。

  “真是个小傻子。”

  纪焕对男女□□这块向来淡漠,以往听着温柔乡,英雄冢这样的话,也只觉得荒诞不经,好男儿志在家国天下,怎会被儿女情长牵绊住?

  今时今日,面对着那双盈盈水眸时,他才知什么叫束缚,便是她这个人站在你跟前,什么话都没说,自己的心就已经软得如水了。

  就是死在温柔乡里,只怕也是甘之如饴的。

  夜深时分,月亮的银光倾泻流动,像是一层层轻薄的纱衣,笼罩万物,如水温软。

  陈鸾低低抽泣几声,声音里尚带着甜腻后沙哑的哭腔,背对着男人自顾自卷了被子缩到最里边。

  封后大典多有繁琐,一天下来身子本就酸软得不像话,好容易熬到了头,结果竟还遭了那样狠的欺负。

  纪焕头一回见她这幅模样,长臂一伸就连人带被都卷在了臂弯里,他伸手揩去小姑娘卷翘睫毛上的晶莹雾珠,又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头。

  “鸾鸾,今夜也是洞房花烛。”他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陈鸾拂开他的大掌,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半晌才闷闷地小声道:“那皇上也不能……”

  后边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片刻后有些生硬地冷哼一声,离他远远的。

  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吞入腹中一样,不容她有半分的退缩,动作强硬,逼得她当即就哭出了声,这回当真是半分颜面也不剩了。

  纪焕吃饱餍足,神情慵懒,隔着一层薄被环上小姑娘纤细的腰身,将下颚轻磕在小姑娘的肩头,声音低醇,轻描淡写将话题扯了开来:“鸾鸾,晋国与北仓的使臣明日便到了。”

  小姑娘惨兮兮红了眼眶他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半点也不心疼,只是那个当口。

  他也着实是停不下来。

  陈鸾被他圈在怀中,身心俱疲,连眼皮也不怎么睁得开了,她迷迷糊糊地应付着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了。

  纪焕失笑,倒是真的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了。

  如今,也只有她敢如此肆无忌惮同他胡闹甩脸色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异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附在小姑娘耳边道:“晋国不知从哪探得了消息,皇太子亲自前来,携无数奇珍异宝,再次求娶三公主纪婵。”

  陈鸾脑子瞬间清明了些,她睁开眼眸,声音软软的没有什么气力,问:“前些时日,臣妾特意去查问了一番,听说这个晋国皇太子是个不羁风流的,红颜知己不少,当真是个好归宿吗?”

  不怪她如此问,实在是纪婵生性娇纵惯了,就怕在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了暗亏没人做主,只能忍着委屈得过且过,就这样磋磨了一生。

  那样浑浑噩噩的生活,她前世过够了,自然不会想让纪婵重蹈覆辙。

  纪焕嗤笑一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是否是好归宿暂不好断定,不过与其说风流不羁,倒不如说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

  他还尚且顾忌着伦理纲常,有时还会耐着性子讲些道理,可袁远行事当真是百无禁忌,随性至极,这样的人,也能被传出怜香惜玉,温润君子的声名。

  晋国的人莫不是都瞎了眼不成?

  陈鸾抬眸,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眉头皱得死紧,困意全消,忧心忡忡地问:“那纪婵嫁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小姑娘问题傻气,一双杏眸黑白分明,纪焕勾了勾嘴角,难得解释道:“若是她再不嫁过去,才有危险。”

  袁远之流,若不是真心喜欢,怎会贸贸然同大燕提三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