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叶昙
黄夫人嘴巴动了动,赵则麟伸手阻止了她的话,道,“就算陛下最忌讳地方文官大员和武将交往过甚,相互勾结,但却不代表你可以对他们一无所知!”
“但凡你对这些本土世家做些功课,就该当知道纪家不仅是江南的本土世家,他们还是淑太妃娘娘的娘家!是,淑太妃早已过世多年,但福安长公主还在,兰嘉县主也还在。”
“你若是记得这个,就也该当知道福安长公主带着兰嘉县主离开京城去他处避居几年之事,而纪家是福安长公主的母族,她们离开京城,很有可能来了江南。而明夫人母女容色气质都非同一般,此事稍作推理,根本不难猜出。”
“可我都跟你提出上门求亲,让你去打听明姑娘,你打听数日却只跟我说她身世不清不白,跟我说那些外面不堪的传言?姨母,此事你还要怪我吗?”
“姨父是地方大员,姨母若是一直这般行事,此事便也罢了,还只是在长公主面前丢个脸,但下次说不得就能让姨父丢了官,丢了性命了!”
黄夫人面色涨得通红。
她想驳斥,可是却一时不知从何驳起。
她并不是蠢妇,也是勋贵世家精心养出来的世家主妇,只不过这些年一直随丈夫外放,在地方上被人追捧惯了,心态上越来越傲慢自大,下意识就看轻了地方世家和那些连官话都说不准,甚至不会说的乡土夫人们罢了。
她被外甥这一番话说的身上凉一阵热一阵,许久之后才慢慢缓了下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她才终于找回思绪。
她看着外甥,冷笑了一下,道:“郡王,你这般说我,是,是我狂妄自大,我认了。可是你呢?”
她紧紧盯着赵则麟,道,“可是你呢?你明知她是福安长公主的女儿,明知她是圣上亲赐的燕王世子妃,又如何要这般糊涂,还要我上门替你求娶?还说什么她自幼定下的那门亲事你自会想办法帮她给退了?你如何帮她去退燕王世子的婚事?”
“燕王世子那是什么人你能不清楚吗?兰嘉县主和他的婚事,那是他不顾圣上和皇后的意思,亲自求圣上赐下的婚事,为此不惜毁了容二姑娘的名声,和皇后反目,才逼得圣上赐婚。”
“你可记得,燕王世子年纪可也不小了。我可是听说,燕王府和北疆世家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逼燕王世子迎娶北疆世家的女子为侧妃,却是通通都被燕王世子给拒了,他那样的人,至今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为的就是等这个未婚妻。你竟然跟我说要让他们退婚?”
这倒不是黄夫人消息灵通。
而是这几年战乱不断,北鹘和西越相继进犯大周,燕王世子这些年在北疆战场屡立战功,声名大造,已经有战神之名传出。
前几年西越战败,西越王更是提出要将西越公主和亲嫁给赵景烜,哪怕赵景烜已经有世子妃,为侧妃也可以,但却被赵景烜毫不犹豫拒绝了,然后把那西越公主送到了京城,嫁给了太子。
所以黄夫人想不知道这些都难。
赵则麟垂眼,他道:“姨母,此事我自有思量,你就不必管了。”
“郡王!”
黄夫人提声道。
“姨母,这是圣上之意。”
赵则麟终于冷声道。
黄夫人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外甥。
“我说过,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赵则麟道,“也不要再跟旁人说起。”
他知道他让她不要跟旁人说起,她肯定还是会和她的丈夫江宁布政使黄肇说。
但他并不担心这个,相反,黄肇可不像他这个姨母这般自大糊涂,自会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反而会约束她的。
而他,并不想再跟她说太多。
“长公主那里,我自会去见她。”他道。
***
长公主别院。
七年不见,福安长公主仔细打量面前的侄子。
他是她堂兄的儿子。
皇室当中,这孩子已经算是非常出类拔萃的了。
她道:“则麟,你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赵则麟笑了出来,道:“姑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侄儿那日在马场看见兰嘉,对她一见倾心,所以就动了娶她的心思,当时侄儿并不知兰嘉的身份。”
长公主嗤之以鼻,道:“就算是你一开始不知道舒儿的身份,但以你的聪明,怕是很快就能猜出。而且,你之前还在福建剿匪,江南并不顺路,特意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看赵则麟沉默,便又道,“当然,如果是陛下有密旨,又不关我和舒儿的事,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对你们的事情并无兴趣。”
赵则麟摇头,慢慢道:“此事,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姑母您说,不知从何说起。”
他道,“但我的确是想娶兰嘉。我让姨母上门提亲,是因为我知道一般男子心悦女子,都要请家中长辈上门提亲,才显郑重,和对对方的尊重和重视,以示心诚,也是想告诉姑母,我想娶兰嘉,原本是和那些事,和朝堂之事全无关系。”
长公主原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个侄子是不是脑子有坑,可听到后面,面色却渐渐变了。
他说“我想娶兰嘉,原本是和那些事,和朝堂之事全无关系”,但现在站在这里,就是和什么事,和朝堂之事有关系了。
她道:“是陛下让你来的。”
是肯定而不是问句。
赵则麟微微颔首,道:“姑母,短短六年,燕王世子战神之名已经响彻天下。他率领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分别北鹘,西越,西域诸国手中收复前朝失地共十五城。现在不仅是北疆,就是西北,也已经隐约有了为他所控的趋势。姑母,现在天下的局势,你觉得陛下还放心让姑母您把兰嘉嫁给赵景烜吗?”
这几年大周连年战乱。
北疆受西越北鹘进犯,被燕王世子连连逼退,让燕王世子声名鹊起的同时,却也让文和帝,让京城愈来愈不安。
那些战争,甚至未必是西越和北鹘挑起,其中很多都可能是燕王世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军权,为了自己的威名,为了扩大北疆的地盘挑起的。
然后西域诸国联手突击进犯西北,西北的部分军队早被抽走镇压西南异族的犯乱,军力不够又是被突袭,结果连连战败,赵景烜以援军为名,率军驻入西北,击退西域诸国联军,但他的部分驻军却留在了西北不肯走了。
偏偏皇帝被西南的异族叛乱,南边的倭寇和匪乱搞得焦头烂额,国库空虚又连年灾荒,早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去遏制赵景烜往西北军的渗透。
或者说,他已经有心无力了。
福安长公主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他连我都不放心了吗?”
赵则麟默了一下,道:“陛下自然是放心姑母的,也相信姑母不会做伤害他,伤害大周的事。可是姑母,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福安长公主的面色陡变。
赵则麟看着她,道,“姑母,先帝最是爱重淑太妃娘娘,也最是宠爱姑母,而淑太妃娘娘执掌后宫十数年,对后宫了如指掌。所以陛下一直都认为宫中的很多机密,还有先帝的一些暗卫,宫中淑太妃的人手,这些,先帝和淑太妃都交给了姑母。这些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是悬在后继之君头上的一把刀。”
“陛下他的确信任姑母,相信姑母不会帮着外人做出伤害他,破坏大周基业的事,所以他从未想要伤害姑母。可是他却也知道,您和皇后,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兰嘉是您的独生爱女,如果她嫁给了赵景烜,等有一日,赵景烜心有异心之时,姑母您会做何选择?”
他的身体已经不好。
已经在考虑后事。
天下的局势已经渐渐失控。
他惧怕赵景烜。
当然更不敢把手中可能握有皇室机密和隐秘势力的妹妹的独女嫁给赵景烜。
第53章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长公主坐在窗前。
这座别院是一座水上别院。
她静静看着外面开在水面上的紫色睡莲,不由得想起来宫中那满池的莲花,还有水面上阳光打下的粼光。
在她小的时候,她很调皮。
经常会甩开宫人扒拉宫中的各个角落来玩耍。
她便是那时候和这个兄长熟悉起来的。
他稳重,包容,对她细致又耐心,她父皇很忙,他便时常的陪着她,教她读书习字,陪她骑马射猎。
所有的兄长当中,她跟他感情最好,说是亦兄亦父的感情也不为过。
其实她别的兄长也想陪她玩,讨她欢心。
但她又不傻。
她母妃更不傻。
是真心还是讨好她还是分辨得出的。
那时他待她,的确是真心疼爱的。
所以她母妃曾跟她父皇说过,他“秉性纯厚,性情仁良,若为君,将来必能友爱善待弟妹”。
所以她父皇在几个皇子当中,最终还是选了位份最低,生母早逝,无论才能和武功都不是兄弟之中最出色的他继承了皇位。
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初这位“秉性纯厚,性情仁良,必能友爱善待弟妹”的好兄长,后来继位为君之后,会逼死原后,偏袒着他的继后和最宠爱的儿子,毒杀嫡长子,又踩着她丈夫的尸骨让他的好儿子坐上了太子之位?
现在他将死之前也终于想起来,原来她也可能是一个障碍,是一个威胁,所以就要替他的好儿子铲除她了吗?
她的眼中滴了一滴眼泪下来。
也不知是为着当年那些感情,还是为着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局面。
她道:“所以他派你来干什么,杀我吗,还是他命你娶了舒儿?哦,不,”
她的声音转而带了些讽刺,道,“顺序应该是命你到此娶了舒儿,如若不成,就让我们母女永远都别再回京了,对吗?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他还给了我一个选择?”
赵则麟道:“那姑母你能告诉我,若有一日,赵景烜有异,你是会站在我们大周,还是会站在你的女婿,燕王世子那侧?”
长公主定定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道:“则麟,他既已对我起了疑心……不,他本性本不是多疑之人,否则也不会是今日才想起来我的不妥,想来该是身侧有人谏言,那便是他属意的后继之君不放心我,不放心把舒儿嫁给旁人。”
她冷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既能疑我,不放心把舒儿嫁给燕王世子,又如何能放心把舒儿嫁给你?”
赵则麟垂下眼,道:“我既然要娶她,自然会护住她。”
***
纪府。
“天哪,舒妹妹,原来姑母竟然是长公主,你竟然是御封的县主。”
幼恵瞪着明舒,上下的打量,然后拍了拍胸口,道,“快说,我有没有没大没小得罪过你?逼你帮我一起骗阿娘,替我掩盖各种罪行算不算?”
幼恵的母亲纪大夫人是典型的世家夫人,对幼恵管教极严。
可幼恵偏偏是跳脱的性子,便常常以明舒为借口逃脱日常的绣花习字课程,跑去求明舒教她骑马射箭。
纪大夫人是个严于律己,却宽松待人的性子,对明舒也十分疼爱,最后就屡屡被幼恵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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