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甲申
别说珍珍了,连德妃也是手里的茶碗盖一个没拿稳,水撒了一手。
鄂伦岱见自己的这身“座山雕”终于首次得到认可,激动地扯下自己的貂皮围巾,对着六阿哥嚷嚷:“六阿哥,臣明日就给您送一身来!您要什么色的?墨色、白色、紫色臣什么色儿都有!”
“那就都要啊!”六阿哥扑到鄂伦岱身上摸着这油光水滑的貂皮,回头对胤禛说,“四哥,你瞧瞧我要穿这身是不是不冷了?”
胤禛瞧瞧鄂伦岱在手忙脚乱打着哆嗦又把貂皮围巾盖住嘴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是,是挺不冷的。”
康熙宠着胤祚,连忙说:“不就是貂吗?不用鄂伦岱给你送,皇阿玛库里的你都挑去。祚儿这是冷吗?顾问行,快去找个手炉给六阿哥暖着。”
于是,六阿哥是一手抱着白玉暖炉,一手跟着鄂伦岱玩火铳。
他那小大人模样的四哥、愁着想让儿子当才子的皇阿玛,以及对六阿哥未来极为好奇的阿灵阿,站成一排在他身后围观这场景。
阿灵阿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六阿哥以后会成什么样啊……”
这是他一句发自肺腑的疑问,按照历史六阿哥早就夭折,所以他唯独不知道六阿哥的未来。
康熙听见了他这一句念叨,作为“老父亲”的他也跟着惆怅了一句:“唉,别长歪了就行。”
胤禛听见这句,又慎重地朝康熙保证:“儿臣一定紧紧看着六弟。”
而坐在亭子里的德妃,瞧着这一幕秀美的眉峰不满地撇着,朝珍珍忿忿说:“这父子一个个的,喜欢的东西都有毛病!”
珍珍疑惑问:“姐姐这是怎么了?皇上惹您了?”
前面喜欢座山雕的是六阿哥,可德妃带着康熙一起骂了进去,足见先惹她的必然是康熙。
珍珍说话间又想起,“对了姐姐,我送的菜是不是很好?皇上可说什么了?我这种菜的法子要不叫人也教内务府人学一学?畅春园春秋不都种两季稻吗,到了冬日用暖棚种菜也极好啊。”
珍珍当时第一茬菜收货后分成了三份,自家留了一些,一份送给攸宁和揆叙,还有一份送进畅春园,孝敬她现在的大粗腿康熙爷和未来的饭票雍正爷。
雍正爷亲自写了好评,顾问行又传话说再让送,她有信心康熙爷也十分之满意。
德妃抿了口热茶说:“万岁爷没吃,他吃点鸭肉锅子和羊肉萝卜就行,再给他来一盘地瓜干管够。”
“……”
珍珍一时都不知如何接口,最后只能低声问:“姐姐,万岁爷哪里惹您了?”
德妃恨恨地拍了拍砸了下食盒摆着的一块萨琪玛,对珍珍勾勾手说:“福建总督进贡了好些瓜果香蜜,结果我们的好万岁爷说,香瓜不好、西瓜酱不好、荔枝蜜不好、芒果不好、武夷茶不好,就那地瓜干不错,其他都不让送了就让把那四箱地瓜干送来!”
德妃显然是气得不轻,用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缓过了劲又说:“你说他在想点什么?这京城什么天什么地,能吃几个果子啊?到了冬日不是那酸口的冻梨就是那冰果,福建总督和施琅他们好不容易弄点新鲜瓜果想送来,他还不要?那他吃什么鲜菜啊,不吃,就给他吃白萝卜!”
珍珍作为一个吃货,听到德妃这一通抱怨和她瞬间是同仇敌忾!
她瞪着康熙爷的背影想着:康熙爷,万岁爷,您什么品位!芒果啊!香瓜啊!她来清朝以后再也没吃过!您靠着封建主义大旗能享受一遍,人都给您装好箱了您竟然不要?
德妃还悄悄和珍珍抱怨:“还有到了夏日福建广东进贡的荔枝和西瓜,老四多爱吃荔枝西瓜一孩子啊,结果你知道咱们的好万岁爷今年夏日怎么说的?不要送了!太甜了!朕不爱吃!”
德妃越说越来气,最后活活捏碎了一块萨琪玛说:“结果今年宫里就得了三个荔枝桶,老四整整一个月就吃到十个荔枝,还是我和胤祚一起省给他的。这事儿都不能和他提,提起来能哭一场。”
最后她总结道:“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就该让他吃点腌菜萝卜?还鲜菜呢?一口菜叶子也不能给他,你往后就直接往我宫里送,还有那蟹油,我已经叫小厨房藏起来给孩子们吃,就不给他!”
看着德妃那打击报复的样,珍珍决定和平退出这场“战争”,只专注为姐姐提供货源。
平心而论,她还是站在姐姐这边的,毕竟放着香瓜荔枝芒果不要,而去选择地瓜干,珍珍很想摇一摇康熙爷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水!
远处鄂伦岱和胤祚一拍即合,两个对火铳都充满热情的人在那里从小火铳把玩到□□。射亭一个下午都充斥这火器开火的“砰砰”声。
最后被胤祚缠得没法子的康熙,只能答应鄂伦岱做胤祚的皇子师傅。
于是不久以后,在皇子们读书的西花园,有一大一小两座“座山雕”日日举着火铳同进同出。
有一日,从宫中来畅春园请安的太子胤礽目睹了这一“盛况”,拉着索额图耳语:“索相,孤怎么看不懂那情况了?那是谁啊?”
太子胤礽叫索额图一句“索相”其实是逾矩,索额图一直没有官复原职,他如今只领着一个佐领的差事走动。
可这不妨碍索额图的门生故吏及权势威仪依然畅通无阻,他自然知道那两座移动貂皮的来历。
他简明扼要的告诉了太子,太子没好气地歪着鼻子哼了一下,“六弟还真是得宠呢,先是纳兰容若,接着又是鄂伦岱,朝中最有权有势家出来的公子们都得供着他。”
“太子,慎言。六阿哥体弱,不足道哉。”
索额图提醒了一句,胤礽又岂能不知,他只是不甘与烦躁六弟的得宠,同时又庆幸这个六弟的体弱。
“算了,不和他计较。”胤礽转头问索额图,“索相之前说的事儿办得如何了?那老狐狸这回真的能吃个苦头,真的能少在孤面前晃晃吗?”
索额图衔着笑意说:“太子请放心。”
胤礽颔首,他拍了拍索额图的肩膀,虽然虚龄十五,但胤礽已经和索额图一般身高了。
他平视着索额图的眼睛说:“朝中也好,索家也好,孤可就放心索相一个。之前像帅颜保那样的人,孤可再也不敢信了。”
索额图岂能不明白胤礽的意思,帅颜保的折戟让太子颜面尽失,而这一次他必须不失手。
他想他也失不了手,毕竟这一回他想做的也是万岁想要的。
…
暗流外,阿灵阿在正月终于是收到了康熙送来的蒙古“材料包”。整整两箱,一箱是地图,一箱是理藩院收集来的蒙古各旗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和亲戚谱系。
阿灵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一手史料,突然有人从门外飞奔进他的书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来的人他认识,乃是漕运总督也是珍珍大堂兄傅达礼门下的师爷。
这师爷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阿灵阿拆开一看,嗖得站了起来。
第162章
阿灵阿这么一惊一乍,对面的师爷却凝着眉肃着脸没有吱声也没有跟着惊吓。
他只是急急说了句:“国公爷,信小人已带到,我家爷说了,国公爷帮这一次是情分,若不帮,他毫无怨言。”
阿灵阿捏着信,面上满是纠结,最后只挥挥手说:“我知道了,让管家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师爷朝他一拜说:“小人还急着回两淮,多谢国公爷盛情了。”
这师爷说罢连一口热茶都没喝,就急赤白脸地上了马车要回南方。
阿灵阿看看手里傅达礼的信,字迹潦草,慌忙下还有几处涂抹,一点都不合他向来端正持重的性子。
傅达礼写的时候应该是真的急了。
“河总正月入京,将进言于河南地加修水渠与减水坝事。此事耗费千万,不在当谈之时,无奈河总不听鄙人之言,国公爷可否从旁劝诫?”
阿灵阿走到书房的炭盆边,打开熏炉将傅达礼的信扔了进去。
在火舌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纸笺时,珍珍端着一碗甜点推门进来。
“我瞧大堂兄的人走了,就过来给你送甜品,你尝尝?”
阿灵阿本来想说没心思,可余光一看立马就喜笑颜开,“冰激凌?你做的?怎么做到的?”
“舅爷爷的厨娘说有个元朝留下的法子叫冻奶,我听那做法和冰激凌没什么差,合计了几天,总算试了出来。外面天寒地冻可不正好当个大冰箱?反正屋子里烧暖炕烧得热,吃点冰激凌正好。”
阿灵阿舀了一口这清代冰激凌笑说:“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夏天都不爱吃冰激凌,每次一到冬天就闹着要吃,还说冬天热空调下吃冰激凌最开心?”
他说着又舀了一口送到珍珍嘴边,珍珍含笑吃了,回他:“反季消费,说明我节约。”
“算了吧你,你就是造作。”
阿灵阿立即打击了她,两人边说着过去,边凑在一块儿你喂一口我喂一口,腻歪地吃完了这一碗冰激凌。
阿灵阿兴之所至还舔了一遍碗,最后问:“哪天你把巧克力也研究研究?以前我嫌这些东西甜还不爱吃,现在想吃反而没机会了。”
“那可要可可豆了,欧洲现在有没有可可都还不知道。”
“我回头去南堂找洋人问问。”
阿灵阿说完拿着放冰激凌的小碗举着研究起来,“这玉碗哪来的?夫人现在很奢侈嘛,瓷碗都不够用了开始用玉碗了。”
“去你的,还讽刺上我了!”珍珍夺回来说,“这是同殊周岁时候明相夫人送的一套,白皙如雪配冰激凌好看我才拿出来用的。”
听到明相,阿灵阿眼神暗了暗,珍珍最了解他立即捕捉到了这一刻的凝滞。
“怎么了?心里有事?”
“嗯。”
阿灵阿不否认,但也没说下去。
珍珍又问:“大堂兄的人来说了什么?”
“为了河工。”
珍珍顿了一下,“河工怎么了?中河不是入冬前都好了吗?”
阿灵阿把烧掉的信告诉了珍珍,他心中很苦恼,于是问她:“你说我帮还是不帮?”
珍珍一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国公爷,我是妇道人家,不问政事的。”
阿灵阿被她装模作样的气到扑过去要咬她,珍珍赶紧举着那价值连城的玉碗求饶,“别别别,我摔坏了没事,玉碗摔坏了上千两就没有了!”
阿灵阿抢了玉碗放回桌上抓着她问:“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抠门媳妇!”
珍珍笑着去挠他痒痒肉,阿灵阿忍了半日实在憋不住趴在炕上笑到打滚珍珍才放过她。
阿灵阿停下笑趴在炕上直喘气,珍珍扑在他肩膀上咬着他耳朵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事太大了,你还记得你说过康熙爷要你开春以后去蒙古别管京城的事吗?”
阿灵阿点头,他记得,他那天回来告诉珍珍那段对话后,两人仔细琢磨后都觉得,康熙是有意要把阿灵阿摘出开春后朝堂可能的风波外。
但什么风波,哪里起的风波,康熙没有明说,一切都是两人私下的揣测。
一定和明珠有关,但从哪里开始闹就不好说了,明珠在朝中管过的事情大大小小成百上千,哪一件都有可能被当把柄。
只看康熙挑哪一件了。
傅达礼的信倒让阿灵阿有了方向。
他长叹一息说:“明珠本来就折在河工上,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要折在河工上。”
“大堂兄让你劝的不是靳辅吗?怎么又和明相起关系了?”
珍珍不解,阿灵阿给她解释道:“靳辅就是明珠一手推上去的,河工这些年,靳辅做事,明珠筹钱。靳辅若办错,明珠替他开脱。作为感恩,河工的银两,靳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明珠挪用小部分去做别的。两人在康熙那里就是一体的,靳辅若是这次在御前提不该提的,明珠定要受牵连。”
“那康熙是知道靳辅的打算了?且已经准备驳了?”
“以靳辅的性格,傅达礼写信的时候,他肯定都把折子往京城送过了。以康熙的性格,他肯定也早早回过待议了。可咱们的河总脾气太直啊,这是见康熙不同意,要在上京述职的时候拿到廷上朝议。”
阿灵阿拿手敲敲额头,“折子里说都是小事,拿到廷上辩论可就闹开了。”
“廷议的结果也就是不同意靳辅的方案,怎么开明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