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第25章

作者:绿蜡 标签: 穿越重生

  年,过年,从来都是年关难过。

  他转身,收心,继续研究《齐民要术》。

  只屋中多了个女人,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各种细微的声音传出来。她在内间和箱子间来回走,开箱子,拖动巨大而沉重的衣物,似乎还掀起了地毯。

  李恒皱眉,不过是出一趟门,怎么兴奋成那样?实在沉不住气。

  又是一声,似乎重物落地,尔后一声浅浅的呼痛,立刻又停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应该含满了委屈。

  他待要起身,又坐下去。

  稍一刻,那人从箱子间去内间,坐上了妆台。各样首饰撞击的叮当声,开水粉盒子的声音,还有那种甜腻到呛人的味道。

  这还让人怎么看书?

  李恒耐不住,终于站起来,准备去院子里透口气。

  “将军——”身后传来怯生生的一声。

  鬼使神差,李恒转身。

  顾皎一身水粉的薄外袍,腰间深青色的腰带;眉眼似乎新描了黛,被油灯照得分明;脸粉白,唇樱红色。她整个人站得笔直,手却有些不自在地拉着裙子。既羞怯,又大着胆子看他。

  她拉开裙子,显出上面隐绣起来的百花,“将军,这样穿,好看吗?”

  李恒沉吟着,没有回答。

  顾皎有点慌张地低头,仔细打量那裙子,“不好看吗?是不是要重新换一套?”

  说完,她丢开裙摆,去榻上抱了两件衣服出来,“我想着将军穿黑的肯定也好看,所以选这个粉来配将军。要不将军也换上,咱们一起站镜子面前试?”

  战场上,机动诡变,状况频出。

  魏先生说李恒善用奇兵,虽出其不意,但若遇上坚兵不出或擅守之将,一击不成则易溃败。譬如这龙口,强攻虽易,要得民心却需精心雕琢。一味的奇诡,恐伤及自身。

  李恒看着顾皎那欢喜忐忑却又期待的摸样,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淡淡一笑,道,“好看的。”

第23章 套路

  冰河封冻, 山川静默。

  朔风从河面跨越山谷,在河湾处撞上一片山崖,硬生生打了个转而, 翻向对面一栋高耸的木楼。

  楼高逾十丈, 筑在河坎之上,俯望下方的码头和远处的山川;楼体黑色,八角铜铃, 外面绕了一圈经历风雨而呈现岁月光华的木头架子。

  十几个穿着簇新青衣的小伙子在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指挥下,往木头架子上挂灯笼。下面的石板小广场上,另摆了几十个大灯笼, 等着上灯。

  广场旁边的台阶上, 诸多人家小儿女在看热闹。有货郎趁势挑担来卖, 请小媳妇和大娘们买便宜。说笑着, 打个趣。

  “小货郎, 咱们可没钱买你的花货。咋不去那边让财主老爷照顾生意呢?”

  货郎扭头看了, 连连摇头, “孙家大爷最见不得咱们走街的,从来不耐烦得。”

  “大爷有钱的呀,小半个城都是他家的。”

  货郎有些幸灾乐祸, 悄声道,“自从那个杀人如麻的李将军来,他就抖不起来了。听说, 年年他点灯, 再请城守老爷点彩, 今年却换了人。”

  “可别乱编排,要他听着了,你还有命呀?”

  “我怕什么?我到处走的——”货郎一时得意失言,难免后悔,辩驳了几句后悄悄钻人群里走了。

  所谓那边,乃是台阶下方的一个高台,上面站了些许几人监督着上灯。

  “这灯楼,该是有一百多年了吧?”

  孙甫,孙家大爷,那日花楼请客的主人家。他站在台阶上,双手拢在宽袍大袖中,沉着嗓子问。

  “小时候常听老太爷讲了,是孙家的太老爷起的头。他联合几户人家献了一千金,又从远地请来工匠,历时五年,才平地起了这么一栋辉煌的高楼。”下手一个年轻人奉承道,“世伯,确有一百三十五年了。”

  孙甫点点头,“难为你还记得呐。只怕,这龙口城中,真正还记得有个姓孙的,没几人了。”

  “世伯说笑了,年年中秋和过年,大家都感念一番。”

  “没有万万年的高山,也没有千年的王朝,只一百年高楼而已,算不得什么。怕哪天一阵风吹,一场雪压,便什么也没有了。你说这人啊,活不过区区数十年,图的都是什么?”孙甫冷笑一声,“也不过是一口气,一世名。”

  年轻人适时奉承道,“世伯说得对。”

  “等上完灯还得有一会儿。且去看看魏先生的宴开了没有,别忘了请将军。今晚上的重头戏,开灯和点彩,需得将军亲来。咱们城守大人都得往后退一步了。”

  年轻人应了一声,飞快地往后小跑着去了。

  孙甫又站着看了一会儿,绕着灯楼转一圈。他叫了个仆人,吩咐道,“今儿晚上将军点灯,想必也是乱的。家去给夫人说一声,小姐姑娘们就不要出来了,省得麻烦。就说,是老爷我吩咐的。”

  仆人也应声,飞跑着家去了。

  “点灯怎么点?”顾皎好奇极了。

  含烟因得了几天假,需在大年前一天回家,年初二再回府,跟着顾皎返娘家。她不想就这么走,也得给主人家尽尽心,因此主动申请帮顾皎准备出行的行头。

  杨丫儿负责穿衣服和头面,含烟便忙梳头和化妆。

  顾皎站在内间随她们摆布自己,略有些无聊,便问起灯楼的事情来。

  “各家选了好的灯来,全送到灯楼下面去。按照大小尺寸,由上灯的师傅从低到高挂出盘龙的样式来。师傅们在挂灯的时候,会将每盏灯的灯芯用油绳连接起来。”含烟站着看杨丫儿穿衣,顺手递衣服,“挂灯是技术活儿,因灯又大又重,楼上外梁极窄,整个龙口城能干这活的也只十来人。”

  高空作业呀,危险是一定的。

  “点灯也有讲究,要求一火起而万火升,最好能火光冲天,才算有好兆头。”

  杨丫儿虽是龙口人,但长在乡下,也没见识过这般奇景,好奇道,“怎么一火起而万火升?”

  顾皎想了想,“是不是那个油绳?从下头第一盏连到高处最后一盏,只要点了个头,随着油绳燃烧,一盏盏便亮起来?”

  含烟点头,“夫人就是见识好,什么都能想得通。那些灯里藏了许多灯油,点燃后可烧半天。整个晚上,渡头会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等亥时,便请城守大人选出照得最好看的那一盏灯。”

  “点彩?”杨丫儿将外袍也给穿上。

  顾皎把腰带绑得更紧些,刻意显出窈窕来。她道,“可今日点灯和点彩都请将军去,咱们在下面看着就是了?”

  她觉得怪好玩的,也蛮想试试看。

  “难不成,夫人还想上楼?”

  “不可以?”她好奇,“远处看灯楼,辉煌光彩,自然好看。可亲自登上去,怕是另一番滋味。指不定我也能念出一两首诗来,传扬天下。”

  含烟怪异地看她一眼,马上垂头掩饰,道,“花楼平日有人看守,轻易不令人进出;只中秋和过年的时候上灯才开门,但也只有点灯和点彩的人,本地城守,几户人家的大人们才能上楼。”

  说起来,全是男人。各家的夫人小姐,虽也会来看灯楼,但真没人上去过。

  “那就是不可以了?”顾皎懂了含烟的言下之意,也不遗憾,只道,“十丈高楼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等夫人以后凑足了银钱和工匠,一定修一栋百丈高楼。到时候只允许姐妹夫人们进去,让那些臭男人在楼下干瞪眼。”

  杨丫儿被逗得笑,推着顾皎去妆台前,准备梳头和化妆。

  含烟却有些笑不出来,这些话,想都是不能想的。她只沉默着,先帮顾皎净面,擦干,上香膏,细细地描绘眉毛和胭脂。夫人不喜浓烈,将军也爱干净,便需得画更浅淡些。

  人生来就不同,有的人有得选,而有的人没有。

  顾皎收拾停当,便只带杨丫儿和勺儿出门。

  海婆因招了李恒的厌恶,自然只有留在家中等候。她千万交待,“看灯的人多,杂乱。夫人千万跟着将军走,别被冲散了。若冲散了,两个丫头守紧些,或者直接去东市冒头巷子找咱们自家的宅子,那边日常有个叔叔在看家的。记住了没有?”

  杨丫儿记住了,勺儿却只管引着顾家出门。

  含烟也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里面装了顾皎给的赏钱、过年的节钱,一些碎布头,另有些茶叶干货。她垂头跟在顾皎身后,出了大门则要回自家去。

  海婆看了她,只瞪眼,明显还是不欢喜的。她道,“要记住夫人对你的好处。”

  杨丫儿晓得含烟这几日气苦,伸手拽了她一把,给拖出去了。

  刚出得前院,便听见崔妈妈的声音。

  “来了,来了,夫人来了。”

  顾皎抬头,却见李恒和魏先生站在门口,旁边四个跨刀的侍卫。外面有马嘶鸣的声音,另有几个捧着杂物的仆妇。

  显然,全在等她。

  她窒息了一秒钟,小快步走到崔妈妈身边,“是不是迟了?”

  “没有。”崔妈妈道,“宴席摆在灯楼旁边的一家酒楼,菜都是齐整的,客人们也先到了。只等咱们去,立马开宴——”

  李恒是主人,压轴最好。

  顾皎便垂着头,走到李恒身边。她不去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眼角余光在瞄自己,显然是有些不满意的。

  魏先生冲她笑一笑,道,“那处景好,对面便是灯楼。给女眷们安排的位置在二楼,一边吃,一边看景,也免了拥挤。”

  “走了。”李恒整了整外袍,似听不得太多废话。

  大门外车马齐备,李恒和魏先生骑马,侍卫们步行。

  顾皎见前面那车,晓得是自己坐的,便往前走。车是马车,后轮较高,以顾皎弱逼的身体,直接上高到半腰的车板是不可能的。然要丫头爬上去,再拉她,就十分不雅观了。

  她走过去,略等了等,车夫根本没放几子下来。

  杨丫儿和勺儿左右看,本想要问问,崔妈妈则前来,“看我这老婆子记性,居然忘了说要留个上车的几子。”

  李恒牵马慢吞吞上来,伸手推开车门。不等顾皎说什么,单手楼着她的腰给抬了上去。顾皎抓着他胳膊稳住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坐进去了。

  他便要放开,她却不放。

  当着丫头婆子在场,李恒没说什么。

  顾皎却俯首过去,“谢谢将军援手。还有,你今天穿这身,真好看。”

  李恒穿的俨然是她选的那一套黑衫,布料里面织了些银丝,行动间便会闪过一些些的暗光,将他原本贵气的脸照得更优雅。她暗叹自己打扮不行,但审美一直在线,果然把他弄得更出色了些,不免有些自得。

  杨丫儿和勺儿对自家夫人略有些了解,立刻低头憋笑。

  崔妈妈倒是头次见识,略诧异地瞥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李恒跟什么一样,一把扯开顾皎的手,翻身上马走了。她暗想,李恒自十四岁上战场,在老王爷面前出头,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何曾怕过?何曾跑过?

  她对两个丫头道,“你们跟赶车的师傅坐前面车架,我和夫人坐车里。”

  顾皎听了,待要伸手拉崔妈妈上车,却见她直接一个跨步便上了。她略张开嘴,有些无措,“妈妈,你好厉害!”

  崔妈妈呵呵一笑,道,“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功夫。虽然没什么成就,但手脚要比寻常人灵活些。”

  怪不得所有人都没准备上马车的东西,大概是没想过顾皎的身体弱逼到上车也不能。

  顾皎惭愧得不行,脸红红的,说不出来辩解的话。

  鞭响车行,一队人马上路,逐渐接近龙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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