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蜡
真正麻烦的,还是李恒。
延之啊,顾皎一想起这俩字就牙酸。这么好一少年,好不容易才抱上的大腿,他对她似乎也亲热改观了许多,若是怀疑上了?
她连连摇头,乐观点,怎么可以悲观?!
即便最终她被发现是替身,又怎么样?拜天地的是她,叫夫人的是她,躺一张床的是她,他摸了两回的也是她。事实夫妻,改不了。就算李恒感觉被欺骗,要收拾她了,她该占美少年的便宜也占了,豆腐也吃了,不亏的。
顾皎顿时冷静下来,迅速调整好心态。
她对着镜子笑了两下,待神情自然许多后,才走出去。
李恒正在看博古架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玉雕,白玉,羊脂光泽,根据其形浅浅地雕了几笔,成一个憨态可掬的猴。
“延之,先换起居的衣裳?”她问,“这会离开宴还有好久呢。”
他侧头看看她,再拿起那玉雕摩挲了一会儿,道,“你属猴?”
她见他侧颜有点冷冷的,按下心惊,点头,“对的。”
她是猴,他是龙,怎么算起来都逃不出手掌心。
李恒将小玩意放回去,抬脚往内间走。顾皎殷勤地跟上去,他却又停住了。她不解,抬头看他,他果然低头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问。
他伸出食指,勾着她下巴,左右看了会儿,道,“你这会儿确实有点怪,讨好我得太明显了。”
一直以来,顾皎对李恒的好都有些刻意,是个人便更感觉出来。可自火烧楼后,她似乎放下了成见,自然放松了许多。然一回顾家,又故态复萌了。
顾皎强笑,尼玛了一声,好声好气道,“我对你好,还不行呢?”
“心虚呢?”
“什么?延之,你现在看起来才奇怪。”她拨开他的手指,“走啦,换衣服。”
李恒道,“你刚才面白唇青,目光游移,满身虚汗又魂不守舍。海婆说这是你打小就有的毛病,不能吓,一吓就失魂症发作。顾皎,从刚才到现在,你在怕什么?”
顾皎反而冷静下来,反手握住他的手,细细体会那掌心的因执剑而起的老茧。
李恒显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将手挣开了。
她苦笑一声,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是不行了。便举起自己细细瘦瘦的手,放到李恒面前,细细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泛出青色。他道,“延之,我嫁人了。我现在是顾家的客人,爹娘对我也放手了。你看我的手,它空落落,已经被放开却还没被你抓起来。我一想到自己身前身后都无人,就难过得很。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凄凄惶惶,漂流异世,唯她一人尔。
第32章 无本的买卖
回门宴十分盛大, 流水席摆出去一百桌。日暮时分开宴, 吃到掌灯还没完。
顾皎因又有些发烧,略喝了点清淡的粥和汤,便回房了。
勺儿给她找了热水来洗澡, 早早地窝床上休息。
李恒却不得闲, 他是新女婿,必须要喝酒。顾琼上次送亲喝醉了, 失了面子,这次一定要找回来。没有卢士信挡酒后,他怎么也走不了,便陷在酒席中。
顾皎让杨丫儿给他留门, 自己明明昏昏欲睡, 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到灯油燃尽,房门‘吱呀’一声。
她立刻坐直了, 迷迷糊糊道,“回来了?”
李恒‘嗯’了一声,自顾自脱衣裳。她要下床帮忙,他道, “喝了很多酒,味道太重, 你别来。”
脱完衣服, 他去外间。有仆妇来送水, 一番动静, 人又带着满身湿气回来了。
顾皎往床里面让了让, 给他留出睡觉的位置来。可他半晌没上来,她睁眼看,他站在床踏板上看她。她翻了个身,将背留给他,努力闭眼睡觉。李恒终于上床,将衾被拉好,熄灯。
共寝来,最沉默的夜晚。
顾皎在心里默数着那些调皮的小羊羔,一只两只到九十九只,神智依然是清醒的。侧身睡得累了,再翻个身,不想却和李恒面对面了。她略吓了一跳,“延之,没睡着?”
“嗯。”
他没动,她也就没动。
呼吸相闻,还带着一股清淡的酒味,烘得账内又暖又上头。
顾皎眨了眨眼睛,被黑暗里一点点泛蓝的光蛊惑。她道,“延之,你眼睛真好看。”
这次李恒没对她的赞美表现出反感,也没愤怒她的重点在其美貌,反而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和别人不一样。”
“我觉得漂亮,不一样才好看,独一无二的——”
她的话没说完,身旁的李恒便动了。他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她。
“延之,你做——”
他低头,唇贴在她唇上,轻轻含了一下。
顾皎整个人惊呆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吻,还有李恒的主动。她僵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全是他灼热的呼吸。只一瞬间,他放开她,复又躺回去。
这就完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舔了舔唇角,确实有点淡淡的酒味儿。可这样纯洁的贴合,能叫吻?
她干脆撑起上半身,看着他。
他哑着声音,有些逃避的意思,“睡觉吧。”
守了半月,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半月,各种装可怜表心迹,好不容易换回来一个主动的轻吻,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顾皎俯身去看他,虽然是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身体动作会说话。往常在人前耀武扬威的将军,整个人的状态是紧张的。她微微一笑,既然他不会,那她得教他呀。
这才叫夫唱妇随不是?
她慢慢地靠近,直到和他鼻尖相触。明明看不见,可她还是盯着他眼睛的所在,唇轻轻地印了上去。仿佛诱哄一般,她探出一点点舌,在他的唇上描绘,最后登堂入室。潮的,热的,暖的,烫的,还有急不可耐的。顾皎刚要砸摸出一点滋味,整个人被抱住,然后天旋地转地倒了个位置,被狠狠按在下面。他两手捧着她的脸,有些急又有些乱,学着她的摸样侵入她。
暗夜暧昧,情愫流淌。
李恒的身体很热,顾皎被他抱得死紧,整个人也热起来。亲吻维持了很久,她被憋得喘不过气,用两手推着他。
他很不容易才抬头,问,“不喜欢?”
“憋——”她赶紧呼吸。
李恒暗笑两声,胸腔震荡。他有些亲昵道,“你好软啊,又很弱,稍微用点力就坏掉了。”
顾皎捶他一下,却被抓着手按在枕头上。他继续,很有些尝到甜头而不肯放弃的意思。
她估摸唇肿了,明朝一定不太能见人。同时,他似乎掌握到诀窍,从容起来,轻捻慢挑,手也很不老实地动作起来。
擦枪太久,眼看要扒衣走火了。
李恒却突然坐起来,大口喘息,强行令自己冷静。
顾皎也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掩住口唇,不可否认,刚才发生的一切令她十分着迷。
她偏头看着他,“延之,你还好吧?”
他点点头,撩起帐子,“我出去散一下。”
便走了。
长风入夜,春光暗潜。
顾皎在床上躺了会儿,终于有了睡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半睡半醒间,李恒回来了,手脚冰冷。她滚过去挨着他,“去哪儿了,好冷。”
“回廊上站了会儿。”他回答,但却将她推开,很不自在道,“别闹。”
闹?就闹,越闹越亲近。
她手脚缠着他,提了个要求,“延之,你抱着我睡。”
李恒实在为难,又不敢用力推她。
她贴着他耳朵,小小地吹了口气,道,“将军大人,你怕自己定力不够吗?”
李恒有些恼了,一手按住她肩膀,扯开她寝衣,张口咬住肩头一点软肉。
“顾皎,你真是不知死活。”
能对着守官和众人破口大骂的女子,哪儿知道死活?
顾皎吃痛,但全都是自己招的,便忍了。
不过,她还是作死地加了一句,“延之,你应该叫我皎皎。”
次日晨,顾皎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再一看,却是全部衾被都裹自己身上了。
“将军呢?”她问。
杨丫儿从外间进来,“一大早穿了猎装出门,和二少爷约好了打猎。”
这种天气,打猎?顾琼是自找麻烦吧?
顾皎坐起来,准备穿衣裳。
杨丫儿来帮忙,刚揭开寝衣的时候没注意,眼角余光见夫人颈项上密集的红点,肩头上还有个牙印。她吓了一跳,再细看,那牙印几乎能见血痕了。正房中只将军和夫人住,夫人不可能在自己肩头上下嘴,便只剩下将军。杨丫儿心里有了计较,显出难过的样子来,眼圈也红了。
顾皎本等着穿衣裳,结果听见抽气的声音,转头却见杨丫儿抹眼泪。她大吃一惊,这才想起什么一般赶紧将寝衣掩起来。
“夫人——”杨丫儿哑着嗓子,“将军他——”
傻姑娘怕是误会了。
她忙‘嘘’了一声,解释道,“夫妻情趣,懂吗?”
小两口床上玩儿,可不能上纲上线。此种夫妻私密事,拿到大庭广众下讨论便不美了。
“正常的,懂吗?”她道,“我也在将军身上挠了好多指甲印,还戳了他胳膊上烫伤的地方好几下,都流血了。只是他不怕痛,不爱让人知道而已。这个,千万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杨丫儿有点悲哀地看着她,那种下人对主人的同情溢于言表。
顾皎抚额,想再解释解释,可杨丫儿却阻止道,“夫人,我都懂的。”
懂?懂什么了?快停止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挫败道,“等你以后结婚就晓得了。”
说得太过无力,杨丫儿根本不信,只一脸凝重地帮她穿衣裳。一边穿,一边道,“海婆和含烟跟着车去小庄那边了,问老爷借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海婆说小庄上家具都齐全,到时候只带随身使惯了的去,差不多三四日便能好。”
顾皎点头,兴致勃勃道,“赶紧洗漱,吃早食。等下去主院子找我爹,咱们父女有好多话要聊。”
顾家庄,名为庄,其实是由许多个聚在一起的院子凑成的一大片住宅区。顾青山自家圈了十来亩地,修出诺大一片房舍。前后花园,隔壁邻居,中间夹巷,不远处则是一片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