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第4章

作者:绿蜡 标签: 穿越重生

  不过,顾皎却隐约对李恒那番人命轻重的话有点感觉。

  她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温夫人,顾左右而言它,道,“李恒似对士族颇多意见,什么深仇大恨呢?”

  温夫人将手帕在眼角按了按,待平复了心境才道,“本朝传国不足四十年,传言他乃前朝皇子遗在民间的。生母是胡人,长得白肤蓝眸,妖魔一般。蛮人不懂礼教,过大礼的时候居然对老爷说,有钱没钱,结了婚好过年。简直奇耻大辱,拿我顾家当什么了?从未有过下聘和迎亲距离这么近的,胡闹至极——”

  海婆道,“寒族毕竟是寒族,即便曾是皇族,到底是胡闹的多。”

  “皎皎,如果可以,咱们万不想和他结亲。”温夫人道,“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顾皎听得头痛,皇族、寒族、士族,缠在一起搅不清楚。这书的作者简直乱七八糟,历史上各个时期的称呼规矩全糅在一起。她道,“娘,我懂你苦心。”

  她便不多废话,又自顾自看起书来。

  龙口顾家在顾青山父亲那一代发家,为他聘了隔壁县的地主大户温家的大小姐。顾青山成婚后,和温夫人共育了两子一女。长子顾璋十九岁,在外求学;次子顾琼十五岁,帮着迎客和准备婚宴。顾青山另有几个兄弟,或管着大小庄子,或去河西郡城中找了差事。现顾家庄子里聚居的族人,皆依附顾青山这房过活。特别是他攀上裴大人的大腿后,连连兼并了周边许多好地,一时间风头无两。

  顾皎看到些许不明白的地方,温夫人便点着家谱给她讲一些故事。话题不知觉又偏到郡守大人身上去了。

  说裴大人被困郡城的时候,顾青山曾串联过周边几户地主,试图组织乡勇将他救出来。可惜杂牌军肯定比不过正规军,一群人还未抵城,首先便胆怯,自行散去大半。顾青山深恨,眼睁睁看着裴大人尸身被侮,喷了好几口血。

  海婆帮自家夫人解释,“咱们老爷在河西郡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李恒做出此等恶事,天地不容。朱渊假惺惺斥责一番,将他贬到咱们龙口来。不想他一边借剿匪震慑众人,还妄图联姻,用老爷的名声来洗清他的名声。”海婆痛心地看着顾皎,“此等恶人,老天自会收了他。”

  收?怎么收?背后恨得要死,当面不还得把脸凑上去被打么。娇生惯养的女儿嫁出去,千辛万苦积攒的家财也送出去。

  “皎皎也不必害怕,海婆会陪你去李家。”温夫人轻轻握住顾皎的手,“我只你一个女儿,再不肯你出任何事。”

  顾皎抬眼看着她,反手拍了怕她手背,用力“嗯”了一声。

  院中红灯笼高挂,四面贴满了红色大喜字。院外偶尔能听见男女亲戚和执事的下人路过,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大约有温夫人和海婆的交待,都知道这门亲事结得仓促且不开心,因此很自觉地不来打扰。

  顾皎白日看书,晚上背诵。累了便去廊下走一走,冷了便会去烤火。海婆见她当真用功,也很有些敬佩的意思。温夫人身体弱,撑了两个白天便熬不住,回去养病兼待客了。

  天黑,屋中油灯逐渐弱起来。

  她看得苦闷,合上书本,起身活动身体。因炭火日夜不停燃烧,屋中积了不少火气,令人头晕。她推开窗,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廊下红灯笼安静地亮着,院中白雪铺了一层。

  一个小丫头坐在小凳子上,裹着一床厚衾,打盹点头地守夜呢。

  她笑了一下,可对着白雪的冷光又笑不出来。

  这几日忙着学东西,通晓李恒的坏处。好话歹话说尽,唯独没提的是洞房和生子的问题。大约在顾家人眼里,并不是大问题。可她实在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里防线,即刻和一个凶名在外的陌生男子睡同一张床。

  她咬着手指想了许久,半晌开了窗,艰难地翻出去。

  洞房暂时是不想洞的,那就在雪地里冻半宿,先生个病在说。

  要李恒不管不顾硬来,便是真畜生;若他还算是个人,不和病人为难,姑且——就多了几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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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嫁

  顾皎吹了小会儿冷风,手足冻得冰凉,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原路返回。幸好那小丫头睡得死沉,没发现。

  她躺上床,心里火热,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是在腊月里,距小年只七八天,能隐约听见一些爆竹声。

  待到三更时分,梆子响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睡便如坠火海,浑身灼烫得痛。

  顾皎在现代的时候算是个健康宝宝,父亲为了锻炼她的体质,从五岁上开始学习游泳。不论秋冬春夏,一周总会游上两个小时。冬天穿单衣吹会儿风,别说感冒,喷嚏也没一个,再冲个热水澡又活蹦乱跳了。可来了这边,已经开始感觉体力逐渐崩溃。

  她煎熬了许久,直到房间里有人走动。

  “谁?”额头上一阵冰凉,她立刻开腔。

  “是我。”海婆的声音,“你烧得有点厉害,我帮你擦擦身,再喝一碗药。”

  顾皎睁开眼睛,房间里燃起许多油灯,照得通明。

  海婆穿了件水粉的厚袍子,半坐在床踏板上,用湿布帮她擦洗;一个眼生的小丫头,约莫十岁左右,捧着温水站旁边伺候;另有几个没见过的十四五岁的丫头,在规整房间里日常用的东西。

  大红的喜服已经搭在屏风上,缀满珍珠的头冠也在灯下静放辉光。

  温夫人担忧地站在屏风边,满脸担忧和不舍。

  是了,今儿是正日子,得赶在辰时出大门。

  她强撑着起来,“我误吉时了?”

  “没,还有会儿。”温夫人安慰道,“箱笼该收的已经收了,你随身用惯的物件也让丫头们打包好;外面的车驾,你二哥在管的,又有李将军的人护卫。全都安排好了,你只管穿衣梳妆。”

  海婆扶着她坐好,帮她擦后背,“怎么就烧起来了?”

  “昨晚上睡不着,心里燥得慌。我开了会儿窗,贪凉了。”顾皎咬唇,“对不住,我该照顾好自己的。”

  她长得幼小,皮肤白,下巴尖,特别是昏黄的灯光一照,显得没精神极了。她眼睛还大,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怯生生地看着温夫人,如同驯鹿一般。温夫人立刻就有些受不了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站到床边,“我的儿,娘晓得你受苦了。”

  顾皎本来想忍住的,但来了顾家近九日,除了威逼利诱和感情拉拢之外,这是第一句理解和心疼她的话。她鼻子有点抽气,眼圈就红了,还强道,“一点也不苦,只是有点后怕。要不是有爹和娘,我这会还不知在哪里呢。”

  温夫人见状,也坐到床踏板边上,拉着她的手安慰道,“皎皎别怕,海婆从温家跟我来顾家二十多年,最妥当不过。当年我生了你二哥,身体不好,是她昼夜不眠帮忙照顾。后来生了……生了你,是早产的,猫儿一样。你爹说怕是养不活,我也没主意,日夜担忧啼哭。海婆说她有办法,又把你给抱过去养了。捧在手心里,比自己生的还要精心——”

  海婆轻斥,“夫人又乱说了。”

  温夫人一笑,“我说错了?我生的这三个,你不是最爱皎皎?听说皎皎跑了,比他爹还着急,非要跟着一起去找。这么大年纪,也不怕冻坏了?还有这回,又说跟皎皎一起去李家,连养老也不要了。”

  顾皎眼泪落下来,慌忙擦了一下,点头。

  “之前的丫头太不尽心,我也都打发了。”海婆换了话题,“给你新找了几个。这个小的,是柳丫儿,虽然才十岁,但人很机灵,力气又大,尽可让她做些院子里打扫的杂活。”

  捧水盆的丫头立刻屈膝,叫了一声小姐。

  “那边几个,高的是杨丫儿,管你的衣裳首饰;圆脸的是勺儿,灶上的事情她都通;再一个就是含烟。”海婆将顾皎内衫穿好,拉拉直,“丫头们照管你,余下的事情有我。”

  杨丫儿和勺儿长得十分喜庆,行礼也十分利落。只最后那个含烟,漂亮得不像话。她皮肤跟瓷一样,既白又滑,眼睛黑如点墨,看人的时候自然带了几分情意;特别是那把腰,穿着冬日的厚衣服,居然也能看出苗条来。

  顾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几乎立刻明白了海婆和温夫人的用心,说不感动是假话。

  两人对她含蓄地笑了笑,扶着她下床,自不必再多言语。

  早间十分忙乱,趁空随意吃了几口点心,药汁倒是喝了一大碗。

  顾皎没精神,只管别人让干啥便干啥。开脸的时候绒毛扯得脸痛,梳头的时候为了固定冠冕,头发扯掉了好些。她勉强说了句笑话,怕以后成秃子。

  温夫人理解她的心,陪着笑了两声。

  收拾规整后,片刻功夫便有人来敲门,说外面的人已经在催促了。顺手的,还递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来。

  温夫人立刻崩了,拉着她默默地哭,也不去接那纸。

  顾皎想安慰她几句,但喝药后发汗,整个人反而更晕乎了。只得浑浑噩噩被海婆拉着,出了院子门。

  院门口聚了许多人,笑着的,画着精致妆容的,穿着喜庆衣裳的。有叫着妹妹的,还有喊姐姐的,然而她一个也认不出来。有个少年,挡开那些人,说妹妹不耐烦吵闹的,也别误了时辰。说完,冲她直笑。

  得拜别爹娘。

  顾青山站在人群里,温夫人走过去,和他一道。

  海婆牵着顾皎过去,得磕头。

  磕便磕,只起身的时候晃荡了一下,顾青山赶紧扶住了。

  他道,“夫唱妇随,相夫教子。”

  温夫人也道,“别忘了自己姓顾。县城离庄上也不远,大小事,记得让海婆回来报一声。只要我还能动,一定会去帮你主持——”

  顾青山按着她胳膊,不让说下去了。

  刚那少年立刻走出去,蹲在顾皎面前,“来吧,这会儿你也只能指望我了。”

  顾皎不解,海婆示意她趴上去。

  “是二哥哥,烧糊涂忘记了?他会背你上轿,一路送你去龙口县城。”

  是顾琼啊。

  顾皎很干脆地爬上去,贴着他耳朵说了声“谢谢”。

  顾琼似乎怔了一下,起身,扭头看她一眼。她早撑不住了,直接趴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皎皎别怕。”少年人处在变声期,声音嘶哑又不好听,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大概,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早就换人做了吧。

  顾家庄子着实有些大,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又过一片花园。到处都有宾客,到处都是人声,间或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黑甲兵士矗在人群里。

  顾皎微微张开眼睛,杨丫儿却展开一把扇子,半挡住她露出来的面容,也挡住了诸多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终于出二门,大门洞开,顾琼背着她去了轿子前。

  柳丫儿打帘子,轿夫端了立足的矮凳子来,前后又有齐刷刷一片红袍的迎亲队伍。

  顾皎直起头,勉强握住那把扇子,腰上用力要下顾琼的背。

  仅一个上轿的动作,搞得人满身大汗,头发濡湿。

  她坐好,挪了挪身体,对上顾琼的眼睛。

  顾琼肖父,虽然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年,但已显出几分坚定来。他道,“都是哥哥不好,力气太小,颠着你了吧?”

  “没有的。”她道,“是我太重,累着你了。”

  顾琼头探进轿子,小声道,“皎皎,还生哥哥气呢?”

  生气?

  “说这种客气话,可不是恼我了?”他忐忑道,“爹接你回庄上,你也不愿见我。我好几次跑你院子外边,你还让丫头赶我走,是不是?”

  居然还有这节?顾皎用扇子挡住口鼻,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来这边的顾皎和兄长十分亲热。

  “真不是我不愿送你去外祖家,是爹另给派了差事,不能耽搁。”他见她笑了,跟着轻松起来。

  顾皎的手不动了,也再笑不出来。少年人纯粹,对一个人好是真心实意。若他晓得因自己的拒绝而导致妹子遭难,恐怕一生都过不去这坎。这么想着,她更没精神,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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