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第99章

作者:绿蜡 标签: 穿越重生

  “且安心住着吧,明日就让他们来。”

  王雪梅泪珠儿珍珠一般落下来,“我就知道世子对我好。”

  正待要做些什么,丫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世子,将军来了。”

  朱世杰忙将她的手脚扯开,安慰道,“乖乖儿地,我且去办正事。”

  “嗯,我等着世子。”

  朱世杰走,王雪梅收了盈盈目光,发了会儿呆。她从袖中摸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脸和眼睛,又将头发整了整好。

  那丫头进来,见她那般,一声不吭,眼中却尽是鄙夷。

  顾皎恋恋不舍地将皎雪送马棚里,嘱咐管马的人千万小心,又说自己还日日来看它,给它梳洗和喂食。

  和皎雪告别后,她自去灶间,要勺儿准备将军爱吃的,晚食且要犒劳他。

  她在院中等了许久,不知他们那会开了多久。又数着手指算日子,不知不觉间,居然要到八月了,怪不得李恒那许多的担忧。

  日暮的时候,李恒回来了。

  “怎样?”她关切,“世子可有甚事?”

  李恒难得地叹了口气,进屋,挥退了丫头们。

  “怎地愁眉苦脸?看起来很不顺。”

  他坐去软塌,两手叉在脑后,道,“世子说了,龙口商行专营军粮,对青州王十分重要。未免日后有甚说不清的风险,商行只能和青州王以及王爷特许的商家做生意。”

  来了,果然是这个。

  顾皎倒不是很诧异,点点头,“我和爹也想着了,爹跟商行里的人也商量过。是王家的人向世子提议的?可有甚对他家优惠?”

  李恒摇摇头,“王家走的是小道,怎会想出这般的办法来挟制你我?”

  她想来想去,有些惊异,“你是说,郡马?”

  “果然不傻。”

  “郡马乃是谋臣,读过的书车载斗量都不够,怎会放任咱们?也无妨,只要青州王的仗继续打下去,咱们的生意也不愁做的。要货通天下,已经是很后面的事了。”顾皎一点也不担心,“人呐,世上最活泛的便是人。郡马只当将咱们束缚住,你便飞不起来。他可知人心不足?那王家既然干得出私送女儿的事,保准儿也干得出打着世子的招牌,在别处另建商行,倒卖红薯的事。”

  “不过,那都与咱们不相干了。”

  李恒并没多少欢喜,“业会从郡城派一位督商来,经手商行一应事务。”

  这就有点操蛋了。

  当面温顺和软笑嘻嘻,背后扎刀子真是不软手。

  郡马柴文俊,当真有点棘手。

第97章 剧透

  一灯如豆。

  魏明用针挑了挑灯芯, 灯光大亮, 屋中却多了许多影子。

  他丢下针,捡起手边一个木头盒子, 打开,露出里面薄薄的信函。有些泛黄的纸张, 仿佛胡乱写的各种符号,普通人拿着也看不出甚名堂。他看了良久, 半晌才将那纸捡起来。

  大半年来,和顾家有关系的亲朋, 上下数三代人的动向,全在里面了。

  他垂头看了许久, 影子落在墙壁上, 仿佛一柄剑。

  无甚异常, 毕竟在郡城攻防战中,顾家已经出了风头。后来,顾青山潜下去, 低调得很。甚至年年出去走商的茶也不卖了,那些掌柜和管事全调回来, 负责水渠的事务。

  只有两个人比较打眼。

  顾青山的儿子顾璋,在京都,师从王允;温家嫁出一女,据说男家是京州人, 在京都做官。

  最近, 顾青山令寿伯和海婆, 押着一箱子黄金去都城了。

  王允?

  魏明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想来并非什么豪族大家;至于温家女出嫁,那女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然,万事需得小心谨慎。

  他丢在信函,托着下巴想了许久。半晌,叫来一黑衣人。

  “去都城,查查王允、顾璋和那温家女。”

  以及,一件事,令魏明十分在意。

  顾皎,在拿到婚帖后,试图抗婚。然魏明知机,带着李恒去截胡,从半道上将人赶回家去,几乎强迫着办了婚事。这事还算平常,不平常的,顾皎出嫁前的丫头,全换了;换也正常,毕竟姑娘时候的丫头和做夫人的丫头,要求不同。不正常的是,那些丫头要么被嫁出龙口,要么被配给外地跑商的管事,居然无一人留在本地。

  人人都说魏先生善谋算,其实哪里是他真厉害,只不过是许多事放在心里多想想罢了。他比阮之小四岁,比李恒大十一岁。阮之死的时候,他只十八岁出头,比现在的李恒还要小些。那个男人,那个本该为阮之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却彻底被打垮了。他缩在万州,躲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府邸里,谁也不敢见,哪儿也不敢去。

  魏明无法,只得从许慎那里毕业,赶着出来撑起那一大家子。李恒那时候才七八岁,闭口几个月没说话,见了他却眼泪汪汪的。也幸好那男人死前回光返照,晓得自己还有个儿子要活,将所有家财都交给他处理。

  “我窝囊了一辈子,可不能让延之同我这般。他得像他娘,魏明,你纵然恨我,却得帮他。”

  魏明一个半大的男人,拖着七八岁的孩子,一大家子没主心骨的下人,另外许多被阮之开始却又停下来的项目。到处都需要花钱,万州王不给活路,走在路上人人喊打。他白日夜晚地想,想得头发都白了,才渐渐地将一家人拉上了正路。为了活下去,他学会演戏,善于戴面具,谎言张口就来,更懂得如何干坏事,干完坏事将屁股擦得干干净净也是本事。

  顾青山擦屁股了,也擦得挺干净,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若无遮掩,何必如此谨慎?

  魏明的眼中满是阴霾,一个巨大的猜想在脑中浮现。

  可是,那狡猾的丫头一定不会承认,他得抓到她无法争辩的证据。

  天渐高,秋渐凉。

  伴随着龙口水稻丰收的消息而来的,是一大筐新鲜的红薯和一本厚厚的红薯菜谱。

  青州王请了魏先生,连同几个亲近的谋臣和将领,他要试试那红薯是不是当真如女儿信中所言。

  郡城的厨子比龙口的世面广,手艺更精通些,自然搞出来的花样更多。他们在拿到红薯和菜谱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仔细研究起来。观外形,闻气味,尝甜度,最后选了几个不好看的出来试菜。

  最终,成了数十个菜,一一摆上了青州王的宴席。

  一人一几的席面,下人们流水价地上菜,鲜甜的味道充斥着空气。

  青州王请大家别客气,尽情地吃。好或者不好,也别遮掩,当面就说。

  魏先生坐在下手,默默的品尝味道。红薯这般东西,宽爷早年弄出来的时候,十分干涩,滋味并不是很好。他也尝试过怎么利用它,没想到那丫头片子居然比他的花样多,一弄菜谱就是一大本,豪爽地上了近百种的方法。

  “魏先生,如何?”青州王问。

  魏先生放下筷子,点头,“味道很好。”

  “可中吃?”

  “可。”

  青州王哈哈大笑起来,中气十足又颇具威势,他环视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将领,“若做军粮,日日吃,可有怨言?”

  自然是无的。

  “真是天助我也。”青州王看着魏明笑,“自来了河西,有如神助一般。大事,可定了。给世子和延之写信,召他们回吧。”

  青州王一声令下,战争机器便启动起来。各处的大营开始盘账,手中的兵士几多,辎重还有多少,军衣可是齐整了,马匹和武器有无妥当。当然,也有几匹快马奔龙口而去。

  丰收,纳粮,上路。

  龙江涨水,漫堤了。

  浩浩荡荡一片,将堤坝内侧的田地泡成了黄汤。

  幸而水淹田才成,各家都没种植,无甚损失。

  只顾皎的一口鱼塘,因临近的水渠闸门没关紧,许多鱼跑出去了。她万分心疼,纵然石仓里装满了收回来的稻子,也不能令她开心。

  因为,青州王来信,快中秋了,该打仗去了。

  顾皎抱着李恒的胳膊抱怨,“你好不容易修两个月的假,顺手帮他将军粮收齐整了,怎地连口气都不能歇?他儿子跑我家来,整个小老婆来给我添堵;他女儿女婿来吃我的,背后还要□□顾家一刀。我大度,都不和他们计较,还得日日装出好脾气的样子和那个什么狗屁督商柴文茂说话。对了,那督商原本是干啥的?怎么那么多屁话?简直十万个为甚!”

  李恒收拾自家行李,连带顾家送来的一套心铠甲,顾皎帮他做的黄金马鞭。

  顾皎那日见他修马鞭,又收了皎雪做提前的生日礼物,要投桃报李。也不知哪里来的审美,居然搬出好几锭金子,要金匠特别定制了一个马鞭。她还逼着他必须用,只因是娘子的一片爱心。

  “郡马一个远房的堂兄。”李恒答道。

  “所以啊!”顾皎叹口气,“现在用人,只看血脉血缘,亲朋好友,同族姻亲,才能倒是其次了。咱们含烟算账多快呢,若不是入我家门,简直浪费人才。”

  “你休要提她,已是被卖的人。”

  顾皎就冲李恒笑,跑过去帮他打包东西,“延之,以后你要是得了一官半职,掌了一州一郡的,一定要以身作则。”

  “甚么?”

  “选贤任能,要有规则。”

  “甚规则?”他笑着问。

  “选能干的,因人而用。”她暗示他,“比如,考个试什么的。”

  推官制,走开吧;科举制,开始吧。

  李恒也笑了,然却叹口气,“不容易啊。这天下,还是士族人的天下。”

  她想了想他要杀光士族的劲头,心中大概明白他为何会被称为暴君了。

  历朝历代以来,包括现代,掌握了最先进的生产力和舆论的阶层,才是整个社会最终解释权的。此时,士族便是掌握着文化、权利、土地及生产资料的阶层,也因此,他们有充分的权利诠释历史。李恒要杀光士族,要推翻历朝历代的推官制度,甚至从他看重宽爷和唐百工等等技术性人才,怕也是支持选贤能的。这样的皇帝,纵然是开国帝君,但面对庞大的官僚和士族群体,也是势单力薄的。政令或者不出宫廷,或者被胡乱诠释,或者被极端化推行,或者再晕头搞几个大的民生工程,被有心人利用着多收税。

  如此?越是能干,给人的把柄越多,最终惨死。

  死了,还要被安一个戾的名号。

  士族的嘴,史官的笔,盖棺定论。

  因此,在书中,李恒的结局完美地契合了他给裴潜的结局。

  这才是报仇,来自上层社会的终极报仇——让人遗臭万年。

  可那是因为顾皎死了。

  现在,顾皎在,绝不会容忍自己的男人在落凤坡走向毁灭。

  “但终究,会是庶族人的天下。”顾皎看着他,认真道,“延之,你信不信我?”

  李恒点头。顾皎和别的女人不同,她会撒娇,会忽悠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可她要办成的事,一件件都办成了。她有种莫名的自信,仿佛只要她想,天下也可握在手里一般。

  “延之,你不是寻常人。你有才能,有志气,有品行,还知道以后该做什么。你是身负使命的人,只要你想的,都能做得成。”她坚定道,“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绝对能扛得过去。”

  “就算,那些人都死光了,最终赢得胜利的人,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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