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缘何故
蒋森哇道:“按理说以你的作风不至于啊?是窈窕终于跟你闹了?”
沈启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没有。”
蒋森瞪大眼睛:“窈窕居然到现在都不闹?”
沈启明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闹?一个助理而已。”
窈窕是他的未婚妻,未来唯一的妻子,不论如何,都犯不着把一个助理看在眼里。
蒋森转念一想:“哦也对,你俩都分手了,她确实没有闹的理由。”
沈启明听到分手二字,目光锋利的看向他,蒋森看出他的不悦,再度干笑起来,却会错了意:“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没分手她也不可能闹,她怎么敢跟你闹。”
不敢和不必要是有区别的,他这马屁拍得让沈启明有点不舒服:“她为什么不敢。”
虽然以前窈窕从来不发脾气,可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办公室里,对方才当面发过一场。
蒋森思来想去,自己也觉得这话矛盾:“也是,你俩私底下打电话那么硬核,都直接法克你的……不过讲道理,谁能看得出来啊,我以前一直以为她在你跟前真的是个小可怜来的!你跟她拿的剧本难道不是逢场作戏的豪门联姻么?谁能想到你俩不愧是情侣,崩人设都一起崩的。”
沈启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虽然听不懂蒋森bb里的一些名词,可逢场作戏还是能听懂的,那是他父亲和母亲从他记事起就每天上演的戏码。
他因为厌恶那些,一直以来都刻意避开。
蒋森却用依旧用相同的词汇来形容他和金窈窕的关系,有那么一瞬间,沈启明的瞳孔都缩了下:“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在我面前是小可怜?”
明明她想要的,他已经都给了。
蒋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笑道:“还不是你以前藏得太深。你看你也不带她出门见人。”
沈启明说:“这是我的私生活。”
蒋森:“可你看连晶茂都没几个人认识她,来一趟园区,还得跟门卫登记,估计在临江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沈启明倏地顿住。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出去。”
蒋森莫名其妙地被赶走,临关门前听到沈启明打电话的声音:“让宁萌进来。”
晶茂人事部的动作很快,宁萌一力拖延,解雇通知仍迅速降临,她几近绝望,忽然得到沈总要见自己的消息,只当对方终于回心转意,进办公室后,对方开口却是:“这样的事情你做了几次。”
宁萌愣了愣,隐约察觉到不妙,侥幸念头如潮水般褪去:“沈总……您在说什么?”
“这样的失误。”沈启明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桌上的显示屏,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声音里的威压却不容忽视,“我不想重复第三次。”
宁萌听懂了,声音发起抖,第一反应自然是推诿:“沈总,我不知道金小姐跟您说了什么,我听不懂。”
金窈窕到底想怎么样?之前当面戳穿窗户纸的时候,对方只是讥讽,而没有提及双方之前的矛盾,她还以为她真的那么高高在上,不在意沈总,也不在意自己跟沈总的关系,结果居然又在走后跟自己过不去吗?
沈启明看着电脑:“她什么都没说,现在是我自己想问你。”
宁萌的身体一寸寸僵直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好可笑。
金窈窕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喜欢的人却主动在为了金窈窕跟她翻旧账。
即便被解雇,宁萌这一点体面还是想要给自己留住的,捏紧拳头,依旧摇头:“沈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启明目光扫了她一眼,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躲过去的时候,后背的办公室门轻轻敲响,数位从临江跟来的眼熟同事鱼贯而入:“沈总,您要的访客记录,临江那边已经发过来了。”
沈启明看着那叠纸,几秒钟后才伸手拿来,不多,几张而已,金窈窕以前去临江公司的次数并不多,几乎每次都是为了给自己送吃的。
有时候是熬得香浓软糯的粥,有时候是炖得清亮澄澈的汤,她总是笑眯眯地拎着保温壶进办公室,托腮看着自己吃。
有时候也会问:“启明,今天很忙吧?”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还好?还行?
他以为那就是全部了,直到现在,他看到那些访客记录。
每一次的等待时间,少则二十分钟,长的,半小时以上都有。
桌边的助理开口:“沈总,我问过了临江助理部的同事,这些通传都是宁萌过的手。”
沈启明的视线落在那些数字上,很久以后,抬起头。
他不是会因为怒火失去理智的人,也没有破口大骂或语出侮辱,只是平静地说:“是我的错,才让她经历这些。”
宁萌没有被骂,却因为这句连怒气都听不出来的话,心中涌出一股任何时候都不曾如此强烈的绝望。
对上沈启明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浑身虚脱一般,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她以为被解雇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可这一刻,却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她在沈总眼中,真正被归类为了卑劣不堪的“这些”。
——
恢复空荡的办公室内,沈启明放下那几张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纸。
窈窕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原来还在经历着这样的生活。
这是他现在发现的。是否还存在没被发现的呢?
沈启明仰起头,看向头顶散发着光芒的灯柱,突然想笑。
笑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可笑之处的自己。
——
铭德,金窈窕将拒绝签订投资合约的决定告知中介,对方觉得她不可思议,但劝过几回后,终究还是放弃了。
金窈窕挂断跟中介的电话,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很累的时候就靠独处来渡过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养成的,小时候她很娇气,遇上不顺心的事情总会找爸妈诉苦。
后来开始创业,学着独立,那时她孤身在海外,跌跌撞撞地接触那些以前从未得知的世界,觉得辛苦的时候,还想回头找自己熟悉的护盾,可惜那个时候,她的护盾已经消失了。
总之最后,她渐渐学会了一个人去支撑很多事,直到现在,也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自己最熟悉的做法。
外头有人敲门,她停顿了几秒,短时间没能从自己熟悉的角色里抽离出来,因此回答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冷淡:“谁?”
“窈窕。”大门打开,母亲笑眯眯地站在外头,“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偷偷躲在这呢。”
金窈窕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露出笑容:“有什么事吗?”
露娜搭着金母的肩膀,踮着脚一蹦一蹦地:“窈窕!阿姨说想吃栗子酥!咱们今晚吃栗子酥吧,好不好?”
金母但笑不语,金父虎着脸进来,提着一叠文件,是关于投资合约的,他把合约放在桌上,跟金窈窕说:“我说我做,非不要。别给她们做,你那么忙,少惯的她们。”
露娜一点也不怕他,笑嘻嘻地:“窈窕做得比较好吃嘛!”
她说完以后,才发现金窈窕坐在那安静地看着金父金母和自己,疑惑地说:“窈窕?对了,你在这干嘛?睡午觉吗?”
“嗯。”金窈窕笑着站起来,“除了栗子酥以外,还有什么想吃的?”
——
栗子酥虽叫栗子酥,却是蒸出来的糕点,应该叫栗子糕才对。栗子煮熟后碾碎加面粉,搅拌进核桃肉和葡萄干,核桃得事先炒过,炒得香气扑鼻,再打成粉末来用,要的虽然是香,却不能用更香的芝麻,那样就抢栗子风头了,糕浆倒入模具以后,中间小小地铺上一层自家做的枣泥,醒完上锅热气一蒸,出来得蓬蓬松松,软软糯糯。
露娜捧着热糕,一边吃一边哈着气说:“窈窕,我想过了,反正回临江也是给我爸妈逼婚,我还不如留在铭德给你当助理打杂呢。就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你得管我吃管我住。”
她的钱全给金窈窕了。
金窈窕当然是随便她:“你爱呆多久呆多久。”
露娜吃着栗子糕若有所思:“不过我没工作过,可不能给你丢人,吃完糕我就翻资料去,必须得当个给你长脸的助理。”
金窈窕以为她说的资料是专业书籍,也没当回事,拿着合约跟自家父亲商量:“得找个时间咱们回临江开股东会,把这事儿宣布一下。”
铭德那么多年才开启第一轮融资,实在是起步太晚,不过融资计划的成功,还须得股东会投票通过。
因为揉糕的时候加了奶粉,屋里除了栗子糕的香气,还有奶香。虽说牛奶营养比较丰富吧,但做需要加热的糕点的时候,金窈窕还是喜欢往里头放奶粉,这样出来的香气会更浓郁些,奶味跟栗子也是绝配。
连金父都没逃过热栗子糕的魅力,翻文件的时候还不忘咬一口,松软的糕体蓬松得像云朵一样,中间夹杂着软糯又不过甜的枣泥,打碎的核桃和栗子都能吃出一点小痕迹,一个粉绵绵,一个香喷喷,搭配得无比合适,葡萄干也被蒸得心服口服,酸酸甜甜地半溶在糕体里,一口下去,热腾腾的,滋味美到不行。
金父看了栗子糕一会儿,专门咬了口有两个葡萄干的角落,一边嚼一边说:“你想好了,咱家股东全是金家自己人,你许阿姨孟叔刘叔可不姓金,这会一开,可回不了头,你真决定了要让外姓人进铭德?”
他虽然承诺了不妨碍女儿的决策,但“铭德姓金”这个老观念一时半会还转不过来。
金窈窕笑道:“我只嫌外姓人不够多。”
铭德就是金家人太多了,企业风格才会那么守旧,那么多家族股东,各个是她的长辈,虽说除了金老三以外没什么特别能搞事的吧,但绝大部分肚子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想要彻底接掌铭德,第一步就是削弱股东会的力量,股东们团结是好事,可太团结,她就有点不乐意了,万一哪天团结起来对付自己呢?
所以在目前这个铭德最缺资金的阶段,愿意投资铭德的外姓人,只要靠谱,那绝对是越多越好。这些天中介又给她介绍了几个投资人,虽然投资数额没有许晚和沈启明给的那么可观,可其中有两个给她感觉靠谱的,她也照章都接纳了下来。
金父睨了女儿一眼,似乎还有些对宗族的意难平,但到底没开口,最后只是吃了口糕笑道:“既然那么缺钱,你怎么又把上门把晶茂的投资推了?”
搞得这几天新投资人许晚老找金母说情,迂回地让她劝劝金窈窕。
金窈窕愣了下,失笑,倒不意外父亲知道这件事:“缺钱是一回事,那种钱肯定不能要。”
而且现在再想自己去找沈启明算账这件事,她也有点觉得不应该,其实当初悄无声息拒掉合约也是一样的结果。
可当时实在是太不爽了。一直以为的投资人居然是前夫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又不是拍偶像剧,她在沈启明身边一头热了那么多年,也算对对方的行事作风有了解,那人什么时候做事情偷偷摸摸过?能用上如此曲折的方式,无非就是为了体面,且这份体面里还涵括了“钱货两讫”的意味。
她再好说话,也是有自尊的,过去那是不知道,这回知道了,宁愿当面去表明立场。
本来也不至于气成那样,路上她想的是好好谈,结果到了晶茂门口,被拖着等来等去,想起自己过去犯贱的时候曾经被踩在脚底的真心,才又变成那个情况。
过去的辛酸虽然都已经过去,可如今再想起,谁能一点波澜都没有?
只是。
金窈窕想起沈启明说他隐蔽给钱只是害怕自己不肯收的解释。
说实话,她这辈子没想过能从沈启明嘴里听到“害怕”这两个字,这样充满了情绪化的字眼,还是针对自己的,从对方的口中吐出来,总显得有点不真实。
金窈窕皱起眉头,露娜吃着栗子糕帮她说话:“本来就是嘛,金叔,窈窕都已经跟沈启明分手了,唉,换成我我也不可能会要我前男友给我的投资,别说用那个机构了,就是晶茂亲自出面,窈窕也不会收的。”
说着她朝金窈窕扬了扬下巴:“是吧窈窕,咱们还没穷到那份儿上。”
金窈窕笑了一声,却说:“不,假如真的是晶茂正式出面的话,我会收的。”
露娜一愣:“啊?”
金窈窕:“露娜,晶茂资金雄厚,公司经营状况也稳定,是个很值得放心的合作方。”
露娜有点不明白:“可那是沈启明的公司唉,跟晶茂合作,显得旧情难忘似的,多没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