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不洗白 第120章

作者:道_非 标签: 穿越重生

  儿郎们不成器的,又岂是郑家一门?

  世家之上的天家,更是如此。

  这几代的天子,虽谈不上昏庸,却是一个比一个平庸。

  林修然时常想不明白,大夏夺嫡如此残酷,能从皇子一路拼杀至天子的人,并非一般的小角色,可是这样的人,一朝做了天子,便都成了庸碌之人,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天子门的心气与智谋,是不是在夺嫡之中消耗殆尽了,才会堕落至此。

  想了想,林修然觉得,多半是因为圣明天子所需要的,并不仅仅是阴谋,更多的是阳谋,与治国平乱安定天下,而这些夺嫡登基为帝的天子们,会的更多的是阴谋。

  所以一旦为帝,便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彻底沦为平庸之君。

  想到此处,林修然越发惋惜。

  宁王可谓是近年来天家最为出色的儿郎了,阴谋阳谋,治国平乱,样样出类拔萃,若他为帝,大夏必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只是可惜,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林修然摇头轻叹,心中忽而生出另一个念头——宁王虽然死了,可他的儿子还在。

  李斯年的聪明才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宁王,他若位尊九五,一样能改变大夏备受北狄欺凌的局面。

  正月的阳光微暖,照在树枝上厚厚的积雪上,折射着的阳光有些刺眼,斜斜穿过窗台,落在林修然眼底。

  林修然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蕴了一层志在必得的浅浅笑意。

  哪怕豁出去这张老脸,他也要求郑公帮助李斯年恢复宁王独子的身份。

  大夏积弱多年,实在太需要一个聪明果决的天子了。

  林修然原来与大多世家们的想法一样,天子昏庸无为,世家们才更容易壮大自己的力量,但经历了长公主兵变屠尽谢家人满门的事情后,他的心境发生了改变。

  天子无为,世家们的确得利,但得利之后的代价,实在太重太重——若先帝为圣明天子,谢家便不会坐大,林家更不会为了谋求发展,投到谢家门下,与谢家一起害了镇远侯,以致边关险些失守,谢家女被灭,林家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李泓若是英明,便不会被别人三两句话便左右了想法,昨日立李承璋为太子,今日废了,明日又想再立,储君空悬,国本不稳,朝中局势暗流涌动,林家自镇远侯一事后,便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入朝为官只求自保,不敢去想建功立业之事。

  可若李泓英明,哪里还会有这些事?

  林家儿郎能大施拳脚,林家也可以恢复往日的繁荣,纵然李泓忌惮世家权大,欺压皇权,但权衡世家们给天下带来的利益后,他只会略施小计,让世家们相互牵制,断然做不出谢家女杀镇远侯自断臂膀的蠢事。

  一个圣明的天子,求的是互利互惠,共同建设大夏,让大夏恢复往日的四夷宾服、八方来朝的盛世,而不是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诛杀功臣之举。

  林修然对李斯年充满了期待。

  林修然打发了屋里的林三郎,让人往郑公府上递了帖子。

  郑公年事已高,已经不大理事,拜访他的折子,多是郑公的小女儿郑余在翻阅处理——郑家的儿郎们虽然不争气,但郑家女的才情却是天下皆知的,大夏民风开放,女子招婿颇为常见,不少郑家女并未嫁人,而是留在郑家招了婿,与郑公一起支撑着荥泽郑家的门头。

  郑余便是郑家女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因她手段果决,颇有其父之风,世人又称她为铁娘子。

  林修然的帖子经郑余的查看后,郑余接待了林修然。

  红梅的清香和着雪花的清冽传进屋中,林修然就着红梅白雪的美景,抿了一口茶,对面前的郑余道:“非是老夫打扰郑公的清修,而是老夫所求之事兹事体大,非郑公不能言说。”

  郑余不比林修然小上几岁,眸光轻转,依稀可见旧日的风采,轻啜一口茶,笑道:“话虽这样讲,可大司农若不透露一二,我也不好报于父亲。”

  父亲虽然仍在担任右扶风的官职,但这些年来的政务,多是她在处理,大夏女子地位虽高,但并无女子为官的传统,故而她只能在府上打着父亲的名义处理事情,并不能与男人一般入仕为官。

  可饶是如此,华京城的男人们也不敢小瞧了她,个个直将她当做郑公对待。

  林修然虽然是林家家主,又官拜大司农,但与掌右扶风的她相比,到底低上许多,竟不将所求何事与她言明,而是绕过她找她父亲,当真是不知所谓。

  郑余放下茶杯,道:“大司农若是坚持的话,便请回吧。”

  “我郑家没有我不知道,而直接报于父亲的规矩。”

  郑余有送客之意,林修然只好道:“夫人,您可还记得宁王殿下?”

  寒风微扬,吹散了搁置在窗户处熏香炉中吐出来的熏香。

  郑余眸中闪过一抹郁色。

  她怎会不记得那个男人?

  那个拜入父亲门下没几日,便勾得家中女郎们意乱情迷的貌美男子。

  郑余垂眸,敛去眸中神色。

  林修然小心用余光打量着她的面容,继续道:“老夫今日前来,为的是宁王当年拜入郑公门下的拜礼。”

  郑余手指微紧。

  当年她不是没有问过父亲受宁王的用意,父亲只是拿给她一张地图,对她道:“阿余,郑家百年基业,而今要靠女子支撑门楣,我朝女子地位虽高,但并无女子入仕为官的道理。”

  “而今你能代我理事,不过是我仍担着右扶风的位置罢了,一朝我身入黄土,右扶风的位置必会被其他世家所得,我郑家女儿虽才情远胜男子,可终归是女流之辈,不能为官,便连与那些男子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她听了,只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家会有争气的儿郎,总有一日能重振荥泽郑家的门风。

  父亲却只是摇头,道:“郑家儿郎早已断代,纵然天佑郑家,近年天降神童于郑家,可等他长大,也要许多时日,更别提何时能入朝为官、撑起郑家的一片天了。”

  她抿着唇,不知道如何作答。

  父亲的话,从来是一针见血——女子再怎么要强也无用,这个时代,终归是男人的时代。

  郑家如今看着繁荣,可若父亲一死,郑家便会退出华京世家之列,泯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父亲将地图交在她手里,捋着花白胡须,道:“这便为父收宁王的用意。”

  “女儿,你何时参透了这地图,何时便是我郑家再度成为世家之首的日子。”

  时隔多年,她依旧能想起父亲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与上了年头的羊皮地图落在掌心的奇异触感。

  只是可惜,直至今日,她仍不曾参透父亲给她的地图,更不曾参透那个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宁王。

  郑余抬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林修然,慢慢道:“自然是记得宁王,也记得宁王那日的拜礼。”

  “只是不知,大司农为何突然提起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

  林修然不知道宁王与郑公之间的交易郑余究竟知道多少,斟酌片刻,只略微透露了一些宁王的事迹。

  郑余听了,不再拦着林修然,打发侍女去问郑公的意思。

  不多会儿,侍女回来道:“郑公请大司农入内院相见。”

  郑余便带着林修然,一同去找郑公。

  郑公如今八十多岁,满头银发,气度超然,又因久居人上,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仪万千。

  林修然连忙上前见了礼。

  郑公地位超然,莫说身为九卿的他了,三公甚至天子见了郑公,也要行个礼。

  郑公示意林修然起身。

  屋里的侍女们尽数退下,郑余垂眸煮着茶。

  郑公看了看林修然,开门见山道:“你为宁王而来?”

  林修然道:“是,也不是。”

  在历经五朝天子的郑公面前,他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道:“郑公可知宁王尚有一子在世,名曰李斯年。”

  “他在长公主屠谢家人之时逃出生天,被凌虚子收养,而今又叫觉非。”

  “觉非?”

  郑公捋着胡须,道:“觉今是而昨非。”

  “斯年,於万斯年,受天之祜。”

  郑公轻轻一笑,接下郑余双手捧来的茶,抿了一口,道:“宁王倒是对他寄予厚望。”

  只是那个他最得意也最看重的门生,早已长埋黄土,尸骨成灰。

  人间几何,再也寻不见当年的宁王了。

  “不错。”

  林修然颔首。

  郑余奉上茶,林修然谢过,继续说道:“李郎君如今瞧上了安宁翁主,天家的规矩,想来郑公比我更清楚——”

  郑公雪白长眉轻挑,打断了林修然的话,道:“他想让我帮他恢复身份?”

  郑公听此并未动怒,林修然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了一半,宁王当年送给郑公的拜师礼,才是郑公对宁王青眼有加的真正原因。

  林修然道:“正是如此。”

  “李郎君言道,望郑公看在与他父王往日的情分上,助他一助。”

  “往日的情分?”

  郑公饮尽杯中茶,一贯威严的眸光闪过一抹恍惚。

  当年他对宁王,说句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也不为过,他视宁王为改变郑家、更改变大夏的唯一人,为此他冒着得罪天子与谢家的危险,暗中为宁王培养势力,派人去梁州之地追查梁王宝藏的下落,以助宁王未来成就大业。

  可宁王是如何报答他的?

  是沉溺于儿女私情,让他们前功尽弃!

  自己失了性命不说,更让一个庸碌无为的李泓坐了天子之位!

  他与这样的宁王,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他们的师徒情分、君臣情分,早就在宁王决意娶谢家女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了。

  郑公不说话,一旁的郑余开口道:“李郎君只说了这些?”

  纵然是拉拢郑家给他做事,也要许诺一个将来,更何况,李斯年如今是有求于他们,更该对他们礼遇有加,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说一个往日的情分。

  不止郑余这样想,林修然心中也有这样的念头——三清殿中那位清隽无俦的少年郎,姿态也太高了些。

  林修然心中这样想着,又怕得罪了郑家,郑家不愿意帮助李斯年,便开口替李斯年描补一二:“李郎君是惜字之人。”

  郑余冷笑,道:“我不是没有听过他的事迹,也知道他的才学不在其父之下,但宁王当年负我郑家,他而今求我郑家做事,只说一句往日情分的便没了下文,这般行事,将我郑家置于何地?”

  “宁王与父亲的情分,早在宁王娶妻那日便烟消云散了!”

  “没那么多的情分替他李斯年做事!”

  郑余疾言厉色,话说得极其不客气,林修然面上有些不好看。

  他知道郑余雷厉风行,素有铁娘子之称,但平日里甚少与郑余打交道,只觉得郑余是借助其父名头,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手腕?

  如今相处下来,只觉得世人之言不虚,可郑余如此强硬,若再继续下来,李斯年相托之事,怕是要就此泡汤。

  林修然思度片刻,抬眉去看郑公。

  郑公虽然久不问事,但他仍是郑家的定海神针,李斯年恢复身份之事,还要看郑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