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画面太美,程彦想象不来。
弄清了李承瑛的目的,程彦毫不客气地将李承瑛给她的红封收好,翘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痛惜道:“三哥,你重新投胎可能会来得更快一点。”
李承瑛道:“别瞎说,万一你姐姐——”
程彦毫不留情泼冷水:“死心吧,我姐姐眼不瞎。”
不仅不眼瞎,还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
李承瑛没了母亲,自己又不学无术,现在有丁太后罩着他,看起来是风光无限的三皇子,甚至还隐隐压太子一头,可一朝李承璋登了基,他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李承璋若是顾念手足之情,便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当一个闲散藩王,若是心硬些,便是白绫毒酒二选一。
程怡庄除非是脑袋进了水,才会跳到他这艘破船上。
李承瑛虽然胡闹些,但并非不通世事,程彦明白的道理,他更加明白。
李承瑛静默片刻,自嘲一笑,道:“我也知道你姐姐不会瞧得上我,我这不是喜欢她么?”
“要是不喜欢,她去当姑子我也不会多瞧她一眼。”
程彦第一次见李承瑛这副落寞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生在天家,看起来尊贵无比,可内里的不容易,只有自己才明白,若是执政的天子仁善些,其他皇子还能做个闲散藩王,若是心硬如铁,等待其他皇子的只有死路一条——大夏立国近百年,如今活着的藩王屈指可数,可见夺嫡之惨烈。
李承瑛的放纵自己不学无术,更像是末日前的狂欢。
程彦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个时代的制度是吃人的,如果可以,她希望李承瑛有一个好的结局。
李承瑛见程彦愿意帮自己,面上的不虞之色一扫而光,连忙道:“还有十五日便是上元节,你将你姐姐约出来看花灯,我寻个机会,与她说两句话。”
“只说两句话?”程彦狐疑道。
李承瑛道:“我虽胡闹,可也不是色中饿鬼,不至于对你姐姐动手动脚。”
程彦道:“你知道分寸就好。我家三叔是郎官入仕,平日里最疼大姐姐,你若是不守规矩,他性子上来怕是会打断你的腿。”
李承瑛再三保证,程彦才愿意与他商议看花灯的时间与地址。
与李承瑛分开后,程彦心情有些复杂,男女之事当真是生而为人躲不掉的劫,一向不着调的浪崽儿李承瑛都有了喜欢的人,也不知道未来能叫她喜欢的,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程彦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虽然身体只有十二三,可却是实实在在活了两辈子的人,两辈子的时间加一起,导致她看周围同龄人就像看一群萝卜头......
不仅谈不上喜欢,还觉得他们太幼稚,哪怕老成持重如太子李承璋,她也觉得他只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故作成熟的小男孩。
程彦摇头轻笑,刚转过假山,便看见长廊处按剑而立的李夜城。
瑞雪还在下,他的发尾与眉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越发衬得碧色的眼睛幽深,如行走在黑夜里的孤狼。
程彦不免有些心疼,快步走上前,打落李夜城肩头的积雪,蹙眉问道:“怎么不在里面等?”
话刚出口,程彦便明白了,李夜城站着的位置,是她回宫的必经之地,也是她一眼便能瞧见的地方。
第15章
程彦给李夜城扫雪的动作微顿,道:“傻不傻,这么冷的天。”
李夜城唔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雪。
他身上穿的是卫士薄甲,在雪地里站了许久,铁甲越发冰冷,让程彦给他扫雪,怕是会冰到她的手。
李夜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递给程彦,声音低哑:“给你的。”
程彦接过红封,狐疑道:“你哪来的钱?”
她刚在宴席上吃了酒,不施粉黛,颜色也如朝霞映雪,在夜幕烟花绽放下显得格外好看。
李夜城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道:“我有俸禄。”
程彦只是不要,把红封还给李夜城,道:“俸禄是让你拿着花的,不是拿来给我的。再说了,你今年都十七了,再过几年便该娶媳妇了,你把钱都给我了,哪有钱给我找个嫂子回来?”
李夜城又把红封塞给程彦,漠然道:“不娶,没人瞧得上我。”
程彦秀眉微蹙,埋怨自己说错了话。
大夏与胡人百年血仇,哪是那般好解的?李夜城身上带有胡人的血,在华京不受人白眼便是万幸了,根本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他若想在华京立足,便只能走他父亲的老路——以军功证明自己。
可偏偏在这个时代当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兵与科举一样,都需要是良家子,所谓良家子,便是清白人家。商人,做木匠手工活的,奴隶,甚至从医的都不行。
李夜城的母亲是胡姬,单是这一点,他便被会军营拒之门外,军营的将士日夜与胡人作战,怎会接受李夜城这个异类做自己的同袍?
她想了许多法子,军营只是不收他,这才退而求次,让他先做她的卫士。
想起这件事,程彦又觉得头大。
也不知母亲何时回来,母亲在军营素有威望,若她去安排李夜城,想来会比她好很多。
若不然,再这样继续耽误下去,李夜城整个人都废了。
程彦怕李夜城受人冷艳自暴自弃,便安慰道:“你父亲是战功赫赫的镇远侯,莫自轻自贱。”
李夜城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宫殿下面烧的有地龙,一进殿,便感觉热浪扑面而来。
程彦解了披在外面的大氅,李夜城随手接了交给给紫苏。
半夏沏了养生的茶,端了过来。
程彦抿了一口茶,对忍冬道:“你去三清殿找一个叫绝非的人,把他带过来,我有要事找他。”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让李承瑛这种纨绔都开始用心帮她找红薯。
只盼着李承瑛找对了人,那个叫绝非的是知道红薯的,这样一来,她不仅能吃上香喷喷的烤红薯,偏远之地的百姓也有了果腹的粮食。
忍冬听命而去。
不多时,忍冬便回来了,对程彦道:“翁主,三清殿的道长说,凌虚子仙长不许绝非出三清殿半步。”
半夏道:“这便奇了,他若是凌虚子仙长的徒弟,这几日需要做道场,实在走不开也就罢了,可凌虚子仙长的徒弟我都知道,并无绝非这个人。”
程彦整了整衣袖,道:“左右睡不着,我走一遭也无妨。”
凌虚子是这个时代的老神仙,活了一百多岁,颇受大夏君主们的推崇。凌虚子看重的人物,想来也是能人异士,要不然,也不会知道番薯这种东西。
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让绝非出三清殿。
程彦一路来到三清殿。
除夕夜里道士们要做道场,留守在三清殿的都是一些小道童,三清殿是供奉三清的地方,道童们不用守宫里的规矩,对程彦一行人并不迎奉,绿萝问了好几个小道童绝非在哪,小道童们摇头说不知。
程彦的好奇心更重了。
按理讲,能在凌虚子面前挂上号的人,当是三清殿里响当当的人物,哪曾想,这些小道童们根本没听过绝非的名字。
难道说是凌虚子刻意隐瞒他的存在?
看来这个绝非的身世不简单。
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绝非,紫苏便道:“前面有个亭子,翁主先在那里等着,我们找到了绝非,再来请翁主。”
程彦正有些累,便答应下来,往前面的清风亭走去。
除夕是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日子,她放了殿里的侍女侍从们的假,身边跟着的只有紫苏绿萝半夏忍冬四个侍女,外加陪她来守夜的李夜城。
李夜城身上有胡人血统,去哪都不受待见,紫苏便与李夜城在清风亭里陪程彦,其他几人去找绝非。
清风亭地势偏高,程彦将周围景色尽收眼底。
腊月里滴水结冰,但三清殿里的莲花池引的是活水,又有地龙修在旁边,故而池里的荷叶不曾凋零,仍是碧绿一片,甚至还隐藏着一两朵刚刚盛开的莲花。
几只白鹤舒展双翅,或在莲池里起舞,或互相梳理着羽毛。
程彦心中暗叹。
到底是供奉着老子的三清殿,景致与皇城的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皇城里处处繁华,金碧辉煌,来往宫女内侍脚步匆匆,而这里,道童天真,仙鹤悠然,完全没有世俗的侵扰,恍若九天之上的仙境一般。
正这般想着,程彦突然听到内侍尖细的喝骂声:“哪里来的死瘸子,这么不长眼,敢挡你爷爷的路!”
程彦微微蹙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竹林清幽,少年身着浅水色的衣裳坐在轮椅上,如误入凡尘渡劫的谪仙一般。
偏满脸怒容的内侍打破了这如画一般的景致。
内侍一脚踹在少年的轮椅上,少年从轮椅上摔下来,撞在一旁的石头上,额间瞬间便见了血。
殷红的血蜿蜒流下,越发衬得他肌肤苍白,乌发漆黑,不胜可怜。
莲池旁的仙鹤听到竹林中的动静,飞了过来,在少年身边扑腾着双翅,似乎颇为担心少年的伤势。
内侍原本想再踹少年一脚,因仙鹤的到来无处下脚,只立在旁边辱骂着。
程彦心头小鹿突跳——这般好看的脸,若是破相了可怎么办?
程彦忙上前解围。
内侍见程彦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换了一副谄媚面孔。
紫苏扔给内侍半锭银子,道:“没你的事了。”
内侍忙不迭谢过,提着装着经书的盒子快步离开竹林。
李夜城上前扶起少年。
少年坐回轮椅,衣裳上沾了雪花与泥土,面上的血仍在流,可饶是如此,他仍是好看的,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凌虐感。
少年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青色帕子,擦着额角上的血迹,轻声道:“多谢贵人。”
程彦道:“道士不受宫廷管束,你家中若有人在,大可出宫去,没必要留在这里受人欺负。”
三清殿的道爷道童虽然超脱,可架不住皇城里尽是一些捧高踩低的宫人,少年是个瘸子,便天然遭人轻视,偏又生了张过分好看的脸,引人嫉妒,少年身后若没有靠山,可不就整日受人欺负么?
少年笑了笑,将帕子放回袖子,手指安抚似的轻抚白鹤鹤顶,道:“我的家人,尽数死在七年前的宫变之中。”
“我哪儿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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