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程彦紧紧抓着李斯年的领口,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泪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斯年轻拍着程彦,示意她不要太难过,温声问一旁的问棋:“你们听到黑熊怒吼到赶到黑熊身旁时,一共花费了多长时间?”
问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记得了。”
李夜城冷眼看向另一边的孙威。
孙威抬起被自己抽成猪头的脸,连忙道:“我知道!”
“绝对不超过三刻钟!”
孙威一边回想,一边道:“本来我可以更快一点的,但是天太黑了,山路又颇为难行,我只能借着火把的光去看路,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
“三刻钟?”
李斯年眉头微动,道:“这便是了。”
“正常来讲,这个季节的黑熊仍处于冬眠之中,贸然被吵醒,脾气难免暴躁,所以才会袭击了许姑娘。”
说到这,李斯年声音微顿,安抚似的握着程彦的手。
程彦在他的宽慰下,慢慢止住了眼泪,抬眸看着李斯年,眼底满是期盼之色。
李夜城看到这一幕,微微别开眼,只看着自己手下的黑熊尸体。
李斯年的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可黑熊再怎么饥饿难耐,也不至于在三刻钟的时间里将许姑娘完全消化。”
“更何况,许姑娘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儿,她手中有刀剑,不至于一个照面,便被黑熊生吞活剥。”
李斯年的目光落在许裳染血的佩剑上,道:“刺在黑熊眼睛上的佩剑,便是最好的证明。”
长公主长眉微挑,道:“你的意思是,许裳刺伤黑熊之后便跑掉了?”
李斯年颔首,道:“不错。”
李夜城立刻道:“我现在便带人去找。”
“我也去!”
程彦从李斯年怀中起身,随手用李斯年的帕子擦去脸上泪水,再将帕子丢在李斯年怀中,便要与亲卫们一同去找许裳。
长公主长眉微蹙,道:“山上我放的有猛兽,阿裳功夫比你强,尚且遭遇了意外,你凭着那些皮毛骑射功夫,还想学阿裳上山?”
“老老实实在这等着,别给我和夜城添乱!”
长公主声音颇为严厉,程彦也知道自己的骑射远不如许裳,不情不愿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长公主回屋换了精甲,出来之后,点了几队人,让人全部换上精甲,自己亲自带队,上山去寻找许裳。
程彦微微一怔,看着长公主一骑绝尘的身影,有些意外——自她来到钧山军营,母亲莫说掉一滴眼泪了,甚至面色也是一贯的冷峻,她以为母亲久经沙场,早就看淡了生死,所以才对许裳的遭遇见怪不怪。
而今看来,倒是她错了。
李斯年握了握程彦的手,温声道:“许姑娘是世家奇女子,素得长公主欣赏,她今日遭遇如此劫难,长公主心中只怕比你还要着急。”
“只是她为三军主帅,需做到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心中再怎么难受,也只能绷着。”
“她若乱了,下面的军心便散了。”
程彦抿了抿唇,抬头看着长公主越来越远的身影。
仔细想来,她的确没有见过母亲惊慌失措的模样。
母亲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凌厉威严,胸有成竹。
“是我误会母亲了。”
程彦揉了揉眼,心中越发愧疚。
无论是母亲,还是她的裳姐姐,她们都比自己坚强得多。
她不能再继续哭下去了。
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得好好想想,她的裳姐姐在遭遇黑熊之后,会往哪个地方逃。
程彦向李斯年道:“咱们看看钧山的地图。”
李斯年含笑道:“好。”
这才是他的小翁主。
她会因为至亲至近的人的意外而方寸大乱,但她不会永远沉浸在慌乱之中,只需旁人稍稍提点她两句,她便能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想尽一切办法面对当前的困境。
李斯年转着轮椅,跟着程彦来到长公主的书房。
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能进入长公主的书房的,但程彦是长公主独女,又常年代行长公主摄政,士兵们对待程彦,如同对待长公主一般,不敢有半点欺瞒怠慢。
留守的亲卫很快便取来了许裳打猎处的地形图。
程彦手指拂过羊皮地图,一寸一寸看着,又研开磨,在地图上标上许裳遇到黑熊的位置。
李斯年的目光落在离位置不远处的一处山涧处,眸光轻闪。
“传信长公主,这个地方,派人多找一找。”
李斯年手指微点山涧,对亲卫道。
亲卫连忙应下,出书房向山上的长公主传信。
李斯年过目不忘,又因幼年无事,常年沉浸在书海里,无论是哪里的地形图,他都从宁王那里看到过,自然无需再与程彦一般,一点一点掰扯着扑在桌上的地形图。
李斯年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彦,程彦仍沉浸在研究地图的事情上,李斯年便转动轮椅,悄悄出了书房。
这样也好,给程彦找点事情做,也能分一分程彦的心。
李斯年来到血肉模糊的黑熊的尸体旁。
士兵们正准备清扫黑熊的尸体,李斯年道:“等一下。”
士兵们停了一下。
李斯年的目光落在一团血浆中黑熊的脑袋上。
黑熊的脑袋虽然坚硬无比,但被暴怒中的李夜城用拳头砸得坑坑洼洼,厚实的皮毛上满是粘稠的血迹。
李斯年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用帕子垫着,捡起黑熊的脑袋。
这个季节的黑熊,应该是在冬眠的,许裳只是寻找雪狐,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主动骚扰黑熊的。
锦帕上有着淡淡的月下香,在碰触到黑熊的血液时,锦帕微微变了色。
李斯年眉头微动,扔了黑熊脑袋,将染血的锦帕仔细叠起来收好。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个黑熊,不是被许裳唤醒的,而是被其他人弄醒的。
那人不仅弄醒了黑熊,还对黑熊用了毒。
这个毒颇为难见,那人又用量极少,正常人根本检查不出来,也只有自幼善医用毒的他,才能察觉黑熊身上中的毒。
李斯年握着锦帕,转着轮椅仍回到书房。
烛火跳跃在程彦面颊之上,程彦眼角微红,全神贯注地查看着桌上的地图,生怕自己错过丁点线索。
李斯年心中微软,唤了一声:“小翁主。”
“嗯?”
程彦答了一声,但并未抬头,仍看着地图。
李斯年便来到程彦身边,拿出自己锦帕,递在程彦面前。
李斯年素来爱干净,程彦只以为李斯年让她用锦帕擦一擦脸上的脏东西,有些不悦,下意识便要将李斯年手中的锦帕推开。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哪还有心情关注自己的脸是不是脏了?
然而手指刚碰到李斯年手中的柔软手帕,便发觉帕子上的血迹,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瞧了一眼锦帕。
锦帕是李斯年用惯了的积冰色,四角是李斯年用小楷写着的字,锦帕上还隐隐带着淡淡的月下香,叠得整整齐齐,被李斯年握在掌心。
不难想象,李斯年平日里是怎么小心打理保养的。
这么被李斯年细心存放着的好看的一张帕子,上面却染了血迹,血迹将锦帕改了颜色,变成可怖的黑紫,让人瞧了,不仅有些心疼李斯年原本的帕子。
“这是?”
程彦接过锦帕,蹙眉问着李斯年。
李斯年道:“黑熊被人下了毒。”
程彦手指微紧,指腹上染上了淡淡血迹。
李斯年眉头微动,看了一眼程彦指腹,又道:“许姑娘并非遭遇了意外,而是被人刻意谋害。”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程彦握着锦帕的手指微颤,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道:“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斯年道:“这要等许姑娘的贴身侍女回营之后,才能知晓。”
问棋作为许裳的贴身侍女,许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与她的轻急冒进是分不开的。
刚才她听到李斯年说许裳仍有可能活着时,便自告奋勇带人去山上搜查。
问棋知道许裳出事的地点,长公主并未犹豫,便将她一同也带去了。
程彦道:“我这便传信母亲,让问棋回来。”
李斯年轻轻摇头,道:“能对许姑娘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必然是极熟悉钧山地形的人,若我们单独将问棋唤回,只怕会引起他的猜疑,在问棋回来之时对问棋下手。”
“许姑娘已经遭遇了意外,我们不差这半日时间。”
李斯年揉了揉程彦的发,温声劝道。
程彦担心幕后之人对问棋下手,许裳的事情便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只得压下心中的愤慨,在书房等待问棋的回来。
天色越来越晚,程彦在书房苦等,不肯去休息,李斯年无法,调弄了熏香,不消片刻,程彦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长公主直到次日凌晨方回营地。
回来的只是长公主与问棋这一队人,李夜城与孙威的人仍然没有回来。
众人垂头丧气,问棋更是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长公主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李斯年。
李斯年道:“小翁主还未睡醒。”
长公主便知道李斯年怕程彦身体支撑不住,对程彦用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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