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李泓虽然保养得当,但到底不如崔莘海郎官入仕,又曾在边疆厮杀多年的身强体壮,被崔莘海制住,死命挣扎着。
吴皇后不敢去看,伏地大哭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偏殿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随后是战靴踩在地板上的闷沉声音。
袁行带着一队卫士冲出偏殿,直往正殿而去,看崔莘海正在灌李泓毒药,忙抽出腰间佩剑掷向崔莘海的胳膊。
长剑擦着崔莘海的胳膊直/插在屏风上,崔莘海吃痛,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李泓捂着胸口不住咳嗽着,艰难喊道:“护驾,护驾!”
崔莘海抽出屏风上的长剑,横在李泓脖子处,冷声道:“你们谁敢上前?!”
袁行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吴皇后被殿中突然发生的变动吓得忘了哭。
崔莘海见袁行带的人并不多,不禁大笑出声,道:“调虎离山之计?”
“看来攻打宫门之人,并非许清源之兵。”
须臾之间,崔莘海明白了形势,对袁行道:“袁行,你出身汝南袁家,世家子弟,清贵之后,如今跟随程彦,又能得什么好?她容不下任何世家,今日不过是挑唆我们众多世家自相残杀,她坐享渔翁之利。”
“我崔家倒了,你以为袁家便能好吗?大错特错!”
“你仔细想一想,她这些时日是不是在打听今年各地送来的卫士?她是想让家世清白出身寒族之人补我崔家的空缺,而并非你袁家!”
袁行剑眉微蹙。
........
崔振波立在城楼上,看到宫门外一队卫士身着明光镜铠,护着中间之人,思索片刻,寻了个借口说其他宫门战事更为吃紧,让崔莘海的人去支援其他地方。
崔莘海的人被宫门下喊打喊杀的人闹得头疼,不曾多想,便辞别崔振波而去。
等这些人走远了,崔振波下了城楼,打开宫门,放程彦进来。
程彦纵马而行,问道:“天子何在?”
崔振波道:“在千秋殿,崔莘海不许末将入内,故而末将不知天子安危。”
程彦秀眉微蹙,一扬马鞭,加快速度向千秋殿疾驰。
此时的千秋殿,袁行与崔莘海仍在僵持着。
李承璋居住的宫殿紧挨着千秋殿,千秋殿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他思来想去,换上战甲,走出宫门。
刚走出们,便被门口的卫士拦住了,卫士道:“今夜外面不太平,太子殿下还是留在殿里为好。”
李承璋并不答话,抽剑将拦路的卫士的脑袋砍下。
卫士的脑袋骨碌碌滚下台阶,院内巡逻的卫士皆是一惊,李承璋朗声道:“太傅谋逆,囚禁父皇,儿郎们,随孤前去解救父皇,将此逆贼诛杀于殿前!”
院子的人有一部分是崔莘海的人,另外一部分是李承璋的心腹,见李承璋如此,纷纷拔剑,战成一团。
李承璋趁乱冲了出去,连劈带砍重进千秋殿。
“父皇!”
李承璋高呼。
崔莘海手指微抖。
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李承璋对犹豫不决的袁行道:“还在等什么?快将逆贼速速拿下!”
袁行抬眉看了一眼李承璋,道:“可是陛下.......”
李承璋斟酌片刻,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一步步走向崔莘海,道:“放了父皇,孤做你手中人质。”
吴皇后脸色微变,连忙去拦李承璋,道:“璋儿不可。”
李泓也是一怔。
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刻薄寡恩,心无善念,今日崔太傅逼宫,必是与李承璋合谋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承璋眸色幽深,崔莘海面色明明暗暗。
李承璋离崔莘海越来越近,眼睛轻眯,道:“太傅还在等什么?”
马蹄声传来,隐约夹杂着程彦清脆的声音。
李承璋步步紧逼,道:“外面的宫门已经破了,你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拿孤出城,是你唯一的选择。”
崔莘海手指微颤,大笑出声:“当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太子!”
“太子殿下,前途路远,你!好自为之......”
崔莘海说完这句话,反转剑锋,送入自己腹中。
鲜血溅了李泓一脸,崔莘海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李承璋连忙上前去扶李泓,关心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李泓胡乱擦着脸上的鲜血,道:“你怎么来了?”
李承璋看了地上崔莘海的尸首,道:“他将儿臣囚禁在宫殿,不许儿臣来千秋殿,儿臣便知千秋殿有变,一路冲杀而来。”
“还好,父皇无恙,若是不然,儿臣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这一身污水了。”
程彦冲进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向袁行投以询问目光。
袁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承璋是如何冲进来的。
他刚才全部的注意力全在崔莘海架在李泓脖子上的利剑,哪里顾得了李承璋?
程彦上前问道:“舅舅,您没事吧?”
李泓见程彦带人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朕无事。”
目光一转,发现程彦身后之人是崔振波,不免又提起了心,道:“他......”
崔振波连忙跪下,道:“末将万不敢做谋逆之事。”
程彦道:“他并非崔莘海的同党,不过母亲在崔莘海手中,身不由己罢了。”
“此时若非他打开宫门,只怕我现在还被人拦在外面进不来。”
李泓长舒一口气,袁行带来的卫士们伺候李泓去内殿宽衣梳洗。
崔莘海已死,外面的叛乱很快被平息,跟随崔莘海谋逆的人被崔振波一个个揪出来,下入死牢。
崔家既倒,朝中出现许多空缺,程彦正欲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却发现早有世家的人暗中顶上。
与崔莘海一同策划的李承璋,仅仅被废去太子之位,幽禁宫殿不许出,并未伤及性命,至于吴皇后,不过是交出凤印,罢黜管理六宫之权,两人并未伤及根本。
崔家的嫡子崔元锐,早早去了边塞送粮食,将此事摘得一干二净。
程彦揉了揉眉心。
她策划了这么一大场,到头来不过只倒了一个崔莘海,略占了几个职位而已,与她原本设想的崔家完全垮台,她看中的人占去大半崔家的位置,剩下的再是世家平分的局面相差太多。
程彦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此时在钧山观星台上。
满天星光洒在他身上,他微抬头,看着天边星象。
程彦抽出忍冬腰间佩剑,长剑指向李斯年,冷声道:“李斯年,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算了一切,唯独没算到李斯年会暗中帮了崔家、帮了李承璋一把。
李斯年淡淡道:“天下无翁主不敢杀之人。”
忍冬皱眉道:“李斯年,翁主待你不薄。”
原本可以将崔家一网打尽,可以将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拨乱反正,继而一鼓作气整顿政务,举全国之力抗击北狄,可现在,仍要与其他世家纠缠不休。
出重兵围击北狄,更是遥不可及。
李斯年并没有回头,映着星光的背影清瘦,平静道:“崔家已是丧家之犬,多几个如我一般苟延残喘之人,对翁主有甚么影响?”
“小翁主,你从未信过我。”
第34章
程彦眸光轻闪。
她从来没有信过李斯年吗?
显然不是的。
她曾真心信过李斯年, 信李斯年会帮她找红薯,帮她出谋划策对抗世家,她也曾认真衡量过,放李斯年自由的威胁与利好。
可李斯年一点一点消磨了她的信任, 将崔元锐摘出去, 提前向李承璋通风报信,甚至还跟其他世家打了招呼,让他们钻了崔家倒台的空子, 充实自家的势力。
她如何再信李斯年?
程彦道:“我信任你,带你出宫, 带你看华京花灯, 许你三个心愿,在母亲面前百般说你的好, 保住你的性命。”
“我若不信你, 你觉得你能策划今日的一切吗?”
她知道李斯年跟她有血仇,不可能跟她一条心, 更知道李斯年是一把双刃剑,稍不留神,便会伤到自己。
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李斯年, 哪怕她知道李斯年与她是塑料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反水刺她一剑。
程彦抬眸看着李斯年的背影, 道:“我十分信过你, 也十分防过你。”
“但我防你防的是你威胁到我舅舅的性命, 你恨母亲灭谢家满门, 你想杀我杀我母亲替谢家报仇。可我没有防过你会与世家们站在一起,与天家为敌!”
“我一直觉得,你虽是谢家之后,可更是天家子孙,你的生死荣辱是与天家一起的,我们之间再怎么相斗,也不过夺嫡宫斗,任谁输谁赢,都做不出做肥水流外人田的傻事!”
李斯年祖上是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梁王,他是天家子孙,对皇位生出念头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为皇位做些事情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她一直以为,她与李斯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再怎么争斗,无非是天家夺嫡那些事。
皇位之争,本就各凭本事,七年前她胜了谢家人,七年后李斯年若胜了她,她也没甚好怨的。
不过是成王败寇,死得其所罢了。
这个道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便明白的。
可李斯年偏偏选择了与世家站在一起对抗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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