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进了正房便笑盈盈的:“给伯父、伯母请安了。”
蔡氏与唐仪一齐道:“可算来了,等了很久了。”唐仪还要加上一句:“昨天就该过来的,咱们又不忌讳什么早啊晚啊的。”
颜神佑笑道:“我可忌讳呢,听说人要是奔波了一天,再见人的时候脸会黑,怎么能丑了吧唧的过来呢?”
逗得唐仪哈哈大笑,唐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颜神佑给聘过来当儿媳妇。眼见颜神佑又长高好些,可他儿子还没彻底脱离奶娃的序列,唐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内心十分之纠结。
颜神佑满头黑线地看着唐仪这个光头军阀的标准动作,心说,幸亏你长得不错,不然做这么个土匪的动作你影响市容你知道吗?转过脸去问蔡氏好,又跟招娣姐妹三个见面,最小的盼娣见了颜神佑,露出一股又开心又羞涩的样子。颜神佑不觉莞尔。
唐仪还没来得及问颜肃之的近况,颜神佑又奉上了礼单,依旧是带回本家、送到姜家的那些土仪,也照旧有一车的盐。她带回来了好几车的盐,论起来也不算多么值钱,却总是一种立场了。蔡氏说着:“你这孩子,又带这些来做什么?”也开心地收下了。
唐仪倒是大方,道:“我吃来吃去的,还是归义的盐做的盐焗鸡好吃,今天就吃这个啦,怎么样?”
颜神佑笑着说好,却又一回头,阿竹会意地递过一只扁匣子来。颜神佑接过来,亲自递到唐仪的跟前,一面揭开了盖子,一面说:“阿爹说伯父喜饮酒,我怕您等会儿喝高了就忘了,来来来,先画个押!”
唐仪看都不看,接过了笔来,还伸出舌头舔了两下。颜神佑目瞪口呆:“这里有墨盒……”
唐仪黑着个舌头,已经把名字签上了,签完了才问:“这是什么呀?”
颜神佑怔了半晌,深以唐仪是个神人:“……卖身契。”
唐仪哈哈大笑,蔡氏无奈地给他拿了杯茶来漱口,侍婢低着头捧了漱盂来,颜神佑笑眯眯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唐仪被蔡氏逼着漱口。唐仪含了漱口水,拿个云头小银板子刮完了舌苔,才从桌子上爬起来,将那一式两份的契纸收了一份放到自己的匣子里。笑道:“咱们也不须到什么衙门里必备啦,君子重然诺,就这么着罢。哎,鸡呢?”
唐仪一面嘟囔着什么“鸡都被你爹杀光了”之类的,一面理着稀里糊涂签了的契纸,然后就咬到了舌头。蔡氏也是拿他没办法了,也是有些好奇,借着拧他胳膊的机会,也瞄了一眼,然后她也惊呆了。
必须说,颜神佑给唐仪的这些分红,并不比姜家少多少。蔡氏瞋目:“这——”
颜神佑颜色不变,依旧笑得相当的天真:“行啦,想反悔也没有啦。可不敢说出去啊,也就我舅家能跟这一份儿比肩了。我爹他舅家都没这个呢。”
蔡氏已经顾不上追究颜神佑的用词问题了,和唐仪两人都有点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的感觉。这一份分红固然是不少了,但是想到产生分红的出息,蔡氏便觉得女儿这一嫁,也是相当地划算的。至少,她闺女以后饿不着了。现在越看,越觉得唐仪这是二货自有二福,胡乱定的亲事,也能有这样的效果。更兼颜肃之上升势头良好,虽然上次军功不得封侯,但是能看出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又有后台,发家也只是旦夕之间。
蔡氏就更热情了些。
唐仪恢复得很快,契约一折,对蔡氏道:“父母子女,皆不能言。不许给我颜郎添麻烦。”
蔡氏横他一眼:“这个还用你来说?”
颜神佑心道,成了,该收买的都收买了。楚太尉那里,却不是这一点盐能够打动得了的了,他需要的是政绩。待阿爹真个干下了海贼封了侯,到时候再跟他交底儿也不迟呢。本家是必得分利给他们的,过两天再交一些底牌给他们看,不过有颜希真那一份儿红利,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一些了。与舅家关系一向好,这回不过是加深联系而已。
至于旁人,恐怕不是分些干股就能成的,搞不好他们还琢磨着要家里的盐田、制盐方法呢。喂不饱的,索性就不喂了。颜神佑死死记着自己高中上历史课的时候,兔子大战秃子时的方针“伤敌九指,不如断其一指”,拣着能拉上船的拼命拉,墙头草就让它先长在墙头上好了。
这一餐,颜神佑就吃得相当的欢快。唐仪喝酒也喝得很开心,都不用人劝的,一杯又一杯。一面喝,还一面问颜肃之:“你阿爹到底怎么样啊?南边热吧?归义苦吧?我怎么听说夏天没有冰啊?热坏了可怎么是好啊?”
颜神佑心说,你这么问,是想当我后妈还是怎么的啊?口上还答道:“六郎那么小,都不怕热呢,怎么会热到我阿爹?我阿爹在那里可威风啦!跟他叫板的都被我砍了……”坏了,说漏嘴了。
唐仪拉长了上半身,倾向颜神佑:“怎么砍的?”
颜神佑道:“哦,就是……依法办了的,我怎么会亲手办这事儿呢?我就是读了律条呀。”
唐仪也不多问,左看右看:“是不是流放的那么牛啊羊的?好一餐酒席!”
颜神佑大笑,唐仪也打着拍子笑。蔡氏听了,面有担忧之色,对颜神佑道:“你未说人家的小娘子,这样的名声不要传出来,什么孝悌勤俭倒好传,旁的且不要说。”
颜神佑面上一红:“我见伯父伯母,十分宽慰,这才说出来的,出了这个门儿,再不说了的。”
蔡氏道:“我前日听说了,这制盐的法子,确是你梦到的?”
颜神佑不好意思地道:“我就随便梦了一下。”
蔡氏:“……这可怎么说婆家呢?”这条件就有点不上不下,反而成了个限制项了呀!
唐仪清清嗓子:“你看上哪个,我给你提亲去!”然后又被蔡氏掐了一把,有这么胡说八道的么?别说,唐仪就是跟颜肃之胡说八道惯了的,在颜肃之闺女面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嘴巴了。
颜神佑腼腆一笑:“回来已经说与阿婆了呢。”自然有别人操心。
蔡氏被这种光棍无赖的精神惊呆了,半天,才说:“你难得来一趟,与招娣她们玩去罢。今年京里又有一种新妆容,她会,让她说与你。”
招娣兴许是为了配合未来王妃的身份,被教养得相当之淑女,一直没说几句话儿。颜神佑就有些纳闷了,与她们三姐妹一处说话时就问招娣:“你怎么这般闷不则声的?就算是要做王妃了,也不至于如此。”
招娣比她还小几岁,脸上一红,小眉毛一皱:“听说,那位殿下也有些难处呢,我自然要静默守礼。”
颜神佑想而又想,就没想通齐王有什么好为难的,难道是怕叔王造反,砍了太子之后再砍他?似乎也不大像呢?直到招娣的乳母轻声道:“王的生母昭仪与贵人似有些不合。”颜神佑才秒懂:尼玛!又开姨太太宅斗剧了!
不过,这一回风格略高尚,估计是担心齐王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之类的。颜神佑想了一下,悄悄对招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不要太担心了。”
颜神佑的办法也简单啊,就藩啊。到时候把婚一结,包袱一打,麻利地跑到封地上去。皇帝对儿子可比对兄弟好多了,齐地很大,很富饶,有盐池有敖仓的。估计着是要壮大儿子们的势力,让仨儿子团结一致,对付叔叔们的。可惜了,齐王还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东宫母子俩,怕是已经防范上他了。
招娣听说还有办法,也小小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也觉得闷呢。”
说完,又笑了起来。
颜神佑的社交,还是很成功的。从唐家出来,天都要黑了,唐仪是想留她在自己家多住几天的,被蔡氏又掐了一回,估计这胳膊都青了。蔡氏道:“神佑才回来几天?一应亲朋还未见完,你就又拦着她?待她将颜郎与阿姜吩咐的人见完了,我再下帖说与她阿婆,接她来小住几天。”
唐仪这才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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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回到家里,次日并未出去,留在家中休息了一天。趁机将部分为本家准备的盐场契书交与楚氏,且说:“归义那里,千头百绪,这些只是初具规模,以后会更好的。只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怕引人注目,人都来学,也是麻烦。”
楚氏略扫一眼,也不问这里面的门道之类,只说:“既然你阿爹在那里,便都交与他罢。”谁都不傻,颜神佑说的固然有理,楚氏也不是没感觉到颜肃之与她之间的隔阂。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能怨谁呢?只能说大家性格不大合而已。她也不去推论制盐的新法,不问为什么归义的盐产量如此高价格又如此低,更不去问颜神佑,只给颜神佑三个字“知道了”。
颜神佑更敬畏她了。
然而楚氏又什么都不提,只管告诉她一些最近京中的动态,谁谁家又联姻了,谁谁家有孩子了……之类的。顺带说一说朝廷上的人事变动——并不大,动作主要在京外。颜神佑一一记下了,楚氏才命她去休息,颜神佑还要去拜访她那生了儿子的表姐,她得去米家。难得米家肯开门让她这一身泥土芬芳的草根上门。
定好的日子,头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天放晴了,外面一片银妆素裹。颜神佑裹着大氅,还是觉得冷,抱着手炉子爬上了车,往米家去。
彼时米丞相还在为皇帝鞠躬尽瘁,颜神佑拜见过米家老夫人,又见过表姐的婆婆。毫无意外的,米家女眷全是世家出身。颜神佑恐行有失,连累了表姐跟着被嘲笑,一举一动,比在本家还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