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沟落月
李令婉没办法,便也由得她了。她自己则是坐在石凳上,一面摇着手中的团扇,一面目光望着四周。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前面的青石小径上来了一个和尚。
那和尚穿了褐色的僧衣,头戴篾制的斗笠,边缘地方的竹篾都翘了起来。手执一根毛糙的木棍子,脚底穿了一双鞋底都快要磨平了的草鞋,风尘仆仆的模样,正阔步的一直往前走。猛然的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就转过头来,望着李令婉的这个方向。
这样的烈日下,他头顶戴着的斗笠给他的脸部投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影,李令婉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只觉他的一双眼极清极亮,且又平和淡然。看淡这世间所有事的那种平和淡然。
李令婉摇着团扇的手一顿。
而这时那和尚已经转身朝着她这里走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李令婉便看清了这和尚的相貌。
其实也是极普通的一个相貌,不过面色微黑,想必是一直赶路,所以被日光给晒黑了的缘故。
她在打量这和尚的同时,这和尚也在打量她。彼此打量了一会之后,李令婉的心中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和尚五十来岁的光景,看着又远行刚归来的模样,不会这么巧的就是大觉法师吧?
就在她打算开口问这和尚法号的时候,就见这和尚抬手对她打了个问讯,随后开口,恭敬的问着:“请问,客从何处来?”
李令婉:......
这种机锋她也是会打的。
于是她便做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同样高深莫测的回答着:“从来处来。”
接下来他该不会问她要到何处去吧?那下一句她要回答的话都已经近在口边了。
但却见那和尚微微一笑,随后又问:“方外而来?”
虽是疑问,但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李令婉面上微微变色。
这个方外,就看怎么理解了。可以理解为世俗之外,也可以理解为范围之外。
这个世界的范围之外。
李令婉不答,面上带了几分郑重之色,迟疑的开口问着:“大师您是,大觉法师?”
就见那和尚点了点头,面上的微笑画上去的一般,一直都在:“不敢。小僧是何人,想必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
李令婉没有说话,不过心里有点发凉。
原书中她设定的大觉法师是极具大智慧的一个人,在一定范围内能看透过去未来,所以才能预测李令嬿是凤命;预测李惟元犯尅,将来无论是对家,还是对国都是一大患。但其实在今天没有见到大觉法师之前,李令婉也一直都不怎么当真,觉得这太玄妙了,但是现下一见这大觉法师,他句句暗藏机锋,话中有话,分明就是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来。
这可真是,细思极恐。
大觉法师见她不说话,便微微笑道:“若无您,便无小僧。恩同父母,小僧待您必然心中恭敬之极,您又何须惧怕小僧?”
李令婉就觉得这大觉法师压根就是一面镜子啊,将她心里的所有心思全都看透了。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压根就跟没有穿衣服一样,这种感觉真的是不怎么舒服。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觉得她周边的所有人都是人精,就她一个人是个傻子?所以当初她到底为什么要设定这些人全都这么聪明?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法子了。至少这样看不起不至于让她显得那么蠢,反倒还会给人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大觉法师就带着那种看透世事的平和淡然目光一直看着她。但忽然他又微微转头,目光看向李令婉身后的一间厢房,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已来,又何必隐藏?请出来吧。”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身后的厢房中有人了。
李令婉心中微惊,忙转头望了过去。
那厢房中供奉的是手捧净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两边金童玉女,里面檀香缭绕,供桌上的高脚碗中供奉了一些时新水果之类。
但随后,李令婉就见有一人正缓步的跨过门槛,施施然的走到了门外来。
月白色的澜衫,清隽无双的相貌,正是淳于祈。
又是一个人精!
李令婉觉得自己这当会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想法了。
他妈的一个两个的全都是高智商的人,跟他们说个话都要思虑半天,深恐说错了什么话就要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啊。
不过刚刚她和大觉法师之间说的那几句话,李令婉想了想,觉得就算淳于祈全都听到了,她也是不怕的。
打机锋的话嘛,就看各人怎么理解了。而且她觉得,就算淳于祈再聪明,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幻化而成的。而她,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她淡定的对淳于祈矮身屈膝行礼:“淳于公子。”
淳于祈也对她拱手行礼,唇角笑意淡雅:“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李令婉唇角抽了抽。
为什么每次和你相见的时候你都要说一个又字呢?你这样让我真的很怀疑我们这到底是不是偶遇啊。
淳于祈又在向大觉法师行礼,恭声的说着:“久仰大觉法师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令婉就无语的望了望天。
看来刚刚她和大觉法师说的话淳于祈还是都听到了,就不知道他到底能聪明到什么份上,能从她和大觉法师的这番话中猜测到多少。
不过她觉得淳于祈是猜不出什么来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荒诞的事,更何况是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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