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偶
傅司年如常地坐在桌边喝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让宋修文感觉惊心动魄。
想了想,他走过去,也没敢挨着傅司年身边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生气了?”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尽管宋修文想不通为何他要这么赔小心。
傅司年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水。
宋修文于是心更加发颤,然而颤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对头,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才对吗?
明明就是傅司年嫌他碍事想将他弄走,自己还没生气呢,他倒先气上了?
宋修文动了动眉,“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因为我没听你的安排?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越想越窝火,宋修文的音量都提高了一些,“换了其他人就可以待在你身边,我就不行?我就那么没用?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
宋修文呼吸有些粗重,他做错了什么?为何傅司年要这样对他?他只想在他身边待着都不被允许吗?
“咔哒。”
傅司年手中的茶杯被放到了桌面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动。
虽然声音极轻,却让宋修文的呼吸一滞。
“我想让你走,是因为这里很危险。”
傅司年声音平静,“你不想听我的安排也无所谓。”
他平日嘴角总是带着些许弧度,因此气质温润可亲,可当熟悉的弧度消失,傅司年有了清冷的气息。
宋修文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你是说,你是怕我有会有危险?”
不是他自以为是,以为傅司年嫌他碍事?
“我也从没有觉得你没用。”
傅司年的话让宋修文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他嘴边的笑容几乎瞬间就要绽放,却被傅司年下一句话给硬生生地打了回去。
“不过我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你若是想去跟王爷说什么,我也不拦你,是我自己信错人的代价。”
傅司年说完,面无表情地起身,竟是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他们为了不让人起疑,从来都是住一间屋子,另外一间只当做是摆设,没想到如今却有了作用?
宋修文呆呆地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居然说出要跟着君无忌混这种话?
“司年,你听我解释,事情不……”
隔壁的房门关上,宋修文站在门外,脸上表情精彩万分。
这叫什么事儿?
他又觉得高兴又觉得惶恐,高兴傅司年亲口说了相信他,惶恐他不会这么快就失去了他的信任吧?
外面有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宋修文此刻才真正地后悔,后悔万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
苏如卿和小秋的队伍离国朝越来越近,苏如卿并没有乱说,他们确实无法迁就薛连城的身体放慢速度。
于是起先的时候,穆飞尘几乎贴身随时待命,十二个时辰神经都是紧绷的。
中间有两次,薛连城的伤口裂开,黄老跟穆飞尘联手才将人又救回来。
薛清婉不敢在薛连城面前哭,到了小秋那儿哭得昏天黑地,然后擦干净眼泪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照顾她这个不要命的爹。
这会儿薛连城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一些,他脑子一清醒,就迫不及待地找苏如卿过去。
“苏大人,您有什么高见?”
苏如卿眼睛轻眯,“擒贼先擒王,不过要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才行。”
他将顾怀瑾找过来,问了薛连城他手里兵力的残存情况,然后三人就挤在一辆马车里商议……再加一个贴身看护的穆飞尘。
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缩手缩脚,憋憋屈屈,气氛却异常严肃。
“这么说,你手底下还有兵力?”
薛连城苦笑,“我无法违抗圣命,却也不想带着我的部下一起死,这是个圈套这件事,我怎么会毫无察觉?”
“目前来看,这算是个好消息。”
苏如卿表情松缓了一些,当着薛连城的面探讨起排兵布阵来。
薛连城起先并没有在意,然而越听眼睛越亮,越听越有精神,甚至想要坐起来也参与其中。
穆飞尘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薛将军你就安生一些吧,伤口若是再裂开,我爷爷当真要发怒了。”
薛连城皱了皱眉,“那又能怎样?”
“我爷爷发怒,会干脆给你灌汤药,让你昏睡一个月。”
薛连城:“……”
惹不起惹不起,他只能乖乖地再次躺下去。
可薛连城的头仍旧勾着,炯炯有神地看着顾怀瑾,“小兄弟,你很有天赋啊,父辈可是有什么人在军中为官?”
“并没有,瞎摸索出来的,让您见笑了。”
顾怀瑾很谦虚,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不不不,我听着很有意思,兵行险着,出奇制胜,如今的情形也只有此等做法才能有效用。”
薛连城觉得那个难得啊,国朝那么些将军,就没有能让他另眼相看的,没想到苏大人这里却藏了个奇才?
“待此事了结,我定要向皇上举荐……”
薛连城的声音忽然停住,他想起来了,如今的皇上,可不是之前那个,他要向谁举荐?
苏如卿没管他忽然低落的情绪,“阿星那里传来消息,司年仍然在君无忌身边,后面的消息恐艰难,不过君无忌有意让君宁衡和君宁苏斗个你死我活,再坐享其成。”
“这人……当真是很喜欢这一招啊。”顾怀瑾感叹,先是丽族然后是吴王,君无忌这么喜欢拿别人当武器吗?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还算数吗?
“我觉得,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
薛连城思索了一下开口,“就怕他迫不及待地跟吴王联手,已成定局之后他们再内讧,那样更棘手一些,但若是他有耐心,肯等,才能让我们抢得机会。”
“薛将军说得在理,只是即便有机会,也只有一次。”
苏如卿垂下眼帘,可能还是傅司年冒着危险争取来的,仅有的一次。
……
苏如卿又陷入紧张的忙碌中,这会儿在路上,小秋也实在帮不上忙。
天气那么冷,小秋裹成一颗球在车厢里焦躁地滚过来滚过去,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够做什么才好。
“小秋姐,你这是……”
薛清婉过来找她,看到她将自己穿得胖胖的样子无话可说,会不会太夸张了?
可她一摸小秋的手,赶紧又塞一个暖手炉过去,“怎么这么冰?有没有让黄老给你开方子调理一下?”
薛清婉正说着,小冬提这个温盒进来,“姐,该吃药了。”
小秋的脸瞬间垮下来,“真的,这药吃了也不管用,让黄老放弃吧。”
温盒里,一碗黑漆漆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液体正冒着热气,那味儿一闻就不是多好喝的样子。
“姐,黄老可是说了,一定要给你的身子调好起来才行,他说这次的方子不苦,你试试。”
“黄老哪次都说不苦!”
小秋浑身都在抗拒,“我都喝了这么多回了,真没有多大效用,体质如此,没办法改变的。”
“那也再多试几次,没准儿就有用了呢?”
小冬将药碗拿起来递给小秋,“姐你若是不喝,我去喊姐夫来了啊。”
小秋:“……”
生无可恋地将药碗接过来,小秋看着碗里漆黑的药汁,胃里已率先抽搐了起来。
清婉很好奇,“小秋姐怕苦啊?”
小秋完全不掩饰,“怕啊。”
可是她总不能在两个妹妹面前丢人,若苏如卿过来的话……她就没脸见人了。
小秋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屏住呼吸,将碗凑到唇边,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地吞下去。
等咽完了药汁,她眼睛里都有隐隐的水光出现,脸皱成了一团。
小冬赶紧塞了个蜜渍梅子到她的嘴里,一边收碗一边夸,“很好很好,比之前好多了,也就一鼓作气的事情。”
小秋嚼着梅子,恍惚间觉得小冬才是姐姐,她只是个任性需要安抚的妹妹。
喝完了药,小秋手里抱着暖炉,靠在软乎乎的垫子上,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也不知道国朝如今情况如何了,我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不断地叹气。”
薛清婉抱着个软枕,“他一辈子为了国朝呕心沥血,让他眼睁睁看着国朝百姓遭殃,我爹心里一定很难受。”
“薛将军竭尽所能地护国朝周全,只是如今的情形并非他所造成,国朝能有薛将军这样的良将,乃是国朝之幸。”
小秋安慰她,“况且,国朝也未必会就此覆没。”
小冬忽然摇头晃脑,“那是自然,国以民为本,即便是大伤元气,只要百姓还在,国朝就不会覆没。”
她自言自语,“都想争夺那个皇位,可是权利越大,责任就越重,坐上了那个位子,就要心怀天下,没有能力的人就该自觉一些才是,好端端地觊觎自己无法驾驭的东西,会造孽的。”
小秋和薛清婉愣愣地听小冬嘀嘀咕咕半天,小秋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小冬已经是个小才女了,如此清醒睿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呢。”
小冬羞涩地笑笑,“我还差得远呢,跟着风老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小秋姐,你这个先生可真厉害。”
小秋:“……”
哦,对了,风老貌似是她的先生来着,只是似乎如今小冬跟在风老身边的时候更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