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楚温正有此意,方才怒不可遏没顾上,如今一想站不住,忙道:“父亲,儿子这就去。”
“去吧。”
……
目送长子背影出了小院,楚源坐了片刻,直接站起去了楚姒住处。
楚姒已净了面,在婆子伺候下换了脏污的衣裳,出得内室,却见她的父亲负手立在窗前,鬓发已见斑白,瘦削的背影却挺直依旧。
楚姒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近这十来年前,她每次回娘家都煊煊赫赫的,拜见父亲,也笑语晏晏,和年幼时的恭敬比较,添了不少平等之态。只是,如今俱已悉数敛起。
楚源也不废话,转身,淡淡道:“为父只和你说一句,勿要对你兄弟生任何不妥之念。”
所有事情,父女二人心知肚明,楚姒性子如何,楚源也十分了解,他声音虽淡,却是十二万分认真,若敢违逆,恐怕楚姒要尝一尝他的手段。
傅缙身死后孙女另嫁,都是为了楚家,这点他还是能接受。前事不计,但楚姒归了娘家,却不能那些手段再用在自己兄弟身上。以防万一,楚源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瞬,楚姒宽袖下双手倏地攒拳,尖锐的指甲扎入掌心,一阵刺痛。
她垂首以发顶遮掩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曾几何时,父亲这般和她说过话?
从前哪一回相见不是和颜悦色?她让娘家给办的事,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全然妥帖?
如何会有这般赤。裸。裸的警告?
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依仗倒了。镇北侯府不再,傅延凶多吉少,就算活着也不过阶下囚。她筹谋二十余载才得来的依仗,一夕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她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又如何能和他的嫡长子相比较?
楚姒恨得红了眼。
这些年,若没有她,楚家怎会这么顺遂?父亲又如何能这般容易升任上州刺史,掌邓州这个富庶繁华的南北要冲?
只她更清楚此刻自己的位置,咬牙忍了又忍,压下所有愤懑,低声道:“女儿谨记。”
“唔。”
楚源点了点头:“你兄弟仁厚,视元娘为掌珠,全不知情,一时郁愤也是有的,你是长姐,莫放在心上。”
楚姒心下冷笑,楚家三代人,就出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子嗣。偏父亲疼着护着,也不说打破他的妄念,反而半点脏污不教沾手,还想着临终前率楚家重回高地,再交到他手里。
只她面上却不露,有些愤愤,但更多是顺从:“都听父亲的。”
见楚源满意点头,楚姒就道:“元娘跟那小崽子去了。”
她目含怨恨:“她和那小崽子暗度陈仓,做了真夫妻怕已多时。”
“那小崽子心智坚韧,和我家这死仇,只怕不死不消,元娘却和他混在一起。”
对于楚姒的挑拨煽动,楚源没说什么,只道:“此事为父已知晓,不急,你舟车劳顿,先放心歇下。”
楚源说罢,转身出门,回了他书房。
次子仍在,楚雄也惦记这个问题:“那傅承渊,为何愿意接纳元娘?”
“怕是为了商号。”
楚源并不觉傅缙有真情,孙女大概是被哄骗了,年纪小,也不知前情旧事,很容易被人哄骗。
赵氏商号具体有哪些产业,赵老太爷把得紧,楚家人并不知情,但很庞大就是毋庸置疑的。傅缙和宁王汇合,宁王封地苦寒,怕打的是这个主意。
鉴于楚玥在税银案的表现,这孙女心里是有娘家的,只怕因为楚姒咄咄逼人,所以被傅缙趁虚而入蒙骗了。
楚雄急问:“那我们可要立即去信元娘,让她回家来?”
那么一大笔钱银,还有赵氏这个金母鸡,很难让人不意动,侄女陪嫁也就算了,要是被外人诓骗了去,能教人呕吐血。
“不急,且看看未迟。”
傅缙是不会放人的,甚至很有可能楚家的信也会被梳截,无果的事,只得先这样了。
楚源微微摇头,随即话锋一转:“去吧,把人都叫过来。”
他没有再楚玥的话题上多作停留,眼下还另有大事。
很快,几个得用幕僚心腹,还有楚温楚雄二人都匆匆赶来。楚温收敛了怒愤,专心听父亲说话。
书案上摊开一张明黄圣旨,楚源凝视片刻,“我们是奉诏还是不奉?”
新建的小朝廷下诏,令勤王诸州火速前往汇合,昨日傍晚接到的,该怎么样今天得下决定了。
幕僚田思皱眉:“这继位之事太过草率,小朝廷算不得正统啊。”
说是小朝廷,其实也就是淮阳王的班底,只不过因为徐皇后,给拉上一层名正言顺的皮子。
实话说,是很招人诟病的。
但他们也很难,实在是退不得,奉诏勤王而来,如今西河王仍在,京城沦陷,打道回府即是不忠。
不忠于大梁,这刺史还怎么做?
好在,楚源也没打算过退,“如今先帝驾崩,皇家嫡脉断绝,诸藩争锋之势已成,将来必决出一位新主啊。”
危机往往伴随转机,这还是个大转机,他缓缓道:“若是成功投了新主,享从龙之功,楚氏重登巅峰,就在眼前。”
楚源双目乍亮。
楚温一急:“父亲,不可!”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乱像纷纷,局势万变,即便是那占据京城的西河王,难保也不会被群起而攻致倾覆啊!父亲,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冒此大险。”
稳妥为上,明哲保身,不管谁上了位,他们楚家仍安在,仍任邓州刺史。
纵观诸藩,谁能保证可笑到最后?
楚源缓缓点头:“伯安此言有理。”
他赞同长子的话。
局势万变,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轻易冒险。
慎之又慎是必须的,所以他从不打算一开始就投靠谁,得看定了,看准了,再下手。
楚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也觉得这么早投人不合适,只不过,眼前怎么走得拿出个定论来,不能再拖了。
该商议的,这一昼夜已经反复商议过了,沉吟片刻,楚源看圣旨:“我们听旨。”
想破解眼下的这个尴尬局面,唯有听旨。
虽小朝廷实际上是淮阳王建的,但有徐皇后有小皇帝在,招不招人诟病的都师出有名,他们是大梁臣子,听命于朝廷有什么不对?
这是最循规蹈矩的举措了,待到日后看好了哪位,再另行决断不迟。
“行了,明日拔营,前往陈州。”
楚源缓缓拢起那卷明黄圣旨,将其拿在手里,垂眸扫了眼。
此趟陈州之行,最好还能结交拉拢一二州府,壮大手上的筹码,以图日后。
……
楚温出了父亲外书房,微吁一口气,他素知父亲志向的,又一回及时劝住了。
不过他心里也知父亲应是在观望,日后还得努力。
也不知该怪谁,叛逆的西河王?猜忌心重的萧太后?反正楚家是被卷入这趟浑水。幸好暂时稳住了。
闺女应是记挂的,他得给她报个讯。
楚温匆匆回房,飞快手书一封,递给楚安,“再遣个人,换身衣裳送到城里去。”
他还不知道闺女身在何处,不过信送到城里赵氏商号的店铺总不会错的。
……
确实错不了,两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楚玥手上了。
忙忙拆开一看,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第一封信父亲说,楚姒确实回来了,愤怒斥对方的一番后,他告诉女儿,自己已心生提防,做了布置,另外还去信邓州叮嘱她母亲,让她放心。
然后,又让她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不许逞能,若不妥,他派人接她回家来。
楚玥彻底放下心了,父母心有防备就好,楚姒现在依仗尽失,连大部分嫁妆为没能拢回手里,没人没物,也无法取得祖父的支持,只要心有防备,基本不怕她使什么下三滥手段。
再看第二封信,则说家里打算听旨,先赴那小朝廷,她祖父听了劝,未生投靠谁的心思。
那就好,以邓州目前这个处境,最好的确实是听旨了。这虽是淮阳王的意思,但确实算是皇帝旨意,大梁臣子听旨有理有据,只要不沾不靠,也不和淮阳王过从甚密,将来便是淮阳王败了,顺势脱离也不引人瞩目。
她心里轻松,唇角微翘,才要把信笺放好,忽听一阵沉稳脚步声,两帐相连处的帐帘一挑,傅缙大步进了来。
她想吐槽,这野外扎营就是这点不好,就在泥地草地上,脚步落地,都没啥声息。
她坐在大樟木箱充当的临时镜台上,木箱就在门帘这一侧,傅缙一进来就看见她的。既如此,楚玥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折叠好信笺,塞回封皮,再搁进大箱里头。
高大的男人行至她身畔,双手习惯性圈住她的腰,傅缙看着她叠信,神色有些淡,不过他没吭声说什么。
这样就好,楚玥也没要求太多。
放好了信,用帕子抹了抹手,她抬手解头上的发髻。
她多用一个简单的斜髻,快捷扎实外观也不错,就是难解了些。
傅缙知道的,一见她抬臂,就主动接手。
“今天累不累?”
一边仔细解着发髻,一边亲了亲她的后颈,发髻解开后,他伸手到她后腰,缓缓替她揉按的。
大掌热力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她的肌肤,不疾不徐,力道刚好合适,楚玥后腰又热又软,舒服得她差点呻。吟出声,直接软软倚在他的怀里。
傅缙抱起她,直接转身将她放在行军床上,两只手一起给她揉按着。
“快到兴州了,能歇两日。”
一路南下,现已抵达燕岭,距离目的地和州也就两日路程。傅缙打算,再走一日就停下,等大伙儿来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上去不迟。
说累吧,骑马十来天当然累的,但一提起这个,楚玥心就有些提起,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西河王那边有信报来了吗?”
这可是第一战,担心肯定有的。
目前就讯报和分析,淮阳王和赵王等诸藩肯定是想着先重创西河王的,毕竟这位势力凌然众人了,不先打下来,谁也不放心。
所以吧,这次淮阳王是没出啥幺蛾子的,诸藩也很配合,这一战,就看这位共同的敌人西河王怎么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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