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啊!”
“哎呀!”
青木刚开口,忽窗外大街尽头一阵喧哗,二人转头看去,只见那边有人群急急涌过来,议论纷纷颇吵杂,不少人面露惊色。
楚玥蹙眉:“什么事?”
青木立即使人去探听,由于事大又不隐蔽,柜坊伙计很快回来了。
“是两里外的菜市口,又砍了一批人犯,极多,……”
青石大街两里外,有一监斩点,近这个把月来,那地方几乎天天都有人头落地,没见停歇,反而越演越烈,血腥冲天,洗都洗不干净。
历来老百姓都爱瞧热闹的,去的都有心理准备,但这几日规模之大,实在让围观者们极不适。
“听说这次被斩的,是安州刺史张芳一族,还有昔日其手下诸属吏,足足几百人,砍了七八轮!”
若是穷凶极恶者,老百姓们只会拍手称快;若涉及皇权争斗嘛,有胆子干就得提着头,他们凑凑热闹;但这回……
“茶楼食肆,都悄悄议论,这张芳死得冤,他不认识靖王,就正常和夏阳走了几趟公务。”
当世不算闭塞,民间议政不是罪名,只要把握好尺度就行,这还是一种风尚。然这种背景下,就算明知是触线话题,悄悄流传也少不得。
伙计悄声道:“说是吏部刑部有奸佞,这才奏议斩抄安州。”
楚玥现在的耳目,可比以前灵通太多了,她知道,有关靖王案,吏部和刑部组成一个审查小组。所谓内有奸佞,指的就是这小组里头。
傅缙就是吏部的,也不知在不在里头?
其实她觉得这群人有点冤,怎么查?什么力度查?还不是皇帝的意思。至于斩杀抄家什么的,就更非得有皇帝朱批不可了。
略略思索片刻,她看看天色,吩咐打道回府。
……
回到禧和居,又是傍晚,用膳沐浴梳洗后,天早黑沉了。
天气越发寒冷,正房点了两个大熏笼,她披了件滚边大斗篷,却没有睡,倚在熏笼旁的美人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灯火。
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听见门声响动,她站起迎出去,“夫君。”
傅缙挑眉,她今儿居然还没睡?
“何事?”
他在圈椅上落座,瞥一眼她。
傅缙本以为,楚女是要说楚姒的事,谁知她一开口,“夫君,今儿我在外头,听说市井间多有议论吏刑二部。”
楚玥仔细将街上见闻说了一遍:“他们说安州甚冤,吏部刑部内有奸佞,惑主陷害忠良。”
傅缙一诧,侧头看去,却见她微微蹙眉,面上闪过一丝忧虑,“夫君也在吏部,不知会不会被波及?”
自那日以来,楚女很老实,也安分,约束人手,日日汇报。楚姒日常询问的大事小事,他俱一清二楚。
楚女这表现,是可以的了,她没必要再说外头的见闻。
在他心里,这也非楚女义务。
气窗灌入一丝寒风,烛火微微晃动,楚玥缩了缩腿,探手拢了拢斗篷。
傅缙定定看她一息,“无事。”
顿了顿,他又道:“靖王案不会涉及无关商贾,寻常买卖照旧,不参与议论即可。”
他还是第一次和楚玥说这么长的一句话,非质问的,楚玥忙应:“我知晓了,我让掌柜约束伙计的。”
傅缙“嗯”了一声,见她未说其他,便站起入了浴房。
楚玥目送他背影转入,轻轻倚回美人榻上。
她做对了,目前自己这处境,多多取信他只有好没有坏的。
她微微吁了一口气。
……
当夜,傅缙又出去了一趟。
张芳已押解抵京,并迅速问斩伏法,东风已至,先前的一系列安排也妥当。
傅缙只要一动,就会调任兵部。
只樊岳还有些许犹疑:“镇北侯府,乃贵妃亲信,你在吏部平步青云,贵妃会不会不愿你挪动?”
表面上,傅缙也是贵妃一党。
当今耳根子软,贵妃屡屡涉政,万一她不乐意,横插一手,这回功败垂成不说,且日后再想筹谋,恐怕就千难万难了。
然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傅缙早早就考虑到了,“无事,我已有万全之策。”
“哦?”
樊岳忙追问,傅缙淡淡道:“楚婢与贵妃乃昔日密友,交情至今也甚笃。”
不乐见傅缙步步高升,楚姒绝对是头一个,死仇多年,他对此婢心思也甚是了解。
这回,正好利用一番。
……
楚玥得了傅缙的话后,次日就吩咐底下商号掌柜严厉约束伙计,不许讨论半句。
经了这么一回事,她觉得茶肆酒馆也是个好地方,有不少小道消息,遂让青木安排了人,专门混迹各处酒茶食肆,打听消息。
效果是显著的,朝堂各府的秘事固然无法得知,但大政令却从来都不落后,还有各种民间反馈,及其余多种多样的真假八卦。
楚玥命人整理了,她每天都看。
看了没几天,不想傅缙当了一回主角。
他先是上奏良策调整吏部架构,人手短缺的压力陡然大减;另,他又一连举荐了五名低阶官员及小吏,皇帝考察过,真才实学,可堪重用。
皇帝龙颜大悦,当朝夸赞傅缙栋梁之才,镇北侯府后继有人。
听闻,这位是又要擢升了。
楚玥啧啧两声,按下讯报。
傅缙这般大放光彩,恐怕有人得如坐针毡了。
第18章
楚玥回了侯府,照例先去一趟凝晖堂。
谁知到了凝晖堂,却见庭院仆妇来去匆匆,十分忙碌的样子。她脚下一顿,楚姒却已在侍女的簇拥之下快步出了正房。
很少见她这般匆忙。
楚姒今儿没穿襦裙,一身深紫色镶边深衣曲裾,高髻戴了一整套累丝红宝头面,从妆容到衣饰,都少了几分艳媚,而多端庄隆重。
二人面碰面。
楚玥奇:“姑母这是要出门?”
这都未正了,半下午的,再过一个时辰就晚膳时间了。
“宁儿回来了?”
自达成协议后,楚姒都很和蔼,不过眼下她明显无心于此,脚下不停扯了扯唇:“先回去歇罢,姑母明儿再和你说话。”
说罢,匆匆出了院门。
这打扮,不用说是要进宫了。
进宫本没什么,只回到禧和居后,她却听留守侍女禀,说着这趟进宫是临时的,车马房仓促准备,忙乱成一团。
楚玥眼皮子跳了几跳。
踱了几步,她站住:“如意,你亲自到前头去请世子爷。”
这时辰,大概傅缙未归,嘱咐人等着,一回来就报上去。
……
傅缙诸事备妥,这两日倒是早归,接禀有些诧异,这还是楚玥第一次命人请他。
将将迈入外书房的脚步一顿,往后面而去。
才进门,余光就见楚女正在踱步,颇有些坐立不安,一听门响迎了上来。
“夫君!”
“何事?”
“楚姒进宫了。”
楚玥屏退诸侍女,瞄一眼已掩上的门扇,对在圈椅上落座的傅缙道:“很匆忙,是临时的,未正才出府。”
她蹙眉:“可今儿,我才在外头得讯,说你良奏又荐才,得陛下当朝夸赞,并说镇北侯府后继有人。”
最后这句话,她敢肯定,绝对触动了楚姒那根敏感的神经,她直觉,和这趟进宫有关联。
“外头沸沸扬扬,都是赞赏你的,你世子之位稳如泰山,那楚姒……”
“她忽就匆匆进宫拜谒贵妃。”
虽楚玥先前远在邓州并养于深闺,但她也知道这位贵妃可不是安于后宫的主,偏偏皇帝极其宠信,又是太子生母,枕边风相当厉害。
她眉心蹙得更紧:“这二者,怕是有关联。”
傅缙抬眼。
楚女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短短时间内,她仅凭市井间的传言,就将内里的厉害关系分析得清楚明白,随后结合楚姒的行为,就立即判断出此事的下一步会有的进展。
她马上告知了他,好让他早作防备。
这些,更不是她的本分。
傅缙第一次这么正面看楚女,倭堕斜髻,一缕鸦黑的柔软发丝沾在脂玉般的脸颊上,两弯柳叶黛眉正微微蹙起,若花瓣淡红的唇角紧抿着,她颇不安,眉目间隐见忧虑。
“她确实进宫见的贵妃。”
傅缙已确实得讯了,进展得很顺利,看了她半晌,他道:“此事无妨,你只佯作不知详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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