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本也应该是四月后的,但不知为何,想起傅茂,她心脏立即怦怦狂跳起来,有什么呼之欲出。
思绪纷乱如潮,用力捏了捏拳,掌心骤刺痛,她忽又忆起一事。
傅缙生母张氏的死。
明面上,张氏是病死的,染病卧榻,病势缠绵数月,而后不起,香消玉殒。
但她知道,实际张氏是被毒死了。
楚玥从前一直以为,久卧病榻上的张氏被喂了毒,然后毒性一发,她就死了。
想在想想,还有可能是慢性毒!
楚姒和张氏一直有交情,守寡后交往更深,俨然已是密友。张氏病中她也是常常探看,数月不断,一直至张氏病逝。
如果是慢性毒,那也同样解释得通!
呜呜风声起,一阵寒风卷着枝头的雪沫子灌入廊下,她闭了闭目,手足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傅茂之死,有没有可能也是中了同一种毒?
假设这陈嬷嬷是楚姒的人,那盅羹汤,会不会?!
要知道,梦中的“她”完全沉浸在温润夫君慈爱姑母的包围中,她肯定是依姑母嘱咐,常常出入傅缙外书房。
遇上了陈嬷嬷的话,她大几率会亲自领对方去。
傅茂,也是时常出入东书房的,听是祖母送来的羹汤,会不会嘴馋想尝尝?
或者他不嘴馋,是“她”热情邀请,招手让他尝尝,那个腼腆少年肯定不好拒绝长嫂的。
一碗羹汤下肚!
然后……
心念电转,短短一瞬,楚玥额际已见了汗,她顾不上抹,提起裙摆。
“我们到前头去!”
……
楚玥在得了傅缙允许的情况下,去他外书房转过几圈,一路顺畅,并无阻滞。
她先绕左路追上去,一问守门仆役,果然陈嬷嬷三人刚进了去。
离得远远,便听见前头陈嬷嬷道:“这是太夫人特地命人炖的羹汤。”
这冬季用的食盒,有夹层有棉絮,保温二三个时辰不成问题,冯戊跟去京郊大营了,一个楚玥不认识的侍卫小心接过食盒,捧着进了去。
陈嬷嬷寒暄两句,正要折返,忽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她眼睑微微一垂,复又抬起,立即转过身来。
原来是少夫人。
陈嬷嬷微诧:“请少夫人安,您不是……?”
动作从容,不紧不慢,转过头来见了楚玥,一诧,有些惊奇有些莫名,但还是第一时间恭敬见礼。
从眼神到表情,从言语到动作,都非常自然,不见半点惊慌。
楚玥一直紧紧盯着对方,不放过一丝一毫,见状不禁微微一怔。
难道不是?
是她联想过分丰富了吗?
楚玥惊疑不定,又见陈嬷嬷身后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一脸不明所以。
难不成真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这么厉害的慢性药,真可能有吗?
她蹙了蹙眉。
正在这个心有困惑之时,忽听见一阵脚步声起,傅茂特有的清澈少年嗓音带了些许惊奇。
“嫂嫂?”
第21章
京营,校场。
傅缙一拱手:“刘兄,承让。”
刘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回头咱们兄弟再切磋切磋!”
二人趁着训兵结束那点间隙,又切磋了一场。
入营这些天,诸般事务逐渐熟悉起来,傅缙有祖父多年精心教导,上手极快。同袍间相处有远有近,其中最亲近的,就要数不打不相识的刘檀。
他微微一笑:“好,定依刘兄所言。”
潇洒英武,面如冠玉,傅缙走的是儒将路线,战时固然悍勇过人,但收了手,他微笑温润,风度翩翩。
刘檀啧啧取笑了两句,二人一扯缰绳,将马头拨向营区。
晴了一日的天,又开始泛起铅色厚云,寒风猎猎而过,傅缙微微眯眼,他马鞭一扬,疾驰而出。
入京这么久,他蛰伏掩藏,少有纵马狂奔的时候,这几日难得的畅快。
进了营区,勒停膘马,二人拱手暂别。
时已傍晚,傅缙初初调任,彻底熟悉前不会安排轮值,夜间不必留营。他遂回了自己的营房,卸下甲胄,换回一身赭色扎袖武官常服。
正要动身折返城内,忽闻一阵脚步声近,接着门帘一挑,来人正是一身簇新卫兵袍服,刚上任他亲卫队长的冯戊。
“何事?”
“禀主子,府里刚传了一讯过来。”
冯戊已至大书案前,一边利索单膝下跪见礼,一边呈上讯报,禀道:“是禧和居的小幺儿传来的。”
讯上所说的,就是陈嬷嬷送汤羹一事。
小子们年纪不大,却机灵。他们虽新近调入后院,没去过福寿堂,认不全这些头脸仆妇,但是吧,福寿堂送汤羹走这条路线,他们却很清楚是第一次。
这还是跟着少夫人一起回来的。
少夫人及一众楚氏陪嫁,正是他们的重点盯梢对象。
于是,他们立即将此事紧急报了上去。
傅缙微蹙了蹙眉。
禧和居?
楚女?
他探手接过信报。
在这一刻,他情绪还是非常平静的,甚至由于楚玥实在太。安分太老实了,每每主动汇报外事不说,担忧他时又不似作伪,因此第一念头闪过并不是她作奸。
莫不是她露馅了,再度被楚姒相逼?
这念头一闪而逝,又警惕,怎可随意降低戒心?他蹙了蹙眉,打开信报,垂目一瞥。
然而就是这么一瞥,他大惊失色。
“福寿堂?”
冯戊骤见向来泰山崩而不改容的主子陡然色变,倏地大睁双目,“腾”一声站起,楠木大案被猛碰了一下,笔墨纸砚登时“哗啦啦”撒了一地。
“主子?!”
傅缙却顾不上这些,他捏着讯报的那只手关节泛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羹汤?!”
羹汤,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个什么美好的名词。
他的母亲,就是死于一盅毒羹汤。
楚姒未丧夫时,就与张氏关系不错,后来守了寡,和张氏安慰交往更密。后张氏卧病,她常常来探看,忧心病情,又还亲手递汤递药。
傅缙当年,亲眼看着楚姒给他母亲递了一盅药羹,母亲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之后,他母亲病势日渐沉重,三月不起,一命呜呼。
那时他八岁。
在他十四岁的那一年,他查出了确切真相,当年那盅羹汤是带毒的。里面放了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慢慢蚕食人的生命力,数月而亡。
而最妙的是,毒性完全不显,就算太医亲诊,也只能得出久病衰亡的结果。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毒死。
足足一年,他反复陷入梦魇中,梦见楚姒捧着那个福寿喜纹样的红色汤盅,母亲一勺勺将毒羹送进嘴里。
这就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一看到羹汤这个词,这画面就反射性地弹了出来。
楚姒。
自己显露身手,成功掌兵,这贱婢肯定的惊骇震撼又深深不安的。虽对方反复寻找襄城伯,又急怒交加病倒在床,但傅缙从未认为她会就此认命。
那等隐蔽的慢性毒,想必是珍稀的,但难保她手上还存有一些。
“她竟能把手伸进福寿堂?”
张太夫人的谨慎,没人比傅缙更了解了。身边伺候的人,要不陪嫁要不从封地千里带回。虽从未出口过,但福寿堂往前院送东西,基本不送吃的,且一贯只用蒋王二位嬷嬷。
如果没有小幺儿的监视报讯,还别说,楚姒还真有几分得手可能。
只饶是如此,傅缙也未轻松半丝。
几乎下一瞬,他就想起自己胞弟。
近日,傅茂每到傍晚,总会到东书房等他,交功课,再让哥哥考究一番,又重新布置题目。
那羹汤在,又是祖母送来的。
万一……
傅缙心脏骇得几乎停摆,接过讯报下一息,已疾冲而出,翻身上马,连连挥鞭狂奔回京。
寒风嗖嗖,道旁积了雪的草木飞速往后挪移,他从没觉得这数十里路有这么漫长。
他又恨又悔,恨楚姒蛇蝎心肠,又悔自己调任兵部动作太大,而对楚姒的防御还不够。
哪怕调任之事十分完美,乃他暗中事务所必须。
上一篇:每次都靠直觉拯救世界
下一篇:回到古代当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