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神色肃然,黑眸锐光骤放。
门里门外,二人骤看清对方的脸,俱一愣。
傅缙眉心一蹙,唇角紧抿,神色比刚才还要紧绷几分。
楚玥已飞快环视屋内一圈,视线落在傅缙身后那少年身上。
阔额方颌,皮肤白皙,面相尤带几分青涩,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年纪。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王世子。
她想扶额,最近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越不想碰见什么,偏偏就碰上了什么。
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想试探傅缙的底线。
第34章
实际上京城的搜查, 比楚玥得到的明面消息还要更严厉多倍不止。
宁王晕厥, 第一次是在御驾之前的,脸色瞬间煞白, 重重倒地,皇帝亲眼所言,尚且存有极大疑心。换上了西河王世子, 他就深信其被趁机营救无异。
这是一个挑衅, 皇帝深觉威严扫地, 惊怒交加之余,又觉西河王能无声无息策划这起事件,其探哨必久潜京城,又多又深。
以雷霆万钧之势, 既不计一切代价搜捕在逃的世子们, 又严厉清扫诸藩在京的据点人手。
在这种无差别的地毯式清扫下,对宁王一方影响也很大,好几个据点都折进去。对方一记回马枪, 申元差点露了痕迹,幸傅缙及时赶到,故布疑阵, 这才险险避过。
“后头的搜索至少还有几波,我们该如何是好?”
樊岳面上掩不住的焦虑, 像南城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正是搜捕重中之重,申元继续留着风险太大。
转移是必须的,可要转移到何处?
一幅京城平面图正铺展在案, 傅缙一寸寸睃视,目光最后落在信义、永宁等东城八坊之上。
“信义坊昨天才搜过,短期内应不会再搜。”
另外,信义坊和南城不同,前者是繁华巨富之地,能在里头开铺置产的人家,基本都是有靠山的。房舍规整,人员没这么复杂,相对而言,它的搜查力度必然比南城轻些。
“可我们在信义坊无据点。”
这样一个地方,东主流动性相对小,并不是新设据点的最佳所在。
傅缙道:“我们未必就得必须去据点。”
现在据点,危险性反而很大。
大户人家的宅子大,有的是一年半载都没人看一眼的屋舍。
众人深以为然,申元问:“承渊,我们该选哪一家?”
信义坊很大的,大宅富户非常大,选准才去,他们不能可在路上晃悠。
傅缙道:“需选闹中有静的,规模大的老商户。”
他们能想到的,搜捕者未必就想不到,所以太空太大的宅邸可以舍弃。为什么选大商号呢?流动人员大,偏偏它又有偏僻屋舍。
能在信义坊久驻的大商铺,无一都是有背景的,况且它们都足足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的,皇帝都换几茬了,是据点的可能性其实非常低。
相较而言,它们的搜查力度必然是最轻的。
申元略略思索就明白过来了,“承渊所言极是。”
诸人精神一振,方向定了,那该选哪一个老商号呢?
一一勾选出来,略略商议,傅缙等人又亲自去勘测过地形,最后圈定青石大街的信宜大柜坊。
傅缙看中的,就是这个几年都没人动过的小抱厦。
他策略是很对的,奈何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空置长达三年的议事厅因楚玥进驻而重新启用,她缅怀祖父,门一开,骤不及防,双方直接面对面。
微微上挑的一双美眸,倏地睁大,楚氏目瞪口呆,看一眼他,又看一眼申元。
傅缙素来知道,她是个聪慧的。
他神色绷紧,他投身宁王乃绝密,他从不欲楚氏知晓,不,应该是说,他从不欲任何一个己方阵营以外的人察觉半分。
可现在……
不过不等傅缙给出反应,在骤眼一见那刹那,楚玥眉心一跳,立即抢先动作。
“无事!”
楚玥抬手,挥退将要冲至小抱厦门前的赵扬等人,并用身体遮住屋内,没让屋内景象落入第三人之眼。
“你们退出去即可,告诉曹思,我有些事,他主持即可。”
按了按青木,给了一个噤言的眼色,她缓步入内,“夫君?”
她微微带笑,看了申元等人一眼,“我们去那边屋里说说话?”
……
楚玥很清楚,傅缙暗中进行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不管宁王日后如何,现当今在位,这就是一件谋逆的大事,直接和他本人的身家性命挂钩。
且这不是傅缙一个人的事,牵一发动全身,提前暴露志向的话,对宁王的打击也是空前巨大的,甚至有可能是毁灭性的,他蛰伏隐忍多年之功,必一朝尽付东流。
楚玥非常清楚,她不能回避,她必须马上和傅缙面对面说明白。
她带着傅缙去了斜对面的排房,让青木守门,青木同样看清屋内情形了,现在他必须处在申元一方的视线内。
门关上,屋内没燃烛,颇昏暗,日光从窗纱中滤进,傅缙一半身体笼罩在光线中,另一半身体隐没在昏暗。
他站得笔直。
楚玥回身,见他下颌绷得极紧,神色肃然,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夫君,那是宁王世子吧?”
此言一出,意料之中,眼前傅缙眉心一蹙,眸中锐光骤放。
瞬间如被鹰隼盯锁,楚玥早有心理准备,她放松身体放缓表情,尽量减少自己的威胁感。
缓步上前,她仰脸看他:“那日在马车上,世子是藏在短榻里对不对?”
这事,三日前,她还以为自己得做好事不留名,藏在肚子里一辈子。
没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傅缙一怔:“你……?”
他惊疑不定,她是如何知晓的?
楚玥笑:“夫君小看了我。”
“那日行宫突然就有了刺客,陛下下旨搜捕,这本是常事。”
“可这些日子,搜捕的动静实在太大,想来,陛下是决心必要将人搜出的。偶尔我难免会想,莫不是那刺客攻至御前,致使陛下如此震怒?”
她微微拧眉:“这仿佛有些不对,御驾前,守卫森严,再有本是的刺客,怕也近不得前吧?”
楚玥抬眼看傅缙,那双微翘的眼眸晶亮:“直到狼袭之事一出。”
傅缙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聪慧,他一直频繁进出,她却是知道自己另有隐秘。可兹事体大,她又如何敢联想?
楚玥轻轻一笑:“那日我榻上的锦垫缀了珍珠,来时我嫌它硌腿,掖起来压着。谁曾想,再登车时,它却撒了出来。”
“我注意到,夫君有意无意瞥过短榻几回。”
原来如此。
楚玥一口气说着,也不让傅缙有插话机会,她抱怨:“回京路上那回搜查,可吓坏了我,看见那卫兵手要搁在软塌上,我冷汗都出来了。”
这话可不假,她话里的抱怨真得不能再真。
傅缙眸光一动,“你故意的?”
楚玥点头:“那人偷瞄了我好几回,我都没顾上他,这一急,就……”
说罢前情,她望小抱厦方向望了一眼,:“城里现在搜得这般严。”
楚玥有些忧色,又说:“前头议事厅重开了,小抱厦虽在后头,但只怕不够清净。”
她问:“可要我重新找个地方?”
楚玥易地而处。
外人发现如此机密,她想,灭口大约是最好方法。傅缙眸光虽锐利,她倒没在其中察觉肃杀之意,但,他不是一个人,其他人建议呢?
甚至宁王世子之命呢?
要知道眼下可是关键时刻,申元的自由乃至性命,且他能否成功脱身?将大大影响宁王的后续计划。
她不认识宁王世子,传闻他宅心仁厚,不知真否?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她倒是听说过的很多回的。
傅缙又该如何选择?
她和傅缙也就一对成亲没多久的挂名夫妻罢了,甚至还未曾圆房。
楚玥从欲不想以自己的性命来考验任何人。
最有效,最干脆利落的解决方法,就是主动上船了。
前,她助过申元遁离行宫;后,直接出手帮忙藏匿。这事她已撇不开了。
她若泄露,本人也是主犯之一。
“这边过去有个小跨院,连接第一进和第二进的,不怎么不起眼,也是锁着好几年的了,你说好不好?”
楚玥试探着伸手,扶住傅缙手臂,果然,他身躯不再绷紧。
傅缙确实松了一口气,能这样解决最好不过,他抬手拍了拍她搁在自己臂上的纤手,略略思索。
“确实极好。”
他低声说:“不过得先于世子说一声,你随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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