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是的,看着毫无破绽,傅缙沉吟良久,缓缓道:“京营吃空饷的情况,比我预料厉害多了。”
……
时间回溯到七日前。
城西,吴王府。
吴王,即是三皇子,五间朱红大门,鎏金门钉,梁枋精绘贴金五彩云龙,地面铺就汉白玉方砖,高脊飞檐,殿宇深深。
谭肃陈度随着内宦进入左翼楼,忙单膝下跪见礼,“末将见过殿下!”
“起罢。”
三皇子二十四五,一身朱红滚边蟒袍,眉清目秀,却不拘言笑,通身皇家威仪十足。他不疾不徐搁下茶盏,叫起了谭肃。
谭肃陈度站起,又拱了拱手:“章先生,朱先生。”
屋内还有二人,一个章夙,一个朱芳,虽无官职在身,确实三皇子的心腹谋士。
章朱二人站起,还了一礼。
闲话两句,便进入主题,三皇子问:“傅缙之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三皇子也知不易,故而传了传了唐肃陈度二人前来,欲仔细了解情况,并商议良策。
谭肃窥了上头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末将有一策。”
“哦?”
三皇子和章夙朱芳俱一诧,他道:“且快快说啦。”
谭肃看一眼陈度,陈度低头不语,他只得咬牙道:“若以饷银构陷,必能一举中的。”
既是一举中的,为何谭肃二人遮遮掩掩呢?饷银非小事,为何之前三皇子等人又没想到呢?
原因在于,谭肃瞒着三皇子做下一事。
军营吃空饷,历来有之。
所谓吃空饷,即是兵卒原应百人,实际只有九十,花名册上却是足的,那么足额的饷银拨下来,这十人的钱就被吞下了。
很难杜绝,只能说吏治清明,皇帝厉害的时期,吃空饷的情况就少很多;而反之,则正好相反。听闻前朝末期,吃空饷竟过半数。
距离皇帝越远,吃空饷的情况一般也更严重些。
京营自然也有吃空饷的现象,三皇子渗透军需署,又有唐肃陈度等大小武将,伏老将军近来理事渐少,他就成了这吃空饷的受益者。
这具体操作的就是谭肃陈度,这两人也是分得利益的,可惜太贪婪,得一就想二,得三就想四。
京营天子脚下,如今吃空饷的情况竟也达十者留一。
动作大了,其余主将也不是死人,有些已隐隐察觉动静。明哲保身者还好说,保皇党就麻烦了,另外还有其余党派的人。
谭肃陈度正觉不好,正苦思冥想该圆过去,这时候,三皇子令下。
他知道抖出来三皇子会震怒,但这真是最好的回旋法子了,没有之一。
硬着头皮低声说了,果然,三皇子雷霆大怒。
上首死寂半息,“砰”一盏热茶直接砸在唐肃脑门,“岂有此理!汝等竟敢胆大如斯!”
偷偷吃空饷胆大妄为是其一,捅了大篓子才最关键的。此事一旦被政敌知悉,京营,何等关键,内里势力保不住,且必被攻讦,大损元气是毫无疑问的事!
三皇子怒发冲冠:“谭肃陈度,你们怕是不知侵吞军饷,欺君罔上是何等罪名了!”
这可是京营,是军饷!他谋取利益,尚得小心翼翼按在底线范围,不敢真犯了他父皇的大忌讳。谁曾想,他底下这二人如此胆大包天。
“乒铃乓啷”一阵巨响,上首案上香炉笔墨等等俱被扫落在地,谭肃陈度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就知道厉害,所以才这么慌啊。
“殿下。”
待三皇子怒叱一番,章夙说话了:“事已至此,愠怒已无补于事。”
章夙年近四旬,出自陇州章氏,方面高鼻,面相颇为英伟,一身雍容气度,极具世家之风,立在三皇子身边,也未曾失色半分。
章夙朱芳二人,平素最得三皇子敬重,见他说话,三皇子便敛了怒色。
章夙说:“现如今,唯有化弊为利了。”
谭肃陈度再如何狗胆包天,也是顶着三皇子的名,再如何雷霆震怒,也得赶紧把事平了。
既如此,不妨将计就计,用来构陷傅缙等贵妃一党。
化弊为利。
朱芳也点头:“确实如此。”
谭肃陈度二人如何惩戒,后续再说。
朱芳看了谭陈二人一眼,这两个是京营主将,好不容易才拿下的,也不好处理,重不得轻不得。
章夙说:“殿下,不如允许这二人将功折罪。”
谭肃陈度二人一听,忙不迭道:“殿下恕罪,我等定竭尽全力!”
三皇子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半晌,“你二人听着,若此事成了,从轻惩之。否则……”
“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望!”
最终,三皇子还是按下愠怒,以最有利的方式行事。
闭门议了半日,他看着谭肃陈度走远,良久收回视线,冷冷道:“此次必能除去傅缙。”
虽谭肃陈度所为教人震怒,但不得不说,制造了一个良机。
军需饷银,碰之则死。拔除傅缙,此计极佳,如无意外,应能成事。
京营,他绝不能让贵妃伸手进来。
除去傅缙乃当务之急,此策必能让镇北侯府乃至贵妃太子遭遇重创。
……
傅缙相信自己的直觉,沉吟片刻,他令:“传令给罗庸,留神身边一应事宜。”
万籁俱寂,却总觉夜色有异,毫无线索,只能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排查。
“告诉他,事无巨细,一律慎之又慎。”
第47章
傅缙今日归府, 要略早了一些。
楚玥沐浴而出, 见他正端坐在窗畔的紫檀圈椅上,微微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正垂眸沉思。
长眉入鬓,眼线浓长,极俊美的侧颜, 只对比起梦中的成熟内敛, 铁血冷漠, 眼前的他锋芒展露,锐意逼人。
他还在成长。
也不知,最终还会不会成长到和梦中一样?
她有些怔忪。
“宁儿?”
傅缙闻声一回首,正见楚玥罩了件浅紫软绸长袍立在屏风侧, 乌柔的长发掩在一侧肩颈, 肤色如瓷,柔美婀娜,正抬目看着他。
眸光盈盈, 含水带露。
他一笑。
楚玥回神,自己也要努力成长的,不是吗?
她微微回了一笑, 缓步行来,正要在榻沿坐下, 谁知傅缙一展臂,便将她直接抱坐在腿上。
楚玥挣了两下要坐回去,只是他力气大得很, 还是被搂实在了。
她气结,打了他几下。
傅缙不痛不痒,由得她打,暗香浮动,美人出浴分外清晰,他伏身深嗅一口,沁人心肺。
“想什么呢?罗庸的事?”
楚玥索性不折腾了,没啥大用,这阵子她也算经验丰富,坐就坐吧,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说到正事,傅缙直起身体,“嗯”了一声。
朝中党派众多,争斗极剧,有时一个小动静背后都有深意,由不得人不慎之又慎。
他拍了拍楚玥的背:“你稍等一等我。”
傅缙撩帘出了外间,把冯戊招了进来。
“传信给他。”
这个他自然是罗庸。
傅缙眸光微动:“留神之人事,不可局限于近期。”
冯戊领命匆匆而去。
回身,见楚玥立于门帘前,略有疑惑,傅缙拥她回房,低声道:“罗庸早年,就投于贵妃门下。”
立起来太早了,可被人钻空子的时间就更长。
……
军需署。
新走马上任的少监罗庸,今日终于搬离了他待了四年的小值房,从东北角挪往正中位置。
上峰郭明拍了拍他的肩:“仲平在署里多年,办事一向细心,我也不用多说了。”
郭明心情看着很不错,笑道:“饷银核算,你多多费神,日后和刘阊商议着办事。”
原少监的主要任务就是核算饷银,才乃常事,只与刘阊多商议着办事,就有点出乎罗庸的意料了。
刘阊,也是少监,他是负责交接和清点饷银的人之一。
现行的军饷发放两种形式合并,现银和粮米,各占一部分。至于哪边占比多些,视年景而定。所以,每次户部把军饷拨下,都需要仔细核对清楚数量,确定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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