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小的以为,一个是要大力宣扬朝廷的政令,不要文绉绉的,用老百姓听得懂的大白话,让老百姓知圣意,明事理。再一个,重视底层官吏,尤其是县官,他们是衔接朝廷和老百姓第一层的官儿,职位虽小,职责重大,一定要好好用起来。”
皇上微微笑了下,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欣慰,点头道:“长进不少,朕没看走眼。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明天进城,老二代朕去迎你。”
李诫应声退下,走到门口,犹豫了下,又折身回来,“主子,万事放宽心,一切以龙体为重。别看这困苦跟座大山压着似的,其实就是一道门槛,您老人家一抬脚就过去了!”
皇上愕然,继而失笑,指着李诫的鼻子笑骂道:“你个小毛头,蹬鼻子上脸了还?朕用你劝解?滚吧!”
李诫嘿嘿笑了几声,这才走了。
御书房渐次恢复寂静,秦王从屏风后闪进来,轻声走到皇上身边,伸手摸摸茶杯,下去亲手给父亲换了杯热茶。
皇上捧着茶,却没喝,“李诫如何?”
秦王道:“干实事的能臣。”
皇上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但秦王说了这一句之后,再没开口。
“他和老三走得近,你不自在了?”
“不,儿臣从未做此想,相反,儿臣还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夫人暗中提醒,秋狩时儿臣难逃一劫。”
“你后面的架子上,最右边压着的那本奏折,拿出来看看。”
秦王依言取过来一看,脸上立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又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才合上奏折,摇头叹道:“是儿臣眼界窄,小看他了。”
那是李诫回答皇上立哪个的折子。
皇上舒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缓缓道:“古来能臣很多,没有私心的却很少,李诫算是一个,当然你可以说,这是他对朕的忠心所致。但如何能让他对你也这般忠心,你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秦王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皇上不放心,又说:“李诫很聪明,也有手段,你不要想着用什么法子拿住他。和别的朝臣都不一样,他是性情中人,只一条你记住了,用真心换真心!你诚心待他,他必会十倍百倍报你!”
秦王不由苦笑,“父皇,儿臣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也不是只会玩权术之人,您说得儿臣好像要卸磨杀驴似的。”
说到最后,竟透着点儿委屈。
皇上又是一乐,“朕信你,这些奏折你拿去批红,明儿早朝之前完成。”
秦王抱着两大摞奏折,心想又要彻夜不眠……
同样彻夜不眠的还有李诫,他出了禁宫,本应去城外行辕,但中途拐了个弯儿,来到自家后门。
他奉密诏面圣,不能透露行踪,是以跟做贼一样翻墙头而入。
好在他的功夫尚未丢下,一路偷偷摸摸,倒也没被发现。
一声两声的打更声从寂静的夜中传来,人们早已入睡,偶尔几声犬吠,更显夜色深沉。
夜风柔和,庭院中充满了梧桐的花香,李诫坐在树上,望着半开的窗子,目光温暖眷恋。
此刻瑀儿肯定睡得正熟,他不想扰了她的梦,就这样,默默守着她,也挺好……
东面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李诫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
一想今天还有“班师回朝”的大典,还要去禁宫领筵,李诫就觉头疼,这些场面上的应酬,还真不如回家抱媳妇孩子。
他刚要走,嘎吱一声,窗子被人由内推开了。
赵瑀头发松松挽起,双颊带着酣睡过后的红晕,睡眼惺忪,身披薄薄的春衫,没有系衣带,慵懒随意。
下一刻,她看到了李诫,眼神一亮,整个人顿时焕发出别样的神采,刚要张口唤他,却见他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家伙,准是私自跑过来的!
赵瑀笑得像个孩子。
太阳升起来,浓绿的叶子上,淡紫的花瓣上,露珠晶莹闪烁,金刚石一般闪闪发光,他含笑坐在花叶间,一手扶着树枝,一手拿着花儿,眉眼俊逸,美得就像一幅画。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韦端己这句诗,用来形容李诫,赵瑀私心以为再贴切不过。
她无声地大喊道:“李诫,我喜欢你!”
李诫笑容更大了,眼中洋溢着愉悦,简直就要流淌下来。
起身一跃,他落在赵瑀窗前,将花别在她发间,低头轻轻啜住她的唇。
无数相思的苦楚,在这一瞬间,化为重逢的甜蜜。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我的瑀儿,你的李诫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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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天光大亮,梧桐树上的人儿已不见了身影。
赵瑀托腮倚坐窗边, 出神地望着一树繁花, 嘴角微翘。
乔兰进来, 鼻子吸了吸,一本正经问道:“太太,好甜的味儿, 谁一大早吃糖了?”
赵瑀脸皮微红, 轻笑说:“没人吃糖, 是梧桐花的香味, 清幽里透着甜, 我自小就喜欢。”
乔兰恍然大悟道:“哦,所以老爷才大老远的送棵梧桐树来!话说回来, 太太,今天老爷回城, 秦王殿下和百官都去迎接, 听说还有依仗呢, 满大街都是花坊彩带,您真不去街上看热闹?”
“不去了, 我不爱凑热闹, 你多带几个人, 伺候老太太去。”赵瑀细细嘱咐道,“汇聚楼给留了位子,就在楼上看,别下去和人流挤——不行, 你劝不住老太太,还是我和她说。抱上实哥儿,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
果然,周氏一听只能远远地看,当下就有几分失望,“儿媳妇啊,离那么远,我儿看不见我。”
赵瑀知道,婆母更在意的是别人艳羡的目光,万众瞩目之下,李诫喊她一声娘,那份风光可了不得!
因而她忙笑,“京城的老百姓没见过他,所以争着抢着一睹总督大人的风采,您犯不着和他们挤,累出一身汗,丢了鞋,皱了衣,花了妆,咱们何必弄那么狼狈。在楼里坐着,吃着点心喝着茶,清清静静,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闹腾,不更好?”
周氏琢磨琢磨,也对,自己是一品大员的娘,好歹要注意仪表,不能给儿子丢面!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就听你的!”周氏喜滋滋说,“反正不去街面上挤,抱上我的大孙子,这就走吧。哎呦乖孙孙,咱们去看你爹爹喽——”
赵瑀一怔,她没想让儿子去,但老太太说了,她总不好再拒人家第二次,便应了。
李实坐在周氏怀里,指着门口呀呀喊道:“远!远!”
原来是阿远过来请安。
阿远两岁多了,走路已很稳当,说话也比同龄人利索,抱着小拳头作揖,“阿远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自从何氏离开李府,有意无意间,伺候他的人教他改了口,喊赵瑀“太太”,不再喊娘。
赵瑀揽过阿远,笑问:“想不想和弟弟一起上街玩?”
小孩子爱玩,阿远登时用力点点头,扯着赵瑀袖子说:“去,要去。”
周氏喜爱孩子,闻言一拍手,哈哈笑道:“得,今儿都跟老太太走,咱们先看仪仗队,再去天桥看杂耍,然后去东大街,那一溜儿的吃食铺子,咱们从街头吃到巷尾,不到天黑不回来!”
别说两个孩子,就是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忍不住欢呼,个个喜气洋洋,期待万分。
赵瑀不由暗笑,果真是母子俩,婆母和李诫一样爱玩、会玩。
周氏抱着李实,丫鬟婆子侍卫前呼后拥地出了门。
院子一下子清静不少,赵瑀坐在梧桐树下,借着天光做针线。
日头一点点偏西,夏风熏然,本是悠闲的午后,张妲的突然到访,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面色难看,虽然极力压着,还是没掩住那份气急败坏。
“王爷和秦王吵起来了!”张妲一屁股坐下,刚说一句,眼圈立时红了,“就在太阙宫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弄得谁都下不来台,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赵瑀很是吃了一惊,“为什么?他不是和秦王感情不错吗?”
“那是以前!自从母后武阳故去,他和秦王愈发疏远了。”张妲叹道,“就说今天的庆功宴,本来高高兴兴的,可他突然自请守陵,差点没把皇上气晕了,秦王呵斥他两句,他就说等你当了皇上再来教训我——你说他是不是没脑子?”
“若不是你家李诫拦着,只怕他就要上手!好好一场宴席让他搅黄了,真是气死我。哦,差点忘了,我是来和你知会一句,李诫在我家呢,这会儿正在开解他,估计会晚些回家。”
赵瑀凝神想了片刻,问道:“齐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突然发作,肯定有缘由,你没问问?”
张妲摇头道:“我一直在家养伤,倒没听说过什么,今天的事我也是听他大伴说的……”
她打了个顿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喃喃道:“莫非因为母后的死?”
朝廷对外公布的消息,先皇后是病死的,难道另有隐情?事涉宫闱密事,赵瑀不敢妄自揣测,问道:“妲姐姐,是不是有人对齐王说什么了?”
张妲木木看着她,“他们说,母后不是病死的,是给秦王妃活活饿死的。”
赵瑀惊得头皮一炸,失声叫道:“怎么可能?秦王妃还没入主东宫呢,她哪来的……”
她猛然咬住话头,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是的,根本不用秦王妃亲自动手,也用不着她开口,只要她稍流露出此意,自有一群势力小人见风转舵,争先恐后把活儿干了。
彼时皇后被打入冷宫,宫里也乱哄哄的,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毕竟,皇后死了,对秦王一系百利无一害!
“可是……入殓时,齐王没看出异常?”
“别提了,他那时候浑浑噩噩,脑子和浆糊也差不多,根本想不了那么深。”张妲扶额,颇为头疼的哀声叫苦。
“瑀儿,你说我也忒倒霉了,好容易风波过去,刚想过几天太平日子,又有人教唆王爷生事。秦王板上钉钉是继任新君,那傻王爷还非要和人家杠,他说我傻,我看他也精明不到哪里去!”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还是少信!”赵瑀劝道,“事情过去这么久才提出来,我看那些人是居心叵测,你得提醒王爷,小心当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你和我想的一样,可我略提一嘴,他就恼了。但我想不通,就算母后是被饿死的又如何?随便推一个人出来顶罪就能结案,别说秦王,连秦王妃也扳不倒。若是惹急了秦王,直接把母后和武阳谋反的事抖搂出来,倒霉的还是王爷!”
是啊,挑唆齐王的人为了什么呢?
赵瑀也想不明白,“这话最早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据说是母后身边的老嬷嬷,人都死了……兜兜转转,成了无头公案,谁知道怎么回事。”
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听上去,一切都非常有道理,越琢磨,越觉得像是真的。
况且先前还有流言,秦王生母为先皇后所害。
如此想来,秦王更有动机了。
想必齐王已然相信,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指责秦王的不是,为母亲出口气;又不能接受母亲活活饿死的惨相。
皇家的对错,又岂能真正分得清楚!
怨不得他冲动,在赵瑀看来,这就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儿子,为母亲所能做的,最后的坚持——谁与你们再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还不如去守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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