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一碗白粥而已,李诫吃出了琼浆玉液的味道。
“这两日不要沾荤腥,等伤口愈合了,我给你做鱼吃。”赵瑀哄孩子似地说道,“我做别的菜一般般,唯独鱼还算拿手。”
李诫歪着头看她,“瑀儿做鱼儿,我要吃瑀儿。”
“好好,给你吃,清蒸、红烧、炖的、炸的,只要你爱吃,我都给你做。”
李诫笑得更欢了。
“那个刘铭就这么留下好吗?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我问了那小子几句,这个刘家可了不得,祖上是前朝旧主。他肯据实相告,倒让我没想到。”
赵瑀好奇而震惊,“这样来历的人能用吗?”
“前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有什么不能用的?”李诫满不在乎道,“这小子一心想考取功名做大官,可家里头秉承什么祖训,后代子孙一律不许入朝为官。他也是逼急了才和家里闹翻,刚才还说什么誓死不回头,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给家里看看。我看这人有点意思,别人不敢用,我用!”
他主意既定,赵瑀不怎么认同,却不好深劝,这两日他二人间生疏感去了不少,然涉及到官场上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蔓儿提来一壶热水,边冲茶边笑,“榴花洗了两大盆衣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正趴在桌子上哭呢,直嚷着太太不疼她,忘了旧时情分。”
提起这事赵瑀就心中不快,“她遇见危险立时躲了,可曾记得主仆情分?不必理她。”
“太太,奴婢看您也不大待见她,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她怕苦又怕累,简直就是个累赘!”
“蔓儿,”李诫懒洋洋吩咐她说,“你去刘铭那里看看,缺什么的你照应下。”
支走了蔓儿,赵瑀也问:“当时你示意我答应,你是有其他的打算?”
“我离京时就想,赵家母子俩都是一肚子坏水儿,不可能成为咱们的助力,只会是下套挖坑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咱们一口,王爷的差事不能误,我得想个法子绝了这后患。”
李诫没有丝毫迟疑,完全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榴花肯定是得到赵家授意才能来此,无非就是个眼线,也肯定会与赵家暗地联系。既如此,我就放长线钓大鱼,总能去了这祸根。你不会怪我太狠毒吧?”
赵瑀失笑道:“怎会?当中牵扯到母亲,我也犹豫不定,生怕赵家发疯再拿母亲生事。倒要感谢你,替我解决了难题。”
“你也帮我解决个难题。”李诫呲牙咧嘴地动动胳膊,“背上好痒,帮我挠挠。”
赵瑀忙净了手,“哪里?”
“我也说不清,满脊梁骨都痒。”
赵瑀便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给他轻轻挠着。
许是太舒服,李诫闭着眼,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太累了!赵瑀坐在床边,摇着扇子,希望他能睡得好些。
夜色愈加浓郁,赵瑀甩甩发酸的手,困意上来,要睡了。
客栈简陋,别说桌椅缺胳膊少腿,就是完好无损,她也不敢躺在上面睡。
李诫趴在床沿,睡得很深。
赵瑀在昏焰将灭的烛光下踱了几圈,两日赶路的困乏终是战胜了心中的羞怯。
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从李诫腿上爬了过去,窝在床内侧。
还好,没有惊扰到李诫,她松了口气。
明明非常疲倦,却睡不着。
几次被他抱在怀里,面对不着上衣的他还是第一次,隔着半尺多的距离,她反而更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属于男人的,特有的炙热体温。
李诫动动脖子,把头转了过来。
赵瑀脑子“嗡”地一响,心几乎从胸膛中蹦出来,与一个男子如此面对面,她实在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翻了个身,绷得紧紧的,几乎将自己紧贴在墙上。
许久,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蜡烛燃尽了,烛台上红红的烛泪堆得一层又一层,寂静的夜,只有远处“咚咚——当”的打更声响着。
李诫睁开眼,盯着赵瑀的如山峦般起伏的侧影,手抬起,悬在她腰间上空许久,几起几落,还是没有放上去。
他支起胳膊,往床内侧挪去。
背后的伤口崩开了,血渗透包扎的细布,一点一点晕染开。
他一手撑着床塌,一手按在墙上,在赵瑀脸颊轻轻一吻。
今夜,他就当个登徒子吧!
一夜无梦,赵瑀睡得很沉,直到晨阳的光辉洒了满室才醒来。
一睁眼,就是李诫的笑脸。
似乎每次见他,他都在笑。
如是想着,赵瑀也笑了,然想想两人的姿势,赶紧一咕噜爬起来,红着脸说:“我去唤蔓儿伺候热水。”
蔓儿早就起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见赵瑀开门,忙将热水、棉巾子、香胰子端上来,“老爷太太先梳洗,奴婢去催催早饭。”
李诫叫住她,“你去打听打听最近的水路,我养伤要花个三四天功夫,任期本来就紧,不能再耽误了。咱们坐船,顺水走,这样快!”
蔓儿乐得嘴都合不拢,“太好了,奴婢还没坐过船呢,现在就去打听。”
赵瑀也没坐过船,闻言很是兴奋,又有些担忧,“如果我晕船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ch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瑞 25瓶;大萍1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4
比起陆路,水路又是另一番风景。
阳光下水面粼粼的, 熏风从河面上拂过, 泛着水腥味, 又带着沁凉,吹散了盛夏的暑气。
赵瑀站在船头,裙角纽带随风飘得老高。
李诫坐在船舱内喊她, “当心中暑, 进来坐。”
“这船又平稳又快, 还凉爽, 我一点儿也不晕。”赵瑀在他身边坐下, “你的伤好些了吗?”
“说快还是骑马最快,不过舒服还是要说坐船。”李诫解开上衣, “这几日我总觉得痒得很,想抓又够不着, 你帮我看看。”
“痒就是在长肉, 那是伤口快好了, 千万不能抓挠。”赵瑀看了看,她没有替李诫穿衣的意思。
李诫暗自惋惜, 可恨银子不多, 租不了大船。就两个狭小的船舱, 男女分住,这十来天和她见面说话的机会还不如之前多。
蔓儿在舱外高声笑道:“老爷、太太,船家说前面有水上集市,咱们可以买些新鲜吃食。”
赵瑀一下来了兴趣, “什么叫水上集市?”
李诫解释道:“就是河岸附近的百姓划着小船卖货,只要看到客船商船经过,他们就会贴上来,倒也有点儿意思。”=初~雪~独~家~整~理=
说话间,就有小舟靠近,一个晒得黑乎乎的,十来岁的女孩子隔窗叫卖:“虾干虾酱腌鱼的卖——,新鲜桃子梨子瓜果的卖啦——,太太您来点吧,都是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
说着还怕赵瑀不信似的,提着篮子说,“您看看,这虾干多好,当零嘴做菜炖汤都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您来多少?还有这瓜果,多水灵,您不来点儿?”
差不多的年纪,自家妹妹还在母亲怀里撒娇,这丫头已是出来讨生活。赵瑀不由心生怜悯,每种都买了不少,末了连找的铜板都没要。
李诫见状笑道:“你果真是个心软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易,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赵瑀眉尖微蹙,不无感慨说,“若还在赵家,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到女子抛头露面做营生。”
“若是按赵家那一套规矩过活,天下的女子恐怕十之八九都要投河自尽!”李诫忍不住笑着说,“都是吃饱了撑的瞎琢磨人的玩意儿,我看就是就是闲得他们。——还有个事儿,你父亲改任太仆寺主簿。”
父亲刚任职国子监司业,椅子还没坐热就降成了太仆寺主簿?从七品,比李诫的官职还低一阶。
赵瑀料想李诫有特定的消息渠道,他说是,那便是了,“是牌坊流血闹出来的?”
“算是个由头,有告老太太逼死人的,有告赵老爷贿赂的,还有人告夺佃的,一窝蜂地闹腾,虽没有实据,赵老爷的名声却臭了。上头也烦,干脆直接让赵老爷养马去,国子监也图个清净。”
也不知老太太得知会作何感想,她引以为傲的贞节牌坊,她极力维护的体面规矩,竟成赵老爷仕途的障碍,名声反被名声误!
真是讽刺!
赵瑀不会同情老太太和父亲,她唯独担心母亲几个,掂掇着问李诫:“如果咱们在濠州安家,能不能把我母亲接来同住?”
李诫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路途很顺当,待到任地濠州,已是八月下旬,秋雁南飞,碧水清凉,沿岸已是绿肥红瘦,一行人在渡口下了船,直奔县衙。
濠州县城不大不小,也算得上繁华,县衙位于北大街,最是热闹的地方。
秋老虎还在作恶,又是正午,街上行人很少,沿街两行合抱粗的大柳树,浓翠欲滴,偶一两声蝉鸣,颇有宁静致远的意境。
衙门口竖着肃静回避牌,挂着堂鼓,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李诫还没说话,刘铭已颔首道:“闹中取静,此处地方不错。”
“能让铁拐刘满意可不容易,我得烧柱高香。”李诫调侃道,眉眼间都是戏谑,“赶明儿你过海成仙,可别忘了我还供奉过你香火。”
刘铭腿伤未好,一直拄着拐,是以李诫给他取了个“铁拐刘”的诨号。
“怪力乱神,岂是读书人能言的?”刘铭正要长篇大论,衙役已听见动静出来,一声大喝:“门前不得喧哗,小心板子伺候!”
生生把刘铭的话憋了回去。
李诫不禁笑了,紧接着面容一肃,方才的散漫一扫而空,昂然道:“赶快叫起三班衙役并县丞主簿等人,你家县老爷来了!”
衙役马上堆起满脸谄笑,低头哈腰请他们进门,“小人叫王五,是这里的捕头,濠州地面上的都熟,老爷您有事只管吩咐。”
他边引路边介绍县衙各处。
县衙坐北朝南,进了大门,两侧是赋役房、书吏们的屋子,穿过大堂是一座宅门,是二堂并主簿县丞的屋舍,再往后便是一面影壁。
绕过影壁,西边是县官会客的花厅,再往西是个套间,叫签押房,是办理公务的地方。
县衙最北面的院子,也是最好的一处,就是上房,也是赵瑀生活的后宅。
到了垂花门,王五哈腰笑道:“老爷您先歇歇脚,小的去唤人。”
应是有人经常洒扫,后宅很干净,几乎没有浮土。
上一篇:七零年代二婚妻
下一篇:穿成民国文豪的文盲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