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 第52章

作者:瓜子和茶 标签: 穿越重生

  温首辅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威严地向后一样,轻轻哼了声,清癯的脸上好似挂了层严霜,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不错,最起码的规矩还懂。……不过一个女子就搅得你神魂颠倒,失了心智!”

  “儿子并非为了她,是因为看不过李诫的所作所为,才参他的。”

  温首辅一摆手,“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为这个责怪你,只是你的手段太不严谨,李诫是简在帝心的人,想要参倒他必须一击即中!你的奏折看上去句句在理,其实经不起推敲,他扣押举子归根结底是因为挂名田。”

  “再深究,就是私瞒田地,皇上在这件事上绝不可能让步。”

  温钧竹忍不住道:“可是皇上已经把他押入大理寺,这表明皇上准备发落他。”

  “你动动脑子,大理寺寺丞是谁?”温首辅喝道,“范文!也是潜邸旧人,和李诫私交甚好,有他在,能让李诫在大牢里受罪?”

  温钧竹面皮一僵,喃喃道:“难道这次扳不倒他了?可皇上不处置他,不是逼读书人造反吗?”

  温首辅叹道:“我还没摸准皇上的脾性,也不清楚皇上此举何意。你办事不牢靠,少不得你老父亲替你打扫——庄王世子的奶兄,在濠州让李诫抓了,世子本想求皇上赦免了他的罪,但是人不知怎么没了。”

  他身子猛地一倾,眼神绿幽幽地放光,“濠州县丞姓郑,论起来是我门生的同窗,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温钧竹讶然道:“您是说这事和李诫有关系?”

  “彼时他还是当地的县令,不管有没有关系,他都逃不开!”

  “我懂了,到时候我狠狠参他一本,草菅人命,这次他绝对逃不掉。”

  温首辅默然盯了自己儿子半晌,叹道:“真是读书读傻了,庄王世子那么好的刀不用,非要自己拼拳头?附耳过来,听爹给你说……”

  他手比指划,认真指点儿子,直到墙角自鸣钟发出十二下响声,才揉揉疲倦得发酸的眼睛,“就这样,不要心急,以后爹爹慢慢教你。”

  温钧竹起身送父亲离开,犹豫了下问道:“若是……我还能娶她吗?”

  温首辅哑然失笑,拍拍儿子的肩膀,“只要你能站在朝堂顶端,手握大权,娶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记住,只有权力,才能最稳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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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

  骄阳渐炽,偏生这日响晴无云, 大太阳放着蜡白的光, 把地面烤得是热气蒸腾, 饶是热闹的京城,街上的行人都寥寥无几,只有树上的知了拼命嘶叫着。

  待到日头西斜, 街上的人影才慢慢多了起来。

  巷子口一株三人合抱粗细的老榆树, 枝繁叶茂, 遮了快一亩地的阴凉, 是附近人们茶余饭后嚼舌头的好去处。

  比起朝政大事, 寻常老百姓更关心鸡蛋几文钱一个,粮价是不是又涨了。除了关系到生计的事情外, 他们谈论最多的便是谁家闺女高嫁了,谁家两口子打架了, 谁家男人吃野食了……

  这两天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就是探花郎温大公子。

  “你听说了没, 他为了霸占人家婆娘, 就要逼死她男人呢!”

  一个小媳妇撇嘴道:“不是吧,温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而且跨马游街的时候我都去看了, 温探花一表人才的, 这家世这才学这模样,他招招手,女的还不可劲儿往上扑,哪里用得着强夺人妇?”

  “是不是你想往上扑啊?”有人大声怪叫着, 随后人群一阵哄然大笑,顿时那小媳妇急赤白脸地和那人厮打起来。

  有人从旁插嘴道:“我清楚怎么回事,那女子原来和温探花议过亲,后来不知为何亲事没谈成,人家就嫁给别人了。我家一个远方亲戚认识温家的下人,说是温探花一直记恨那女子再嫁,发誓要再把她弄回温家去。”

  “那也太小心眼了,和离了还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没成亲还不能让人家另嫁了?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忒贪心。”

  “我猜一准儿是那女子长得美,他舍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有人凑过来说,“那女的是赵家的闺女,就是七座牌坊的赵家,听说是嫁给了一个小厮,成亲当天我还去看热闹了呢。那排场可大了去了,啧啧,我要是温探花,我也心头不得劲!”

  “什么小厮?那人可是当今潜邸的旧人……就是前阵子闹出扣押举子的那个县令。”

  有人便恍然大悟道:“哦哦,温探花那些贵公子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这是被一个小厮比下去了,面上无光,憋着发坏报复人家!”

  “啧,我看这些贵公子也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世家大族于底层小老百姓来说,是需要仰望的,是倾尽全力也摸不着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嘲讽几句过过嘴瘾。

  民间对于高门大户的后宅纠葛本就抱有极大的兴趣,更何况是涉及到的二男争一女的戏码,人们充分发挥了编话本子的能力,杂七杂八添油加醋,传到后来,温钧竹已成了个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京中头号恶霸。

  流言传得是沸沸扬扬,甚嚣尘上,连京郊的王氏都听到了。

  她愁得皱纹都多了几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瑀儿,大理寺你也别去了,魏公子明明白白说不让人探视,你非不听,跑了好几趟都没能进去。白白费力气不说,让人指指点点的太难受。”

  赵瑀正在收拾李诫的衣物,闻言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道:“不让我进,我就在墙外头站一站,也觉得是和他在一起了。”

  “你这孩子,那不是更让人看笑话吗?”王氏苦口婆心劝道,“你若实在不放心,让刘先生去,我再叫外院的管事跟着。”

  “不一样的,我是我,别人是别人。”赵瑀温声说道,“母亲,我去探望我蒙冤的相公,这并不丢人,谁愿意看就看吧,我不怕。”

  王氏苦劝不住,只能随她去了。

  收拾好东西,赵瑀没让王氏安排的婆子跟着,只带蔓儿一人走。

  刚出大门,就迎头碰上了打马赶来的张妲。

  张妲神色异常憔悴,一张脸苍白得可怕,红肿的眼睛直愣愣盯着赵瑀,许久才说道:“瑀儿,温表哥的流言……你有没有听说?”

  她的声音沙沙的,听上去像是哭哑了嗓子。

  赵瑀不知心里什么滋味,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他都被传成什么样子了!”张妲叫起来,“整个温家都忙着辟谣,可根本没用!百姓间传谣,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越辟谣传得越凶。风言风语的,姑母都不好意思出门,表哥承受的压力更大,同僚都不和他说话了!”

  “瑀儿,你知不知道是谁散布的流言?”她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温表哥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是谁在害他?”

  赵瑀不躲不闪,迎着她的目光慢慢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他是害我相公的人。妲姐姐,如果你见到温钧竹,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句——我十分地、十分地讨厌他!”

  张妲的脸色霎时涨得通红,转而变得铁青,半晌才咽了口气,抽咽了几声喃喃道:“你在要他的命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都是为什么?”

  她捂着脸呜呜哭起来,赵瑀心里装着李诫的事,也没什么心情劝慰她,只在旁默立片刻,幽幽说道:“是他一直在逼我们,我相公身陷牢狱,生死未卜,皆拜他所赐,我说讨厌他还是客气的了。妲姐姐,我还要去大理寺,就不和你叙旧了。”

  见她要走,张妲一把拉住她,急急道:“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我也觉得表哥弹劾李诫不太地道,但我们都是多年的好友,总不能搞得今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好不好,你和我一起去见见表哥,咱们把话说开,解开他的心结好不好?”

  赵瑀听了直皱眉头,推开她的胳膊,轻柔而坚决,“早在濠州的时候我就劝过他了,没用的,而且现在我没空见他,更没有心思解他的什么心结。妲姐姐,你心疼他,我也心疼我的相公……没有人比我相公更重要,就这样吧。”

  马车绝尘而去,张妲在原地呆呆立了半晌,兀自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瑀妹妹竟要和表哥反目成仇?不行的,我不能袖手旁观。”

  她一抹眼泪,跳上马背直奔京城。

  大理寺门外,果不其然赵瑀再次被拦了下来。

  她没有过多纠缠,只温言说道,“篮子是几样吃食,这是几件换洗衣服,您可以转交给李诫吗?”

  衙役也是颇为无奈,“李太太,前日我就说了,他是重犯,不行。”

  赵瑀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道:“那可以告诉我李诫大概被关在哪里吗?”

  衙役讶然失笑,“李太太,这个小人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赵瑀赧然笑了下,示意蔓儿拿荷包塞给他,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这几两银子请您吃酒,多谢您应付我这半日。”

  衙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收下银子,悄声说:“李太太也不必忧心,范寺丞私下有交代,那位在牢里吃不了什么苦。”

  赵瑀又道了谢,和蔓儿走到略远处,却没有离去,仍旧在围墙外面徘徊。

  时间长了,自然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衙役看了只是摇头。

  一顶官轿落在门口,衙役认出是寺丞的轿子,忙驱步上前请安。

  范文从轿里出来,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圆圆的脸,圆圆的身材,胖脸总是带着笑,看上去十分和气,说话时就像招揽生意的小商贩。

  他一眼看见了立在墙角的赵瑀主仆,皱着眉头说:“你们几个当差愈发不仔细了,大理寺又不是菜市口,看见闲人晃荡也不知道往外赶赶。”

  衙役低声解释了几句。

  范文惊讶地睁大了眼,若有所思望着赵瑀,忽提脚走过来。

  “李太太,”他抱拳道,“在下范文,和李诫算是故交,这案子不方便和您多说什么,不过他在牢里没有受苦,这点请放心。”

  赵瑀忙向他抚膝一蹲,温声道了谢。

  范文左右看看,向前一指,“这过去有个岔口,往左拐,进小门,有一片灰色的屋舍,最里头那个。”

  赵瑀怔楞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然还不等她道谢,范文已转身快步离开。

  蔓儿轻轻拽了她一下,“太太,赶快走吧。”

  “好!”赵瑀的声音微微发抖,按照范文的指引来到小门处。

  一个衙役从内推门而出,好似没看见她们,目不斜视从身旁经过。

  蔓儿低声笑道:“范大人给我们开后门呢!”

  赵瑀来不及感慨,急匆匆走到最深处那片院墙。

  这就是关押李诫的地方……

  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周遭一棵树也没有,也没有蝉鸣鸟啼,连草虫的叫声都听不到。

  赵瑀仰头望着灰暗高大的砖墙,阴森森的,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和恐惧。

  抚手上去,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这墙却冷冰冰的。

  赵瑀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就算隔着一堵厚墙,也算与他在一处了。

  墙那边,李诫和范文正在说话。

  虽是白日,牢里却一团漆黑,他二人席地而坐,中间小方桌上燃着一根细细的蜡烛,昏昏煌煌的烛影下,是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香四溢的玉壶春。

  范文给李诫满上一杯酒,笑眯眯说:“李头儿,老范从没想过你能来我地盘上做客,难得,我可不能错过看你倒霉的机会。”

  李诫毫不犹豫一口饮下,同样笑眯眯说:“能来大理寺监牢和你叙旧,我也不亏,只是你忒不地道——才一壶酒,你打发叫花子呢?”

  “可去你的吧,为了给你弄这桌酒菜,老范的老脸都豁出去了。”范文说,“话说回来,皇上火急火燎把你叫回来,来了也不提审,就往我这里一放,这都四五天了,你说到底皇上什么意思啊?”

  李诫乐了,“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范文瞥他一眼,“我看你整天嘻嘻哈哈的,一点儿都没有牢狱之灾的愁苦样子,还当你心里有数呢!咱们潜邸这老几个,谁不知道你最会揣测皇上的心思,就是袁总管都比不上你。”

  一听这话,李诫敛了笑容,正色道:“老范,有一句话你记住了,万不可揣测圣心,这犯了主子的大忌!我从来没有揣测过主子的心思,主子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不去猜他是什么用意,一心办好差事,旁的一概不想。”

  范文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明了,又有点儿惘然,好一会儿才叹道:“我也知道这话不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被下大狱,就从来没想过皇上为什么发落你?”

  “想过啊,从濠州到京城,一路上我都在琢磨差事哪里办得不妥当。”李诫抱头向后一仰,靠在墙上,双眼出神地望着黑乎乎的房梁,“皇上刚登基,朝局一定要安稳,我动静闹得太大了,文人骨子里都有傲气,大多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我应该对他们客气一点。”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他沮丧道:“我是被一个酸儒气的,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我大约是把气撒在那些举子秀才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