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四公子
余溪灰头土脸地来开门,一开门就从屋里冲出一股烟味儿,她显然又被那火炉折腾得不轻,她看着眼前这被雨淋透了的陌生小僮,一脸茫然,“你找谁?”
“余先生,我是程锦。”
虽然模样不像,但声音确实是程锦的,余溪吃了一惊,连忙将她让进屋来,“大风大雨的,怎么也不打把伞?快把湿衣裳换下来。”
“平康坊起了大火,人潮之中,我把伞给挤掉了。”程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余先生,抱歉。”
“莫说这样外道的话,快坐下烤烤火……”余溪看了一眼火炉,有些尴尬,“我方才不小心把这炉子弄灭了,也不知该怎么生火。”
“我也不曾生过火,许是将火折子扔进炉子里烧?”程锦两辈子没做过这样的事儿,眼中的茫然之色,不比余溪的少。
“要不,试试?”余溪也是被这炉子折腾到没有脾气了,只要能点着这炉子,怎么做都行。
两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把炉子点着了,但一屋子都是烟,呛得两人直咳嗽。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余溪一边开了窗子通风,一边捂着嘴咳道。
外头的雨正大,她这一开窗,外头的雨一下子泼到了屋子里,若不是程锦挡在那炉子前,炉子怕是又要被浇熄了。
余溪连忙关上窗子,拂了拂身上的雨水,讪讪道,“不如先开一条缝,让烟慢慢散?”
程锦笑出声来,余溪学问虽好,却着实是个生活白痴。
余溪也跟着笑,“小时候家里有丫鬟婆子帮忙服侍,后来去鸿山书院读书,事事都有师兄帮衬,没想到到了京城,有了俸禄,却因为京城的物价太高,请不起丫鬟婆子,迫不得已得事事躬亲,倒是让你笑话了。”
程锦换上余溪递给她的干净衣裳,同她坐在炉边烤火,“余先生,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你可都识得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何不识得?”余溪给她倒了杯热茶,“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一户门板漆着黑漆,门口搁了个大水缸的人家,住的是什么人?”
“是一对来京城行商的夫妻,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在平康坊卖些杂物,女人只有十六七岁,平日深居简出,见人也不多说话,我平日同他们来往不多。”余溪性子温柔和气,连她都这么说,可见那户人家的人缘并不好。
程锦将方才所见说与她听,余溪立刻眉头大皱,“莫非那妇人是个拐子,趁着平康坊大火偷了婴孩,要将他卖与姚家夫妇?他们俩听说也成婚几年了,倒是一直不曾生育,说不定……”
程锦喝着热茶,总觉得此事怕是还不止买卖婴孩这么简单。
“是了,这些日子夜里我常听见婴孩的哭声,哭声不大,只有一两声便停了,我还当是猫儿叫春,如今细细想来,怕是确有不妥,那户人家说不定是以行商做掩护,专做拐卖婴孩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余溪细细回想,越想便越可疑。
“这儿来往的人多么?”
“这条巷子住着十几户人家,来往的就是十几家人,平时是挺热闹的,但是生人却算不得多。姚家若真做了买卖婴孩的买卖,照理说该常有生人出入,但是我从未见过他们家有生人出入,更不曾见过婴孩……”
这越往细处推敲,就越觉得古怪。
“余先生,我想去那户人家看看。”程锦的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余溪点点头,“如今报告官府怕已是来不及了,反倒可能打草惊蛇,让那拐子逃了,我同你一块儿去那人家里瞧瞧。”
她半点儿也不纠结,立刻回到内室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揣上了匕首,“走吧!”
程锦有些惊愕,瞧余溪那温柔娇弱的模样,她还以为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倒是干脆利落,看她那轻车熟路的模样,怕是平时没少做这种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可会武?这院墙不高,你能翻过去么?”余溪听说程锦自幼力大无穷,家中请了武教习,但不确定她的武艺究竟如何。
“能,你敲门引开他们,我趁机翻进他们家查看?”
余溪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撑了把伞,毫不犹豫地步入雨中。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家家户户都灭了烛火,巷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
余溪在门口叩了好一会儿门,那门方不情不愿地开了。
姚家的小媳妇儿木着脸,那如死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在这样凄冷的深夜,让她蓦地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有什么事?”小媳妇儿动了动唇,不带一丝人味儿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倒像是从她的肚子里发出的。
余溪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肚腹一眼,强行捺下惊诧,甚至恐惧的心思,努力挤出一张笑脸,“姚家娘子,我家火折子用完了,能不能借个给我。”
小媳妇儿突然翻了个诡异的白眼,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进来拿罢。”
余溪的心底直冒寒气,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看不出姚家的古怪不止是买卖婴儿那么简单,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只犹豫了不到一息,便踏入了姚家的门。
她刚踏进门内,门板便“吱呀”一声关上了,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幻术
余溪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楚楚可怜地问了一句,“姚家娘子,你在哪儿啊?你这屋子怎么不点灯?”
回答她的是全然的寂静,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越来越浓烈,浓到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程锦?”余溪心中狂跳,立刻退了两步,却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触到门板,瞬间明白自己是入了阵。
夫子擅长奇门遁甲,身为他的得意门生,余溪自然也不会惧怕普通阵法,很快定下神来,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踩着步子在阵中细细探查起来。
一阵破空声从她的后方袭来,余溪反应极快,像左边偏了偏头,一道银色的光险些削去了她的鬓发,这是一把磨得很利的菜刀。
虽一击不中,那菜刀却越挫越勇,夹着“呼呼”的风声一下一下地向她劈来。
余溪抿着唇,一路躲闪后退着,却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阵中一片漆黑,她只能通过菜刀劈砍过来的方向辨别着来人的招式,好在这阵法瞧着很是普通,要不了多久就能破阵。
那菜刀劈砍得毫无章法,那人怕是根本不会武,只凭着一股悍勇,不要命地往前乱劈乱砍。
她心里有了计较,突然擦亮了怀中的火折子,朝那菜刀劈砍来的方向扔去。
虽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亮光已足以照亮来人的模样,不出她所料,正是那个寡言少语的姚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