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四公子
“蹊跷自然是有的,北蛮放出了一只大妖,折损了前燕大部兵马,何况前燕朝政腐败,军心涣散,甚至所谓的五十万大军也不过是虚报之数,在北蛮面前不堪一击,有此一败丝毫不让人意外,倒是苏望诚卜出的大吉,才是确有蹊跷。”
“钦天监在卜算战事时,大都是似是而非的,鲜少像苏望诚那般笃定地卜出一个大吉,他这是在寻死?还拉上阖族上下陪葬?”
“这并不奇怪,前燕的文臣向来崇尚这一套,常有人在金銮殿上触柱死谏,不是还有人在宫门外剖心自尽么?他们以为这便是为人臣子的气节,苏望诚兴许就是抱着阖族必死的决心,卜出了这么一个‘大吉’吧。”
当年的真相不得而知,但这样的推论还是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文定年十二岁的时候便开始安插手下的孤儿渗入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甚至连北蛮和南蛮都有他的眼线,我并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运作模式,只知道他们的情报网十分了得,北蛮王庭发生的事儿,他隔天便能知晓。除了情报之外,间谋司还擅长离间、策反,甚至是刺杀,若没有间谋司,萧晟绝不可能夺得天下。所以他对间谋司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将间谋司从文定年手中夺过来,三番四次都没有成功。碍于文定年的威望,他甚至不得不从自己的国库从拨钱给他,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屈辱。”
“怪不得在史书上从不曾记载间谋司的只言片语。”他唇角微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想来他也觉得自个儿丢人。间谋司本就是个秘密机构,文定年在的时候,就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机构是做什么的,他一死,间谋司作鸟兽散,萧晟又多有忌讳,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闭口不言,几十年过去,竟无人知晓这个秘密机构了。”
第两百零四章 贺礼
“萧晟曾经筹谋过要成立第二个能够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的间谋司,取名为军谋司,结果弄得一团乱,日日被下头那些文臣使绊子,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了。”程锦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似地笑了起来,萧晟那些日子的狼狈和怨怼还历历在目。
所谓间谋司和军谋司之争,不过是文定年和萧晟的权力之争,结果自然是让萧晟十分难堪,他虽是皇帝,但一直都被文定年挟制得死死的,若不是文定年因为赵华的缘故,早早便死了,萧晟怕是要一辈子活在文定年的阴影之下,这个开国皇帝看上去风光,其实当得还真够憋屈的。
“五十年过去了,如今的间谋司还是过去的间谋司么?他们总不可能始终听命于一个几十年前的死人,这间谋司实力如此强大,若落入有心人手里,怕是会成为一场劫难。”文绍安的心态平和,想得也更深远,若换作寻常人,怕已经迫不及待地顺藤摸瓜,将间谋司收归己用,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忠心这件事,谁都说不准,数十年过去了,当年间谋司的老人存活于世的怕都不多了,就算间谋司真的蛰伏下来了,那些年轻人不曾受过文定年的恩惠,又如何会对他真正服气?这间谋司是友是敌还未可知。
“不管这间谋司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都会把他们抓出来。”他站起身来,恢复了一贯的意气风发,“这回我真的走了,你回去歇着吧。”
“等等,你不问问我今日是同谁出去喝酒的么?”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是同那个李玉么?”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程锦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就算她再活泼,也不会和男子单独出去喝酒,而女监生中,只有李玉喜欢喝酒,其他都是文臣规规矩矩的小姑娘。
“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瞒得过你的了,你是掐指一算的么?”
“这也用得着算?她定是为北山军的事儿求你吧?”
“你若那天官当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去街头算卦,一算一个准,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这本就不难猜,在这个节骨眼上,崔相调动了北山军,李将军他们定然惶惶,李玉在太学里没有几个走得近的至交好友,会来求你也是意料之中。”
“崔相调动北山军做什么?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北山军不适合调往南方平叛,堂堂崔相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吧?”
“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他一哂,“表明他不赞成与祁王撕破脸,若真把北山军调往前线,他这个相公也不用当了。”
“皇上不是马上就要娶崔相的孙女了么?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装也得装得像些啊。”
“皇上年纪尚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甘心受人挟制,所以才将婚期一拖再拖,便是想给崔相一个难看。何况他们都很清楚,娶崔氏女不代表着皇帝向崔相低头,也不代表着皇上有所退让,这件事怕是要僵上一段时间。若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传闻,也莫要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笃定地说,“同李玉说,让她放宽心,就算李将军要上战场,战场也不在南边。”
程锦在太学中人缘很是不错,男子本就不若女子那般喜欢斤斤计较,程锦生得好看,谈吐风雅有趣,极讨人喜欢,就连程老夫人的寿辰,那些原本瞧不上承恩侯府的清高文人,竟也送了贺礼过来。
程夫人看着那些书画卷轴、摆件和古书孤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都是阿锦的同窗送的?”
“帖子上写的都是锦姐儿的名讳。”胡嬷嬷仔细翻看了帖子,将手里拣选出来的帖子递给程夫人。
“她倒是了得,去国子监不过月余,竟然教了这么好些同窗。”程夫人细细赏玩着,“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贵重,但是礼轻情意重,可见我阿锦有多讨人喜欢。”
“这是文大人送的。”胡嬷嬷一脸惊喜地拿起一副卷轴,上头竟然是文绍安画的百寿图,数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跃然纸上,让人赞叹不已。
“文大人这一手字当真是妙极,这次送予老夫人的贺礼还真是用了心,这百寿图说起来轻巧,实际上极费功夫,没想到他竟肯为老夫人花这份心思,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承恩侯府可得脸了……”
程夫人没有胡嬷嬷那么高兴,沉着脸盯着文绍安的字,都快把纸给瞪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胡嬷嬷一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文绍安可是去年的状元,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显示着他的出色,这样的美少年,谁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偏程夫人横眉冷对的。
程夫人心里也是发苦,她自然欣赏文绍安的字画,他送了这么一副厚礼过来,承恩侯府上下也是极有面子,可是他既对程锦有意,便上门提亲啊,这么钓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虽然程锦年纪还小,但女子的时光有几年可以耽误?偏偏他就这么牵着她走,让人好不懊恼。
程夫人叹了口气,“把这些字画收起来吧,你再核对一遍礼单,给送了礼过来的人,都发帖子,请他们过来吃酒。”
“文大人也要送吗?”胡嬷嬷小心翼翼地觑着程夫人的神色,不明白是该送,还是不该送。
“送吧送吧……”程夫人挥挥手,一提起文绍安就觉得来气。
程老夫人的寿辰办得极热闹,京城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太学早早便给程锦放了三天假。
在太学里饿得都面有菜色的程锦,一回来便放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你可总算回来了,”程钤拉着她道,“太学的公厨不好,饿坏了吧?”
“饿坏了,大姐,给我一头牛我都能吞得下。”程锦不住地点头,肚子也很配合地跟着“咕咕”直叫。
明明太学也在京城,可她这一趟离家太久,让程夫人和程钤都心疼不已。
第两百零五章 失望
“二哥和阿远呢?”
“你二哥在招待他那些同窗,阿远八成是去见阿期了。”程钤神色淡淡,听得出来对程明志的那些同窗十分不喜。
“他们俩近些日子可好?”
“你二哥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几天,甚至都有些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了,我和阿娘担心他撞了邪,幸好他喝了几剂安神的汤药,也就慢慢转好了。病好了之后,还是如从前一般,白天在书房盖着书睡大觉,晚上溜到平康坊去吃喝玩乐,他这日子过得可快活了……”程钤眼中满是失望,“之前说了他一顿,以为他能有所触动,他也应了我今后好好读书,做我们俩的靠山,谁能想到又是故态复萌,真真是油盐不进。”
“这些日子他还去平康坊厮混?”程锦都有些服了程明志了,那晚在大理寺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可不是么,才十三岁的年纪,每日都熬到子夜,明明是个少年郎却脸色发青,脚步虚浮,再这么闹下去,我真怕他把自个儿给生生葬送了。”程钤提到程明志就不住地唉声叹气,“阿娘也管不住他,还给他送了两个水灵的丫头,我去问阿娘,阿娘竟让我别管兄弟屋里的事儿。”
想到这一节,程钤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娘真真是糊涂。”程锦也皱起眉头。
前燕的时候,为了教导家中子弟人事,大户人家的主母常会给家中子弟屋子里送通房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