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酱果酱
云娘深悔自己冒失,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见众人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萧英英也悻悻的向云娘致歉:“我一时不查,连累娘子了。”
云娘苦笑:“我没把马尾结好,也有责任。”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没了兴致,萧袍鲁拱手道:“这次小女无状,我代她赔礼,我们养精蓄锐,下次再比试。”
辽人退下去后,云娘着急去请大夫看赵顼的伤。却见赵顼向王诜使了个眼色,王诜忙笑道:“娘子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也通一些医术,先来看看吧。”
王诜替赵顼挽上袖子细细查看,那手臂上部已呈青紫色,有一道不大不小划伤正在流血。王诜笑道:“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并无大碍。只是这几天写字拉弓可能要受影响了。”
云娘这才放下心来,赵妙柔笑道:“好险,只是大哥明天去上学,那些老夫子们又要抓住此事进谏,大哥以后要是再想亲自打马球就难了。”
云娘本就惭愧,听赵妙柔这一说更加不安。赵顼瞪了妹妹一眼道:“无妨,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好了,省的给众人招惹是非。”
☆、26.肠断春江欲尽头
坤宁殿内,内侍高居简向高后耳语几句,高皇后不由皱眉而起:“大哥儿简直胡闹。我最近事情多,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以后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劳烦高供奉及时告诉我。”
高居简退下后,高后忙令心腹内人芸香去请儿子。赵顼进殿行礼毕,高皇后提高了声音问:“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什么,除了每日晨昏定省,想见一面你都难。”
赵顼发现母亲神色不善,忙陪笑道:“这几日功课多了些,没能经常来陪孃孃,是儿子的过错。孃孃素来有心悸之疾,儿子与御药局的人商议,特地调制了柏子养心汤,孃孃可试用一下,效果很好。”
高后摆手道:“老毛病了,吃药也没用,不过好一阵歹一阵罢了。”又指着案上的一卷经书道:“我发下誓愿要将《金刚经》抄写三遍。今日抄得手有些酸。你帮我抄几段,全当为我祈福吧。”
赵顼心中甚是为难,但又不敢违背母亲的嘱托,只得强忍右臂的疼痛慢慢抄写,没过多久,额头冷汗慢慢冒出来。高后心下不忍,一把夺去赵顼手中的笔,拉起他的袖子细细查看:“都伤成这样了,还要继续瞒着我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顼情知此事露馅了,忙笑道:“前日打马球,儿子不小心碰到的,只是些皮肉伤,不妨事,过几天就平复如初了。”
高后摇头道:“你如今一天天大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照管。只是你跟相公们读书学礼,难道不知道“君子不行陌路,不立危墙”的道理?我听说你这次受伤,是为了救富娘子?”
赵顼点头道:“当时情况危急,儿子不得不出手。”
高后大不以为然:“富娘子既然出身名门,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这次如此冒失连累他人,那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顼连忙出言维护:“这次比赛契丹人太狂傲了,富娘子出场,也是为了大宋的体面,儿子若不出手救她,就让契丹人占了先机,而她也要真的摔成残废了。”
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后自然了解他的性情,直接问道:“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对富娘子有意?”
赵顼索性跪下来求母亲:“富娘子贤惠聪颖,儿臣对她心仪已久,望孃孃成全。”
高后此时心情十分复杂。扪心自问,赵顼性子执拗,又经常有出人意表的举动,所以在这几个亲生儿女中,她还是最疼爱贴心懂事的赵颢。但赵顼毕竟是长子,他的婚事自己也是很上心的。富云娘的性子,她这段时间冷眼观察,也是个胆大有主见的,简直与赵顼如出一辙,实在不是她理想中温柔贤惠的儿媳人选,于是将儿子拉起来,缓缓劝道:“你快要满十八岁,婚事自然该议了。你若是寻常宗室,要娶什么样的女子自然随你心愿。但你是长子,将来的太子,太子正妃品行必须无可挑剔。我看人一向很准,富娘子为人莽撞冒失,并不是合适的人选。你爹爹已经看中了向敏中的曾孙女,我也曾见过那孩子,虽说比你大两岁,但为人处世最是大方稳重,还是她更合适。”
赵顼大惊:“孃孃,这是真的吗,儿子对此事全然不知啊。”
“你爹爹已经给向氏的父亲透露了意思,怎么还会有假。最近诸事繁杂,估计过两天就会有旨意出来。你还是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准备迎娶王妃过门罢。”
赵顼提高了声音道:“儿子去请爹爹收回成命。”
高后急道:“这事已经定了,君无戏言,难道为了一个女子,你连父母之命都不顾了吗?”
赵顼叩首道:“儿子不愿意娶向氏,这次要叫爹爹和孃孃失望了。”言罢起身而去。
高后气了个倒仰,她是知道赵顼冲动之下什么是都能做出来的,连忙嘱咐芸香:“赶快告诉苏利涉拦着些,别让大哥儿触怒官家。”
福宁殿门外,赵顼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苏利涉眼看不是事,苦笑着走过来道:“大王就别难为老奴了,官家吩咐过了,今天什么人也不见。”
赵顼异常执着:“烦请苏供奉替我通禀一声,见不到爹爹是不会回去的。”
这里苏利涉还要在说些什么,却见福宁殿的大门突然开了,赵曙带着怒色走出:“仲针,你闹够了没有。”
赵顼膝行向前一步叩首道:“儿臣有话要和爹爹当面分说。”
赵曙凝视儿子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领着赵顼入殿,屏退众人后道:“你的婚事已经定了,若是你为了这个来理论,那现在就出去。”
赵顼忙道:“儿臣不敢与爹爹争什么,只是与富相公的幼女两情相悦,还望爹爹成全。”
赵曙皱眉道:“荒唐,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轮得到你做主。你是长子,将来的太子。本朝家法你不会不知道:太子正妃必须是已没落的勋戚之后,不能出自当权的宰执之家。富相公虽然辞去了枢密使一职,但尚为镇海军节度使,判河阳军,富娘子绝对不是你合适的正妃人选。况且,她性格太有棱角,不够贤淑柔顺,和大娘娘又往来甚密,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做自己的儿媳的。”
赵顼跪下恳求道:“爹爹,云娘平时最是温良。天章阁宴会上,她也为了维护大娘娘与爹爹的母子之情,并不是有意冲撞。富相公为人中正,是我大宋的忠臣。儿臣自懂事以来,从没有违逆过爹爹,但娶妻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求爹爹圆了儿臣的心愿吧。”言罢伏地不起。
赵曙怒道:“你这些年书白读了,所谓婚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也,故君子重之。你如此汲汲于男女私情,那里还有半点长子的样子!”
赵顼坚持道:“儿子选择富娘子,固然有自己的私心在,但她为人聪敏孝顺,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妃的。”
赵曙冷冷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娶妻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同样和前朝政事息息相关。身为皇子,受国家供养,就应该承担起别人不能承担的责任。先帝御极五十余年能保天下太平无事,关键是懂得制衡。富弼为相二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在朝野中的影响不可低估,所以先帝时有人会诬告他造反,虽然是空穴来风,但也不可不防。他若是做了你的岳父,试问你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赵曙见儿子一时默然,继续道:“我特地打听过,向氏家教很好,为人端庄贤惠,虽出自名门,却无骄矝之色,必定会是一名称职的王妃。”
赵顼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良久方低声道:“可是儿臣若是娶了向氏,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赵曙漠然道:“在这个世上,欲成大事者,谁不是遍体鳞伤。纵使贵为天子,亦不能随心所欲。你眼看就十八岁了,不要在朕面前做小儿女态。这门亲事无论你愿意不愿意,都要答应,不要忘了,朕的儿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不要让朕再对你失望。”
赵顼是聪明人,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福宁殿,穿过垂拱殿、文德殿、文德门、端礼门,直接向宣德门折去。李宪怕他出什么意外,只得紧紧跟上劝道:“大王,快到晚膳时辰了,您又在殿外跪了这么久,还是回去吧。”
赵顼并不答话,牵了一匹马纵身而上出了宫城。李宪只觉得头大如斗,忙找了几匹马,领着几名侍卫紧紧跟上。
汴京繁华热闹如昔,正值仲春时节,春容满野,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绮陌,香轮暖辗,芳草如茵,骏骑骄嘶,杏花如绣,举目则仕女秋千巧笑,触处则少年蹴鞠疏狂,人人都忙着享受这短暂的春光,纷纷折翠簪红,寻芳选胜,一展金樽。赵顼只觉得无比孤寒,这浩荡的春景与他无关,这热闹喧嚣都是旁人的,自己不过是天地间一寡人。
不知策马奔驰了多久,赵顼惊觉已经到了城门下,他心头一片茫然,勒马问赶来的李宪:“这是那里?”
李宪忙翻身下马,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回大王,已经到了安远门,再往前走就出里城了。”
“安远”赵顼喃喃自语。他下马东行,来到安远门旁的夷门山,漫无目的向上爬去,很快就到了山顶。登高远望,一片青翠之色,远处的汴河宛如银练一般向东流去。江山如此辽阔。安边镇远,四海宁一,是他自幼的渴望与梦想。他在山顶立了许久,天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无边的暮色慢慢袭来。李宪正思量着要出言相劝,却见赵顼转过身来,面色已是平静无波,看到众人十分惶恐,淡然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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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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