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掌柜的哪里能叫他就这么走了,立即换了脸色。
“这位公子,这枚玉牌若是不出所料,定是出自我玲珑玉器。至于出自谁人之手雕刻,我暂不清楚,还等问过了才知。”掌柜的也不好押着别人的东西,就说,“老朽见这花纹委实独特,不若这样,你将这玉牌叫我拓印一份?”
周和以做出一副为难模样,不大愿意。
“这般,我们也不白拓印这花纹。”掌柜的拿出了三十两,推到周和以的手边道,“这是我们玲珑玉器拓印花纹的银钱,请公子收下。”
周和以挑了挑眉,这才愿意。
拓印好花纹,周和以揣着这三十两,悄无声息地又回了悦来客栈。长安还在榻上,睡得人事不知。周和以便这般又将小玉牌挂到了长安的脖子上。
第十八章
日子一晃儿就过,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长安这些日子各处打听消息,约莫也了解了京城现在的形势。说来也巧,今岁秋闱在即先不说,刚好又大盛三年一度的宫廷选秀。宫里有策令,凡五品以上的官家贵女务必进京参选。一同随行进京的,还有诸多权贵为讨好圣上搜罗各地貌美女子。
长安日日看络绎不绝的载着貌美女子入京的马车,本没觉得这事儿会事关自家。在发现十天里就有四五波人来客栈打听过她后,顿觉自己这张脸太扎眼了。古代可不是现代,若她当真被人看中了给弄进宫去,根本无力反抗!
本想多待几日再做安排,此时完全歇了逗留的心,必须找个住处妥帖安置下来。
常松为了这事儿吃不好睡不好,杯弓蛇影的,恨不得一行人没来上京。如今的陆家,就靠少奶奶一个人撑着,长安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儿。若是长安出了哪怕丁点儿岔子,常松自认是万死也抵不了罪过的。
长安心中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打发了常松小七他们都出去寻。
别说常松这儿慌得不行,就是素来冷眼旁观的周和以难得也心生烦躁。
王爷自来比一般人警醒太多,稍有些异样他便能立即留意到,更何况这些来打听长安身世的人明目张胆,丝毫没掩饰对长安美色的觊觎。周和以心中是很有几分恼火的,一是为着这些色胆包天的人,二是为姜家至今没个人来。
心中疑心玉牌的消息是不是被人半道儿给截了。王爷想到姜氏的做派,不由眼神一黯。
他如今附身在陆承礼身上,行事诸多受限。私下的一些行动,也暂时不能显露。瞥了眼从昨日起就趴在桌上不知在写写画画些什么的长安,周和以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这大半年,白里日日相对,夜里又同塌而眠。虽说王爷没能将这少女视作妻子,但长安在他心中,已然与初见之时不同。至少在不妨碍正事的基础上,他会护着她。
这边他寻思着该做些什么,让姜家人尽早做出决断。那边常松与长安商量许久,这几日便由他带着小七,跑断腿的,四处打听合适的住处想搬走。
之前是觉得时间充裕才慢慢挑,如今这一急,当日便找到不错的住处。
就在杏花巷子南边,五百二十两成交。三进三出,占地广,附带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种满各色各样的花草,虽品种不算名贵,但打理得井井有条。长安亲自去瞧过几个不错的院子比较,怎么也舍不得这花园,最后咬牙定了这个院子。
贵是贵了点儿,长安安慰自己,好在杏花巷子离闹市远,也算替她避开了麻烦。
这般一想,长安心安理得。
王爷全程被长安牵着,走到哪儿都牵。没办法,在长安心里,陆承礼虽面上瞧着像个正常人,却只是看上去像。长安跟他相依为命这大半年,这人又乖又听话,她早就把他当亲人看。生怕自个儿与人说话时顾不上他,叫陆承礼一个不小心丢了。
周和以乖乖被她牵着,长安询问他可喜欢这个院子。他闻言抬眼瞧一眼,显而易见,银子都付了他能说不喜欢?自然是点头的。
他一点头,长安就笑。
周和以心中一动,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就问她:“娘子很喜欢花草么?”
“当然了!”花了一大笔银子出去,但长安心里痛快,环视着新住处,她嘴角这笑就拉不下来:“花草这种东西,最能叫人心情舒畅了。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园子!”
王爷于是挑眉再看一眼这叫长安十分心爱的小花园。
花草多是多,却杂而不洁。各色草木层次不分,色泽布局也毫无章法,可见这屋子原先的主人顶多只是随手种。且一眼望去全是最普通不过的品种,一株娇艳名贵的都无。他低头再瞧一眼爱不释手的长安,颇有几分好笑。这就满足了?
心中不以为然,但被长安牵着,他自也进去转悠了好几圈。直到长安这兴致淡了,翘着嘴角笑眯眯去布置屋里屋外。周和以才得了空出去一趟。
常松早被打发去购置用品了。
他们随手行礼不少,但要真正住下来还是缺很多东西。常松腿脚不便,骡车长安就留给他去使。怕他一个人不行,长安便打发小七跟着一起去。小七虽不会说话人看着也瘦,却很有一把子力气。他看了一眼周和以,见他点头,才跟着常松走。
窗外日西斜,已是酉时。巷子里搬来一户人家,街里街坊的自然都好奇。有几户住得近的人家,几个妇人姑娘伸着脖子往这边打量。
周和以一个人穿行在幽长的巷子,背脊笔直,目光如注。陆承礼的这俱身子久不经锻炼,虽生得高大,却并不敏捷强悍。哪怕王爷本身武艺奇高,此时也剩下空架子。不过便是再弱,斗倒一两个大汉,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他走得十分快,一身血红的衣袍被吹得猎猎。日头越暗,光色越熹微,越衬得他这人肌肤如玉,唇如点朱。行色匆匆间,王爷眼神幽幽暗,犹如一只勾人的艳鬼在人间飘荡。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里,正在摆晚膳。
姜怡宁端坐在长公主的右手边,正亲手舀了一小碗热汤双手奉给长公主。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过小碗,不由地挑起了眉头。
事实上,长公主是今日才回府中的。
二月十五是她独子的忌日,二月二十八是儿媳的忌日。每年到了二月份,长公主都会去京郊的紫阳观,斋戒清修三个月,直到熬过四月才回府。今年也是如此,正月一过,她便去了紫阳观。只是不知她清修的这三个月发生了何事,素来不大愿意往她院子凑的孙女儿,今儿竟然巴巴等在门口,还主动陪她用膳。
兴许是常年修道心性寡淡的原因,长公主看着很是不好亲近。这些年就因她的这张冷脸,哪怕孙女养在她膝下,祖孙的关系也十分的生疏。
长公主试着多次缓和脸色去哄,奈何孙女一见她便哭,宁愿叫奶娘抱着也不肯亲近她。日子久了,她便也没强求,就这般随孙女儿心意去。
长公主狭长的凤眼低垂,凝视着这一小碗热汤。须臾,扭头再去瞧姜怡宁。
素来怯生生的孙女此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正巴巴地看着她。柔嫩的小脸儿上了淡淡的妆,瞧着十足的客人怜爱。她眉宇中的冷淡,瞬间就柔和下来。
大半年不见,怡宁长大了,懂事了,难得晓得来亲近她了。长公主嘴角微微翘,在孙女儿期盼的眼神中端起小碗,一滴不剩地吃尽了。
姜怡宁看着她吃完,心中绷紧的弦,倏地就松了。
说实话,对于长公主这个祖母,姜怡宁心里是又敬又怕的。别人不知,她却十分清楚。别看如今的纯阳长公主年龄老迈,持斋修道,时常不在京,却是真正简在帝心的厉害人物。这个人当初举姜家之力,力保当今圣上登基。事后不居功,带着姜家急流勇退。圣上在位几十年,姜家的荣宠直到如今也依旧无人能及,可见一斑。
心中掂量着分寸,姜怡宁仰着头笑得清甜又亲近:“祖母一人用膳未免冷清,往后孙女儿日日陪您用膳。”
“难得你有这个心,”长公主闻言有几分诧异,但欢喜居多,“你们小姑娘爱热闹,我这里太静了你不习惯,得了空来够了。”
姜怡宁嘟起了嘴,试探地摇摇她的胳膊道,“孙女儿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前儿夜里做梦,怡宁梦见了爹爹娘亲。爹爹将怡宁一阵骂,说怡宁不孝,不该放祖母一人孤孤单单。怡宁如今想通了就想亲近亲近祖母,祖母不依怡宁么?”
长公主眼眶都湿了,闻言哪有不依的?自然是含笑地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