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林葳蕤
屋子里粉得雪白的墙，天蓝色的墙裙子，家俱今天也刚运来摆上，高秀梅的头扬得高高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正和赵家生的妹妹说话。
“你怎么这么笨啊？都说了这么铺这么铺你不铺反了，行了，上一边去吧，我自己来。”
赵家环长得黑瘦黑瘦的，看样子在家里也是受气惯了，被这个准嫂子呲哒了，也没有表情的，默默的退后。
高秀梅这才弯下腰去拽炕上的床单。
高建军皱了皱眉，“这是干什么呢？”
高秀梅看是他们，高兴极了，“二哥二嫂，你们咋来了？”
高建军走近了，小声说她：“你跟谁说话呢？态度不能好点？你当这是咱家里呢，谁都让着你？”
高秀梅撇了撇嘴，“没事了，家生哥的妹妹，死笨死笨的。”
林小曼问：“你要怎么铺？我帮你。”
“太好了嫂子，我想把这个铺到炕上，就像你家似的，多好看啊。”她指着这块林小曼刚给她买回来的花布说。
林小曼明白了，她是想在炕上铺个单子，不过，这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她要说不好，高秀梅肯定不爱听，她就偷偷用手捅了捅高建军。
高建军就斥道：“铺这个干吗？这布你嫂子特意给你买了让你留着给小孩做个小被小褥子。这是炕又不是床，你铺上去也不板正，一碰就皱到一起了，还不如不铺。竟瞎折腾！”
高秀梅撅了撅嘴，“那这炕也太难看了。”
林小曼说：“你想好看也简单，去买块革铺上面吧。”
高建军说：“那天天烧炕没几天就熏坏了……”
高秀梅立刻道：“坏了再买新的呗。二哥，你跟我去买吧，乡供销社就有卖革的。”
“我不去……”高建军的话没说完，又被媳妇用小手拽了拽袖子，他不情愿的道：“行了，要去赶紧的，再晚人家供销社该关门了。”
高秀梅赶紧去拿头巾，兄妹俩出了门，林小曼看着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就笑着问：“你叫什么？你是老几？”
“我是老小，我叫赵家环。”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
“你多大了？”
“十六。”
林小曼有些惊讶，十六岁，那岂不是和高秀梅同岁？看着要比高秀梅小好几岁的样子。
看来，赵家的生活条件真的挺不好的。
“你上学了吗？”
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大眼对小眼吧，林小曼绞尽脑汁的和她说话。
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从不多说一个字。
“没有。”
林小曼刚要说话，谁料到对方这回说了好多，“我家里，只有我大哥是中学毕业，我二哥和我三哥都是只念了两年小学，我妈说不当睁眼瞎就行了。”她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没上过学，我妈说家里没钱，丫头片子长大了反正要嫁人的，上学也没用。”
林小曼的话就突然堵在喉咙里。
她能重生在林家，嫁到高家这样的家庭，在这年代真的是很享福了。
要是她是这个女孩，她都不知道她是否有勇气活下去。
该死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正尴尬时，高建军扛着一块革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脸不高兴的高秀梅。
她和高建军铺革的时候，她低声问：“这是怎么了？阴着个脸像谁欠她的似的？”
高建军有些无语，他发现，小曼只有在说秀梅的时候，才会这么刻薄不客气。
看样子，秀梅真的是不得她的意。
林小曼看他不语，瞪大了眼睛看他，他回过神，低声道：“要买那块贵的，我没给买，耍小脸子呢。”
这回无语的是林小曼了，“贵的？有多贵？”
“一米差一毛钱。”
林小曼差点被呛着，“差一毛钱？”这一块革能差出几毛啊？他可真行。
“高建军啊高建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几百块都花了，还差这几毛了？我真不知道你这傻瓜了是咋长的？你这厂长是咋当的？”
高建军横她一眼，“你不懂。这丫头就不能惯！”
林小曼真想呵呵他一脸。
不能惯？
那惯着她的都是谁啊？
别说什么他爸他妈。
这惯的人中，绝对有他一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刺耳
从乡里回家，林小曼跟高建军先去邻村看望姥爷。
老人家自打老伴去世以后，就不爱吱声了，人也老了许多，坐在炕上很没有精神，让人看了不禁有些担心他的状况。
回家的路上，高建军叹了口气，“上次我来，姥爷还没这样，这才几天啊。”
林小曼只好道：“老人年纪大了。”
“平时没有人和姥爷说话，他本来就不爱吱声，要是他爱说话，这心里还能想开些……妈说过好几回，想接他去家里住，可他不肯去……”
高建军又叹了口气，“看姥爷这样，怕是……真让人看了难受。”
林小曼没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也许，他只是想倾诉一下心里的难过。
高秀梅已经到家了，是赵家生送她回来的。
高妈留他吃饭，赵家生一副憨厚的样子，“不了，家里还有好多事呢，以前不知道这结婚是真忙叨人，那婶我先走了。”
等他走了，高建军不悦的道：“留他干吗？看他那虚伪的劲儿就膈应。”
高建设连连点头，“可不，我也是，看他就想喘他两脚。”
高秀梅不乐意的嚷嚷：“二哥，四哥你们干啥呀？”
高建军哼了一声，问：“你三哥没来？”
“来了又走了，说是三嫂娘家来人了。”高建设嘴一撇，“我三哥现在一天忙着挣钱，连回家都没时间回了。”
听他那说话的酸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嫉妒他三哥呢。
林小曼问他：“秀兰呢？”
“回娘家了。”高建设偷摸的说道：“这不是怕让村里人看出来嘛，我让她回娘家去呆段日子。”
林小曼皱了皱眉，“那也不是常事啊？”
高建设摆了摆手，“没事，反正过完年，我们就跟和二哥去省城，那时候就不用怕了。”
林小曼怔了怔，看向高建军。
高建军揉了揉眉头，“怕是不行了，正好，我有事跟你们说。”
高建设没反应过来，“啥不行？”
高妈喊他们：“吃饭了，那炕桌坐不下，要不放大桌子吧。”
高建军就招呼建设，“一会吃饭时我再说。先把桌子摆上。”哥俩抬了大桌子坐炕沿前面，又去拿了几个凳子转圈摆了一圈。
饭菜都摆上桌，高妈炖的猪肉白菜粉条，里面还有一块冻豆腐，满满一大盆，还有两碗咸菜。
高建设先使筷子上去夹了几片肉，然后嘟囔道：“怎么竟是大肥肉？又没点瘦的？”
高妈端了碗大酱进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摔骂道：“给你吃狂了你，有肉吃还不行，还得要瘦的。那瘦的，连点油都没有，吃着也不香，有啥吃头？”
高建设拉着脸，“怎么不好吃？在我二嫂那，我也没见你少吃瘦肉。”
高妈抬眼瞥了一眼林小曼，“我可没有你二嫂那么有钱天天吃肉。”
林小曼听着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微微皱了皱眉，心想我没惹你吧，这是又打哪惹来的气撒我身上了？
高建军不爱听了，“妈，你说的这是啥啊？这跟有钱没钱有啥关系？你们要是不去，我们也不天天吃肉。那怎么给你们吃好的还吃出毛病来了？”
高妈啪的把筷子一撂，“没天天吃肉？你说说你们两口子，咋这么能显摆呢？那家伙，你大爷他们去，又是买东西又是掏钱的，小二回来，还给拿那么些钱那么些东西，你们是不是钱多了烧得？要是嫌钱多了给我啊，我天天在家吃咸菜我正缺钱呢。你们可倒好，拿钱不当钱，这过日子没这么造害的。”
林小曼听着这话刺耳，但她没吭声，可她不吭声，高妈却不放过她。
“小曼啊，我知道你能耐，可再能耐，那钱也不咬手是吧？你这小手小脚的可不是过日子人，你说说，你往外人身上搭那么多钱有啥用？你有那钱倒是多给家里啊？你……”
高妈还想再说，高建军打断她的话，“妈，我大爷去省城，是谁让去的？这麻烦最先是你惹来的吧？不是你们让我们好好招待大爷的吗？怎么这会又赖上小曼了？小曼挣了钱，伺候着人，搭着钱最后还不落好。妈你说你要是不同意，何必把人往家里引呢？”
高建军还要再说，林小曼已经放下筷子，“你们吃吧，我吃好了。”说着就出屋回自己房间去了。
高爸也说高妈：“看看你这个事啊，那是我大哥哪是外人……”
高建军的话很不客气，高妈正一肚子气，还没来得及发作，男人的话撞枪口上了，她冲着他就去了，“咋？我说句话都不行了？你大哥不是外人，我是外人呗？那你跟你大哥过去呗？当初家里困难，问他借二十块钱，你大嫂都说没有，噢，现在成一家人了？”
又朝高建军开火，“我是让他们上省城去检查，让你们好好招待，那我不是怕你们不管，传回老家坏了名声吗？可我也没让你们大包大揽的啥都管吧？听听你大娘说的，又是钱又是医药费又是买东西又是买车票，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她儿子呢。这家伙让她显摆的，你们以为旁人听了会说你们好啊，人家背后都说你们傻呢！”
她还要往下说，高建军已经撂下筷子不吃了，走到门口他想了想又回头，“是啊，我把钱给秀梅，那才不是傻。”
高妈看他这么走了，气得手指点了好几下，“听听听听，你们都听听，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他们好？那钱不花自己攒着不好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她越想越气，气咻咻的下了炕，追到外屋地，朝西屋喊道：“你们放心，你们的钱我一分不要行了吧？秀梅买房的那钱，就当是我借的，我还你们，连本带息一分不差行了吧！”
高建设过去拽她，“妈你这是干啥啊？好好的吃顿饭，你说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整得大家伙都不痛快！”
高妈推他，“你给我滚犊子，我不用你管。噢我整事，你们一个个是忘了当初家里困难的时候了是吧？那你们使劲花，真要用钱没钱的时候，别跟我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开除了？
西屋里，林小曼翻出家里还剩下的一点点布头，琢磨着做个样的头花好。
对于婆婆突然的发疯，她多少能理解一些，一辈子会过的人，觉得她把钱花给外人身上没给她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