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栾好好
闻歌一手虚环着小娃娃,另一只手俯在身后默默使力,就着马车形成的斜坡轻巧地滑了下来,她用被饿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的身躯垫着,让手里边挽着的男娃娃也跟着一块安全“降落”。
“这还有个双生娃娃?迷着了也不撒手?”
闻歌虚抱着那娃娃,在一群散落的、昏迷的孩童里打眼到不行。
“快些弄,待会午时,客栈人多了不好收场。”
另一个大汉倒没有这等“视察”的闲情,一直催促着同伴快些把马车里的“货物”卸完。
闻歌稍稍侧着身子,一边将娃娃抱到怀里,一边悄咪咪地半睁眼,看了看周围。
这马车可真能“装货”,现在摊在这干草堆的孩童人数起码过了双手加双脚了。
这拍花子胆子也大了些吧,现在可是青天白日啊。闻歌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阳光直直地刺到她的面前。
成,眼前又一片漆黑了。
一块轻飘飘的、带着不明异味的黑布片刻就复到闻歌的面前,挡住了所有日光。
“就盖上一块布就解决了?”
“不用把他们先用绳子缚住,待会儿从马厩跑到客栈前厅怎么办?”
那个焦急的大汉快步追着,让拢着“货物”的人回来,把“卸货”这事儿给办妥先。
闻歌在黑布的遮掩下缓缓睁开双眼,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黑布外边两人的对话,一边瞧着身旁娃娃的动静。
“别担心,这些个都有将近半个月没吃饱了。
“想来他们就是醒着也没力气起身,就更不要说,他们现在都被迷药迷着,睡昏过去了。”
“我做事,你就放心好了,绝不给你添麻烦。”
赶车的人对答话语中全是漫不经意,对自己的“货物”非常有信心。
“我这客栈做的可是长久生意,你这样的事下次可不要再来我这边了。”
这里是个客栈?
那可以找掌柜或者小二递个求救的口信?
这小孩发烧,脸都烧红了,呼出的气都是烫乎乎的。
闻歌看着这娃娃有点揪心,生怕他挨不过半个时辰。
“兄弟,别是升做了掌柜的,就看不上我这些年贡的银子啊。这几个月就是太平了些,下半年想必会有些动乱,到时生意成了,这银子我多分你些......”
这客栈的掌柜也跟着同流合污,那估计这客栈也是个贼窝。
这世道,唉。
闻歌轻悄悄地叹了口气,放弃在客栈找人求救的念头。
她现在只想着这两人能赶紧离开,然后她好去看看怎么找个水囊过来,这娃娃再不喝点水估计都快“枯”。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你这营生看天吃饭,时有时无的,早些收手吧,就当是给你那未出生的孩子积德。”
“积德,肯定积德。只要我家大胖小子一出生,我...立马收手。说不定,这次过后我便金盆洗手了......”
两个大汉边走边聊,直到声音由大变小,远远地听不见什么声音后,闻歌才敢把僵直的手脚活动活动。
是时候去找点水了,她自己也被渴的不行。
闻歌缓缓地收回那被娃娃枕着的手臂,双手撑住地面,想着立起身来。
啪。
闻歌被重重地摔在了干草堆上,幸亏她早早合上了嘴巴,不然这嘴里的门牙估计是保不住了。
这个身体的手脚是一点儿劲都使不上,这真是饿得人有够狠的。
闻歌没法子,只能就着这趴着身子,面朝向干草堆的姿势,像是背着重壳的蜗牛一般,慢慢地往黑布外面挪。
闻歌借着手肘的力量总算是将“残废”的双腿,沉重的骨头架躯壳给拖出了黑布,重见天日。
“你这小娃娃,莫不是在学爬?”
闻歌听到声音,直接僵在原地,她以为是之前的那两个大汉打了个回马枪。
不过这嗓音干净,与闻歌之前偷听到的两个大汉粗犷的声音不太像。
闻歌一抬眼,才发现出声的是一个身着布衣的俊朗少年。
他坐立在这马厩的木栅栏之上,边将嘴角的水意擦净,边与闻歌搭话。
这少年手里头握着的是,一只鼓囊囊的水囊。
其他的景致都瞬时消失了,闻歌的视线被这水囊牢牢吸住了,无暇分出心神,去打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如何的俊朗过人。
“想喝?”少年顺着闻歌的目光看向手里的水囊。
而闻歌那炙热的目光,宛若是在沙漠将将渴死的旅人撞见寻觅已久的绿洲水源一般,眸子里都是痴狂的喜色。
看到水囊的那刻,闻歌觉得之前被惊恐困住的干渴被瞬间抽闸,席卷了她的身体,霸住了她的神识。
闻歌的喉咙不自觉地想要咽口水,却是没有一滴水滑过喉咙。
少年身姿翩然,从木栅栏上一跃而下,待落定后,伸手将水囊悬在闻歌头顶的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