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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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
号角长鸣,舟队陆续就位。
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
十数艘龙舟划破跳跃着的浪花,像龙一样争先恐后冲了出去。岸边数万百姓齐声呼喊,氛围瞬时推入高·潮。
魏府舟队身着一袭红衣玄襟,龙舟亦是褚色,特是显眼。魏郇和魏云分坐左右首领划,余下人人出自魏郇大军里的骁勇之士,个个肌肉虬结,训练有素,在舟头鼓手激情澎湃的鼙鼓声中,很快便遥遥领先……
这是刘莘头一次观看龙舟竞渡,且还有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亲自参赛,刘莘神色略显紧张,双手紧攥,心里暗暗为魏郇加油,不可谓不激动。
身旁的老夫人及身后的周灵都紧张不已。
近两年随着魏郇的势力扩张,各类事务繁忙,魏郇已有两年未曾亲自下场。今年不知为何,他又生了此兴致。为此还苦练了好几日,得亏底子好,捡起来也快,三五日便回到当年巅峰状态。
魏老夫人望着河里奋力划桨的魏郇,心绪复杂,今年魏郇百忙之中却仍下场比赛,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刘莘。魏老夫人思忖,自己不能再顺着魏郇的心思来了,该娶该纳得早做决断。
魏老夫人的推测完全正确,魏郇的确是为了在刘莘面前表现,才决意下场赛舟。
魏郇不确定刘莘对自己是否有心意,或心意有几分。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一步步深陷下去,刘莘却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如。魏郇无法接受。魏郇认为,刘莘是自己的妻子,且刘家有负于魏家,他可以掩饰自己的心意,冷落刘莘,但刘莘身为人妇却不能心无丈夫。
魏郇肚里的那些七拐八弯的小九九,刘莘一概不知,只知看着那艘朱红的龙舟极速驶过终点,衔得竞标归,乐得喜笑颜开,差点露齿,紧忙抓过手边的团扇遮蔽面庞,只留弯弯眉眼在外继续观赛。
拔得头筹的魏郇,意气风发,得意的望向高台,看到那袭模糊的倩影执扇遮面,莹莹双目似正望着自己,顿觉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一脸朝气蓬勃的领队划向岸边,迫不及待的跳下龙舟,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中登上高台,向魏老夫人一拜,魏老夫人高兴的还未来得及开口,魏郇已侧身面向刘莘,问:“你夫君表现如何?”
刘莘喜答:“极佳。”
魏郇更是得意:“那是,夺得锦标第一归。”
刘莘嬉笑:“别人看到魏侯亲自下场领队,自是不敢赢你,这头筹怎么也是你的。”
魏郇不乐意了,鼻腔一哼,转身便三两步跳下了高台,回到队里,与众人
齐欢。
刘莘看着他如此幼稚开怀的举动,不禁笑靥迷漫得更深更切了。
周灵几次欲开口,都没寻着机会。
魏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瞥了眼笑靥灿烂的刘莘,与场子里大笑开怀的魏郇,更加坚定了自己脑中的想法。
……
龙舟竞渡结束后,魏老夫人因年事已高,且一向不喜这般喧嚣之处,遂以身体不适向众大臣贵族告了行。魏郇见祖母面色不济,心颇担忧,便也向众人告行,欲送老夫人回府。
刘莘见状便也准备同行,哪知魏老夫人拦住她,道:“庆典还未结束,你便代表君侯府在此与民同庆,不必担忧老身,老身有奉渊及灵儿侍奉便可。”
刘莘明了魏老夫人这是在给魏郇与周灵制造机会,也不多言,应了。
魏郇虽不喜刘莘独自在外,身边总有狂蜂浪蝶蜂拥而至,但想到她成日闷在府邸里,甚是寂寞,如此藉机游玩散心一番也好,便让魏云带着一对精卫护卫夫人安全。
临了,还凑到魏云跟前,低声叮嘱:“庙市里若见到有卖幂篱,再买一顶给夫人。”
魏云乍乍舌,暗忖自家主公实在是太酸了,一股子醋酸味遮都遮不住,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应是。
魏郇深深看了眼刘莘,叮咛道:“注意安全,早些归府。”
刘莘眉开眼笑应是。
见到她如此发此内心的笑容,魏郇觉得偶尔放纵她一下似也不错。
对于能在外多逗留一些时辰,刘莘是极乐意的。
郡里的小摊贩及是有生意头脑,知晓今日黑水河边人多,都将摊贩开到了黑水河边来,形成了一方小庙市,上至衣锦绸缎,下至零食小吃应有尽有。
魏老夫人一行人离行后,刘莘与众贵妇客套几句,便告辞带着平妪、菊娘向那庙市热闹处走去。那些贵妇嫌弃庙市杂乱,不屑之。她刘莘可不一样,穿书过来三年,整日被关在深宅大院里,难得出门放风,她才没那么多讲究。
刘莘现身庙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民众驻足纷纷向她行礼,她亦礼遇有加颔首回礼,三步一停,五步一礼,百姓热情得刘莘险些招架不住,心戚戚暗吐槽,脸都笑僵了,早知就不该来。
魏云带着一对精卫将刘莘围住,亦步亦趋的护卫着,为了隔住潮涌而至的热情百姓,累出了一身大汗。
刘莘见百姓实是太热情,魏云等人护卫得亦实是太辛苦,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正欲退出庙市的时候,人群里突然蹿出一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乞婆,冲上来紧紧抱住刘莘大腿,呜咽着:“求夫人救救家夫,救救家夫。”
刘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乞婆便被魏云迅速拉开,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黄土地上,挣扎着起身,似还要扑过来。
精卫见状,便欲擒了她去。
“勿伤她,将她带来我跟前。”刘莘叫住精卫,方才乞婆抱住她双腿的时候,乞婆衣不蔽体,刘莘似在她颈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胎记。
精卫听命将乞婆拖至刘莘跟前,乞婆向着刘莘深深的俯首下去,哽咽道:“夫人慈悲,求夫人救救老妇的丈夫,他就快病死了。”
刘莘死死的盯着下跪俯首的乞婆颈背上那颗鲜红的胎记,心绪翻涌,这块胎记她甚是熟悉。
刘莘稳稳心神,道:“你抬起头我看看。”
乞婆闻言,缓缓抬首,双眸泛着盈盈泪光,丝毫不露怯的望向刘莘……
刘莘心龛深处的记忆翻滚而出,心头大震,霎那间热泪险些涌出来……是奶娘,一直照顾刘莘长大的奶娘——茹媪。
只是茹媪曾经如织如玉般的肌肤,现已布满风霜。可刘莘仍一眼认出了她。
茹媪是随刘莘母君自娘家一道嫁入宫里的贴身婢女,极得刘莘母君信任,到了出宫的年岁,承蒙母君赐婚太医院年轻有为的太医孙遥,一家人幸福美满,后诞下一子,比刘莘大一月。为报答刘莘母君的知遇之恩,自请为刘莘奶娘,将刘莘一手拉扯大。
自三年前那场宫变,刘莘、刘梓被冯夔救走后,据闻丞相隋邕血洗了刘莘父君的承阳宫,及刘莘母君的紫德宫所有的宫人及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