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梦西洲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嫁过去的不是她!明明她比唐诗这个贱女人更适合做一个家的主母!
女子恨得一嘴银牙几近咬碎,柳眉倒竖,双目瞪立,妒火中烧。唐诗发怔,静怡公主这一脸的愠色,看上去又和那孤守空闺的怨妇有何区别?
她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养在深宫却不谙世事的五公主吗?
不复当年。
也是,这宫里能活到现在的,哪个又是真正单纯的?
静怡公主说她骗了她,其实静怡公主又何尝不是也骗了她,以那副温婉的面容,永远都得体优雅的姿态,让她甚至生了模仿她穿衣打扮的念头。
手肘处有沙沙的疼感,应该是擦破了,唐诗撑着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俯身看着静怡公主,这几个时辰伪装下来的好脾气通通消失殆尽。
你以为我爸爸我惯着你?严子墨她都不放在眼里,你又是哪个野鸡?
唐诗不复之前的卑微谦卑,讥笑道:“运气?我确实是比你多了些运气,可就是这些运气,就算你贵为公主,你这一辈子也是无缘了。”
唐诗轻呵了声,这一声却像引爆炸药的那最后一截**一般,刺耳得静怡公主颜色大变,身子抖得像筛糠,静怡公主抓起梳妆台上的那一串珠宝就要朝着唐诗砸去,眼里愈烧愈烈的怒火甚至盖过了她的一身火红嫁衣。
唐诗火力全开,又怎会让空有一身纸老虎威风的静怡公主钻了空子得逞?
眼疾手快地捉了静怡公主紧紧攥着项链的手,唐诗手上加了几分力气,狠狠地捏了几下,静怡公主已被妒火烧得面目全非的面庞瞬间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本宫!”
好老套的台词,唐诗不屑地冷呵了声。
“要不是本宫当年一念之差,错失了与严将军的良缘,你以为这其中还有你什么关系?!本宫听说,严将军一直待你不善,这几年,你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静怡公主放弃了挣扎,一双眸子毒箭一般地射向唐诗。
太不要脸了,在这个三妻六妾的朝代,小三白莲花就敢这么嚣张?还错失良缘?
唐诗神秘地连连摇头,要是静怡公主真的和原主同一时间入府,凭着原主的善妒无理,早晚找了个机会弄死她,哪里还轮得到她有命在这里和她嚣张,还讲什么错失良缘!
“自家的日子自己关上门过,冷暖自知而已。不过公主话未说错,民妇也还真想寻个机会感谢公主来着,”唐诗粲然一笑,“一谢当年公主软弱无能,受人操纵,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不住还要怨天尤人。二谢公主不嫁之恩,放了相公今和民妇一条生路,民妇才得以和相公二人落得自在,感情顺遂,心意相通。”
软弱无能,受人操纵,唐诗句句话骂到了静怡公主的痛点上,cue得精准。
唐诗这一通骂下来,静怡公主显然气极,眼泪大颗大颗地自眼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在这安静的空隙中尤为清晰。
她又何尝不知,在她第一次苦苦求着父皇把自己许给那少年,父皇愣怔了片刻不语,却哄骗她日后再定之时,她就知道,她是彻底错过年少时初初心动的那个人了。
那以后,她也只能次次错过,遥遥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静怡公主似泄了气一般忽地没了生气,被唐诗攥在掌中的手腕也垂了下来,只有眼眶里大片涌出的泪能证明她的悲喜。
唐诗忽然恶趣味地想,如果自己再“好心”多言一句,其实严子墨心里也是有她的,他们二人真是有缘无分可惜可惜,不知道静怡公主会不会气到当场去世?
凉风阵阵,眼前着了红衣啜泣的女子宛如鬼魅,唐诗无心再和静怡公主浪费时间,手掌一松,女人已经攥出红印子的腕子便垂在身侧。
唐诗也未行礼,就自上而下地看了静怡公主道:“公主就要大婚,此后大概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民妇先道一句恭喜,宴席也快到良辰了,民妇先行告退。”
嫁到陌生的小国,静怡公主能活到老都算她命大,可能今日这一场正面掰头真就是她俩最后一次见面。
不知为何,唐诗心情大好,也不管静怡公主有多伤心欲绝,提了衣裙便后退离开。
“站住!”
还未踏出门槛,身后那人猛地便起了身叫住了她,唐诗只迟疑半刻却未理会。
“你……你若是本宫这般处境,又该如何?”
见唐诗脚下步伐未停半分,静怡公主有些慌乱窘迫地又开了口:“你又不是本宫,哪里知道身在这宫里有多少身不由己……”
门口处唐诗纤细的背挺得笔直,她懒得回头,只打断了静怡公主那些无谓的说辞,冷冷地道:“我若是你,一开始我就不会错过。”
“父亲不让我嫁,我就软磨硬泡,总会有他心软的那一天。那人不倾心与我,那我便等,不去打扰他也不逼迫他,大不了就等到最后做一个老姑娘,为了他,总会有等到最后心甘情愿的理由。任何人,任何事想拦在我面前,都不可以。”
唐诗语气里便能听出来的坚定让静怡公主呼吸一滞,她眼泪掉得更多,她好像,已经知道她缺少的那一点运气是什么了。
“即使你明知道,这是无谓的?”
唐诗冷漠却没有任何迟疑地道:“即使我明知道,这是无谓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多了几分运气捡了你的,而是严子墨,我的相公,是你亲自放弃的。”
不是所有受万人阻拦,翻越了高山跨越了长河,最后才能道一句“还好没有错过你”的才是爱情。有时候,爱情就是你明知道无果,爱了会受伤,会难过,会心碎,你还是愿意一头扎进去也不后悔。
为了那个人。
晚风中,唐诗纤细的背影越发地远离,静怡公主忽地长笑了几声,身子无力地顺着门柱滑落下去,眼里的泪却是越落越多。
她缺失的那一点运气,就是爱一个人的勇气。
她不懂,唐诗却懂。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不够了 三次元事情多 难过
第62章
因着老皇帝婉拒了伽楼国的好意, 伽楼国的来使一早就不快地离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外宾也就只有楚易国的人还在。今儿这宴, 也是为了与楚易国结下同盟所设。
两支舞曲已过, 本还端坐在案上的几名来使已经丑态毕露, 各个怀里抱了舞姬, 有搂着舞姬吃嘴玩弄的,有喝酒调笑的, 看得当朝大臣们都瞠目结舌,眉心紧锁。
这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公主嫁过去该如何是好啊!
几个交好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一致地投向了老皇上。老皇上正笑呵呵地端着小酒,跟着大殿中央的舞姬摇头晃脑,一脸病色的脸上也满是惬意。
脸上全无嫁女的悲伤。
老国公气得胡子一抖, 哼了一声,眼里满是对几名来使的不屑, 果然是小国的人,没什么见识!
“许久未见,严将军还是这般威武神气,这边疆幸得严将军坐镇久未有战事霍乱, 本宫敬将军一杯。”
话是好话, 可来人的语气甚是阴阳怪气,严子墨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旋即又很快地隐去,他端了案上的酒, 偏过视线看到了来人。
正是嘴边噙了抹冷笑, 一双眼似毒蛇般死死盯着他的大皇子。
“殿下言重,臣也只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做臣该做之事,本职而已。”
俩人手里各端了一樽酒,谁也未有饮下,大皇子手背上的青筋起了一片,酒樽左摇右晃,几滴清酒一溅而出。
守好本分?他皇子的本分,须得他一卑贱出身的奴才提醒?这种低贱下等之人,给他擦鞋都不配,他堂堂大皇子,未来这片疆土至高无上的王,肯屈尊过来敬酒已是给他天大的脸面了!
那日林子里,真不如就多加派点人手,给他挫骨扬灰,还看得严子墨如此嚣张!
大皇子忽地俯下身,目光阴冷,阴恻恻道:“本宫听闻靖州城不同于京城,风光怡人,古木参天,最是出游好去处,不知道严将军有无了解?”
严子墨不动声色,仰头一饮而尽,朗声而道:“臣有幸携老母妻子去过,归途中倒是招惹了几条染了疯病的恶狗穷追猛赶,好在最后那几条疯狗都被臣扭断了脖子扔进野林里,臣一家老小才能安全无恙。”
“殿下若有意想去,尽可放心,疯狗都已被臣清理干净,剩下的一点零碎也不为惧。”
一点零碎?他倒是不知道一莽夫也能有如此好的口才了。大皇子皮笑肉不笑,手中的酒樽越发地晃。
敬酒不吃,那他就让他吃罚酒!
***
严子墨出了宫门时唐诗已坐在马车内等了许久,严子墨撩帘而入就看见正瘫在软榻上的女子,那人小嘴微张,勉强撑着下巴 ,似是在艰难地逼自己不要入梦,他光是看着就能察觉到这份不易了。
严子墨神情微怔,遂探出身子,朝着马夫刻意压低声音道了句“驾稳一点,无需过急”,这才撩了衣袍坐在唐诗身侧,面色如常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碰巧在她身边搭了个座一般。
严子墨手脚极轻,半梦半醒间唐诗也只是感觉身边一处有些的倾斜,鼻间萦绕着她熟悉的气息。
这种气息莫名让她心安,心有所依。
天色早已暗了,白日粘腻缠人的热也骤然冷了下来,晚间的凉风吹在框上呼呼作响,身边人绵长湿热颇有节奏的呼吸吹在他脖子上暖暖的,热热的,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度。
就像每日每夜,他和她同枕而眠的那样。
自从那日他冲动之下自唐诗屋内出去后,已是足足几日没有感受到女子特有的气息,不可否认,他有些想念。
很想念。
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终是扛不住那股涌上来的睡意,小脑袋晃晃悠悠,身子也越发地倾向另一侧,眼看着就要走撞上一侧的窗框。严子墨余光一暗,眼明手快地大掌一出,轻轻揽了唐诗入怀。
女子温软的身子异常舒适,唐诗瞧着瘦,抱在手里却又不觉,反而是刚刚好,手感极佳。严子墨抱了一会儿,也未撒手,他努力懈了全身的劲儿,好让唐诗靠着更为舒服。
梦中唐诗身下是一片松软的棉花糖,甜腻的味道一直萦上心头,她甚是喜悦。唐诗低低地嘤咛了声,嘴角含笑,埋着脑袋又蹭了蹭那片香甜松软的棉花糖。
僻静小路上,马蹄声哒哒不断,所及之处卷起尘土飞扬,上空的圆月半隐半现于乌云后,无人来赏。
圆月再美,也不及怀中之人。
***
萍儿又被罚着干活了,这次是给蛋黄洗澡。
自从将军和夫人吵架后,将军身边的黑虎哥总是莫名其妙地遣了她去做活,还都是趁夫人不在之时。
想起那次摘桃花时被黑虎哥戏弄得有多过分,萍儿不敢再忤逆,只好心里委屈面儿上还要任劳任怨。
要是夫人能早些时辰回来便好了,她是要贴身伺候夫人的,黑虎哥再怎么得势也是不敢在夫人面前为难她的。
在她手下欢快地摇着尾巴,享受着温水冲在皮毛上的蛋黄两个支楞着的耳朵一抖,突地唤了一声,圆滚滚还发亮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院子门口,脚下急匆匆地转着圈,嘴里好一阵“呜呜呜”。要不是这拴着的链子够结实,蛋黄早就奔着门口冲出去了。
萍儿甩了手里的巾帕,也急匆匆地站了起来,蛋黄极为通人性,只有夫人回来之时它才会这般叫。
萍儿小着步子迎上前去,入目的却是一双黑色金丝纹线的中长官靴,还有一截墨色官服,竟是足足好几日都未踏足西院的将军!
严子墨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实在是太压人了,萍儿惶恐,连忙低下了头只顾盯着脚尖瞧,又皱着没长开的小脸,想着将军是不是步子太大,把夫人落在后面了。
“打盆热水过来,再拿一条干净的手巾。”严子墨低声道,脚下轻轻地踢开了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萍儿低着头,余光一抹鹅黄的衣角悠悠飘过,是夫人早上穿的颜色。
一瞬间,萍儿开了窍了。
夫人是被将军抱回来的啊……年仅十余岁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夫人和将军这般开放孟浪的行为还是让小姑娘有些许的尴尬,还有那么一小点的难为情。
“记得将跌打损伤的药也拿过来。”
跌打损伤的药,是夫人受伤了吗,还是将军?将军宽厚的后背挡得严实,萍儿也就只能看见夫人垂下的衣角。萍儿不及多想,见将军有些急地走向里屋,遂连忙应了声去准备将军要求的东西。
好像……夫人和将军是和好了呢。
突然意识的到这一点让本还皱着脸的小姑娘止不住地雀跃欣喜,若是如此,她也就不必胆战心惊地在夫人身边服侍了,就连那过了午时要剪了的烛火看来也是省下了。
***
唐诗这一小憩没睡多久,倒还算睡得踏实,一连几日的失眠郁结也缓了不少。屋内视线通明,烛火灿亮,唐诗一连眨了好多下眼才有所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