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黎
安提利满头冷汗:“臣下该死,是臣下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弗里德希深深吸一口气,他往后靠着柔软的沙发背,仰头看着绘满华丽图腾的穹顶,强制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
“加大守卫和巡逻密度,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也许你们拦不住殿下,但是其他的该死的混蛋绝不配在帝宫自由来去,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事,我会亲自处决了你,安提利。”
安提利浑身一凛,大声应说:“遵命,我的陛下!”
“还有帝宫里的那些人…”
弗里德希的声音有一点幽沉,他复杂地盯着穹顶,无数他以为会铭记终生的、那些让他痛苦过悲伤过的往事纷繁从脑海中划过。
他以为,他会和那些恶心的家伙儿纠缠一辈子,他原想着这座黑塔会一直存在着,毕竟,这是他死水般乏味又黑暗的生命里仅有的那么点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娱乐。
但是如果她不喜欢,那还是算了。
当然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喜好更重要。
“把黑塔里的东西都处理了,给他们一个痛快,黑塔从此封藏。”
弗里德希觉得牙很痒,他又叼起一根雪茄,牙齿划着棕木色的烟纸,表情迷蒙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不喜欢看见这些,这是当然的,她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在她看来即使是罪人也需要一个体面利落的死法,折磨和囚禁这种事根本不应该存在…”
那好吧,她说不该存在就不存在。
他能得到她的宽恕,已经是做梦般的快乐了,她现在还在生气,他不敢做任何可能会加重她怒火的事情。
安提利不敢插嘴,等他说完了才轻轻应了一声。
弗里德希不知在想什么,又出神很久,等回过神来看见跪了一地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更加烦躁,他挥了挥手,所有人如释重负,迅速行礼离开。
他突然想到什么,淡淡加了一句:“明天叫克鲁夫进宫来。”
安提利说“是”,轻手轻脚把门阖上。
弗里德希在沙发坐了一会儿,安静的空间却只让他的情绪更加烦躁。
他克制不住地回想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每想一次恐惧就加深一次。
他险些就失去她。
他险些就被抛弃了。
他用力咬着雪茄,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阳台上。
凌晨的风很冷,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默默看着对面东侧的那一个花园露台,那是莉亚宫的寝宫,他曾经很多次站在这里,贪婪地看着她被侍女簇拥着走出来赏花。
她偶尔也会靠坐在那张软椅上看书,纤长的手臂倚着栏杆,挽起的长发有几缕柔和地垂下,清风抚过她雪白小巧的脸颊,让她看起来美得像一卷童话。
爱意就像血液,自他第一眼看见她就从心脏迸发,又无声无息的、理所应当的随着每一个日夜,流淌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现在她不在那里,她应该已经入睡了。
弗里德希哀哀看着那空荡荡的露台,双手攥着栏杆,越来越紧。
他真想看她一眼。
这个噩梦般的夜晚仍然让他后怕,他想念她,疯狂的想,想得他浑身发疼。
这时,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他转身大步走向卧室,他推开门,拧开书桌下的魔法按钮,卧床正对着的女神画像无声无息向两边敞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弗里德希走进去,那是一个幽暗而庞大的密室,四周随意堆满了各个种族和地方的那些隐秘又珍贵的藏品,它们簇拥着一些巨大的立柜架子,上面整齐罗列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大多紧闭着,其中一个半敞着,露出一截银白色的长裙裙角。
弗里德希面无表情踢开挡路的藏品,径自走到密室最中央,那里被清出一片空旷,铁灰色的高耸玄木托举着一尊黑色的圆球。
圆球在震动着,冰冷晦暗的黑气攀附着圆球蠕动,当弗里德希走近时,它如同嗅到猎物的蛇迅速向着他涌过来。
弗里德希一剑斩断黑气,神色冰冷:“离我远一点,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黑气被斩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蠕动着慢慢缩回圆球附近,一道晦涩粘腻的声音嗤笑着:
“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你?弗里德希,你在说什么笑话,难道当初不是你选择与我合作的吗?你早就肮脏不堪了,现在却在这里故作清高。”
那声音骤然扬起来,语气尖锐而恶毒:“弗里德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因为那个女人而像狗一样卑贱恶心,她知道你柔顺跪在她脚下的时候,身体却因为幻想着按倒她占有她而痉悸吗?她知道你每夜都要抱着她的衣物和躺过的枕头自娱吗?弗里德希,你可以欺瞒所有人,但是你骗不过我,因为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所有的肮脏和邪恶…”
弗里德希迈上高台,他神情平静,对它狰狞的咆哮置若罔闻。
他拔出剑,把剑尖朝下,小臂上紧实漂亮的肌肉崩起,他毫不犹豫往下狠狠一捅。
锋利的长剑剑锋撞击到看似脆弱的圆球上,却碰撞出无比坚硬刺耳的声响,黑气猖狂的喊叫戛然而止,随之而起的是一声无比惨烈的哀嚎:“不——住手!你疯了吗!”
弗里德希面不改色,只慢条斯理地用力,一点点把剑尖往圆球中钻。
伴随着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黑球圆润的外壳被磕出来一道道细碎的裂纹,突然一道金属扭曲声,弗里德希手中那柄陪他征战多年的、以坚硬魔铁熔铸出的宝剑被生生折断,断裂的剑锋坠到地上,圆球爆出一个小小的凹陷,黑气恐惧的惨叫几欲刺破耳膜。
一道凄艳的血痕从弗里德希嘴角溢出来,他冷眼看着圆球痛苦地晃动,把折断的剑柄放到一边,抬起指尖,懒散抹去唇边的血迹。
“你疯了,你简直疯了!”
黑气恐惧地怒吼:“你想毁了我,我被毁了,你也要死,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我当然知道,所以这只是一个警告。”
和它的气急败坏比起来,弗里德希平静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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