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郑潭也想不明白,怎么邵瑜前后变化那么快,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对侄女毫不关心的模样,如今又冒出这么大的火气,好像自己是什么绝世好叔叔一般,这样一来,倒弄得他自己枉做小人了。
郑潭察觉道,身边的同窗看自己的神情似乎都不太对了。
邵瑜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知道你跟那位表兄关系甚好,他也一直在资助你读书,但我们邵家疼姑娘,纵然秦家有三百亩良田,嫁过去就能当家,我们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郑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秦地主钱再多,那么大年纪,姑娘嫁过去,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况且这还是克妻之人,这不是一心坑害姑娘家吗?”开口说话的同窗神情中满是不赞同。
郑潭眼见场面颠倒过来了,他今天本想借着这么多同窗都在的机会,向邵瑜兴师问罪,让旁人知道邵瑜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没想到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心下暗惊,往日里邵瑜也不是多么善言辞的一个人,今日这一番诘问下来,倒让他一时无法反驳,郑潭越想越觉得邵瑜往日里都是装的,此时这样做,就是为了踩着自己扬名。
他心中越想越多,就连邵瑜要结亲换聘礼,都是心机深沉的下套之举。
邵瑜也不耐烦跟郑潭虚与委蛇,直接道:“诸位今日再此也做个见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邵某虽身无分文,但宁可沿街乞讨,也不做卖侄女这等亏心之事,经了此事,邵某只觉得往日都看错了人,郑兄,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往后再也莫提交情了。”
郑潭一时还没想明白,怎么突然就闹到要绝交的地步,赶忙道:“邵兄,邵兄,有话好好说,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不要再提这样伤感情的话了。”
邵瑜却不给他机会,冷着脸道:“郑兄不必再说了,你明明知道,我这个人最看重家人,大哥大嫂待我恩重如山,你却这般害我侄女,险些令大哥与我反目,其心可诛!”
邵瑜这话一出,周围原本还有心相劝的书生立马止住了心思,他们心下想着,若是这门亲事真的结成了,最后导致邵瑜侄女生活不幸,恐怕结果真如邵瑜所说,最终兄弟反目。
更有心思浅的书生,觉得郑潭心思恶毒,不免当场就离他远了几步。
郑潭有心反驳,偏偏邵瑜此时一脸气愤的模样,外加那些斩钉截铁的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他先前意图结亲又是铁证如山,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邵兄,不就是银子吗,我知你一心向学,你若家中实在无银,我可以先支援你一些,不需要你卖侄女,只要言语一声便可!”
县学里一个有些肥胖的书生开口说道。
这书生名唤张金伦,他身上只有一个童生功名,但家中行商,十分富庶。
也正是因着他家中行商之故,他在县衙里颇受了一些学子排挤,属于边缘人士,此时仗义开口,本就存了卖好之心。
邵瑜也没让他失望,拱手朝他一谢,开口道:“张兄好意,我却不能失礼,我确实有意参加此次乡试,也确实囊中羞涩,便也不与张兄客气,还请诸位同窗做个见证,我想写下借据,商定还款期限与利息。”
张金伦原本都打算这钱打水漂了,没曾想邵瑜这般郑重,显然是打算还钱,这样一来他倒对邵瑜多了几分好感。
“邵兄真乃君子之风。”。
同窗们夸赞完邵瑜,顺便还要隐晦的看一眼郑潭。
郑潭心下暗恨,暗道自己此次乡试,一定要将邵瑜恶狠狠的踩在脚下,不然如何报今日之仇。
邵瑜怀里揣着银子,背上又带着不少东西,路过一处宅院的时候,恰巧看到方慧娘被一个三十虽左右的妇人推了出来,一篮子青菜也被直接扔了出去,青菜散落了一地。
说是推,实际与“赶”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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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农门状元(三)
“大姑娘,你如今是秀才娘子了,家里还要仰仗你呢,怎么能反过来拖累家里呢,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姑娘嫁人了不是帮扶娘家,你倒好,反过来想寻娘家的好处贴补夫家。”那妇人说完,方慧娘羞的低下了头。
妇人插着腰大声说道:“你爹将你嫁给邵家,可不是指望你回来要银子的,你孩子都生了,也该懂点事了。”
两人这一番拉扯,已经有不少人围着指指点点了。
方慧娘木讷,半分不敢言语。
妇人见她这般,神情更是得意,抬眼看见路过的邵瑜,斜眼说道:“哟,邵秀才也来了,好好的秀才公,也要吃娘子家的软饭吗?”
正蹲在地上拾起青菜的方慧娘顿了顿,怯怯抬头,望向邵瑜:“相……相公。”
邵瑜朝着那妇人看了一眼,喊道:“岳母。”
那妇人是方慧娘的继母张氏,方慧娘生母难产而亡,方父便续娶了张氏,张氏过门一年便生下一对龙凤胎,又过两年再生一女,方父本就失望于方慧娘不是个男孩,有了小儿女之后,方父就更不在意方慧娘了,待方慧娘长到十八岁,听了张氏的瞎话,随意的将她嫁给了邵瑜。
邵瑜考上秀才的时候,结亲的人踏破了邵家的门槛,但原身那时候心气高,一心想在中举后迎娶官家小姐,哪知几番中举不成反倒蹉跎了下来,而后眼见他年纪越大,邵大郎夫妇又迟迟生不出孙子来,邵家二老这才着急了。
只是邵瑜几番中举,大多因身体不适而不成,传来传去倒传成邵瑜是个病秧子,这么一来,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跟邵家结亲。
而方慧娘的继母显然不是个好心的,方父本不想跟邵家结亲,但张氏一番舌灿莲花,以邵瑜年少便考中秀才,日后定然大有作为,方慧娘年纪大了不好寻人家为理由,说动了方父,这才结了亲事。
原身成亲后,方父对他热切了一阵,而后张氏又一番挑拨,将原身是个病秧子的事告诉方父,方父便冷了下来,只当自己白送了一个女儿,对于原身也越加敷衍,原身几番上门借银子,都被方父寻了理由避而不见,久而久之,邵家也就明白了方家的意思。
邵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眼前这一幕,他上前扶起方慧娘,朝着张氏道:“岳母不喜这些小菜,随手送人便是,何必丢弃,我娘子虽非岳母亲生,但她总归叫了您这么多年娘,您不愿意借银子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折辱她?”
“原来不是亲生的啊,难怪这么凶……”围观人中有妇人低声说道。
张氏见形势逆转,立马开口说道:“大家评评理,哪有出嫁的姑娘,张口回娘家开口借三十两银子,这是要掏空娘家的家底填补婆家的漏洞啊!”
围观群众都是墙头草,听这么一说,又觉得张氏说的有道理。
邵瑜也不着急,闲闲说道:“岳母,你脖子上如今还戴着我那早逝的亲岳母的陪嫁呢。”
那个金项圈看起来沉甸甸的,至少值四五十两银子。
张氏一急,吓得赶紧捂住脖子上的金项圈,辩解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些可不是那死鬼的,这是我前日才打的!”
邵瑜笑了笑,说道:“也许是小婿看错了吧。”
“有钱打金项圈,却没钱借给原配的女儿,果然是后娘啊。”围观群众中有人说道。
“你们知道什么,我那大女儿结了一门好亲,我这个当娘的,总要打点首饰装门面,省的在亲家面前失礼!”说道一门好亲,张氏还颇有些得意洋洋,她那女婿家里在府城做生意,很是富贵。
“岳母,亲戚之间帮忙本就是情分而非本分,此次娘子厚颜上门借钱,是她的不是,她临行出门前,家母已知她此行注定无果,但还是没有阻止她,原因无他,家母知她想念家中亲人,因而便由了她去。”
邵瑜这般,显得邵老太是个疼媳妇的婆婆,而张氏是个势利眼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