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 第109章

作者:冬天的柳叶 标签: 穿越重生

乔昭眼睛攸地一亮,却没有急着打开书,而是抽出信纸,阅览起来。

是李神医的亲笔信,重点就是交代了这本《奇难杂症笔谈》乃是他近年来总结的毕生心血,特意写出来供她研读,因里面有些内容太过惊人,叮嘱她记下后要毁了去,以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惹出滔天罪孽。

莹白的手指轻轻划过书册封面,乔昭仿佛能看到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涩,又有些甜,捧着珍贵无比的书册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阿珠站在门口道:“姑娘,该用饭了。”

乔昭揉揉眼,一直平静的面庞此时白得过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阿珠,取火盆来。”

阿珠一言不发取来火盆与烛火。

乔昭留恋地看了一眼墨香犹存的书册,在心底叹了口气,亲手把书册凑向火光。

书册很快被火舌吞没,在火盆里化成灰烬,只剩余烟袅袅。

惊世之作就此灰飞烟灭,以乔昭的淡然性子,此刻都面露不舍。

不过李爷爷说得对,书中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一旦被心思不正的医者得到,是要出乱子的。

书中内容最保险的就是口口相传,想必若不是因为李爷爷知道她看书过目不忘,也不会现在就把这本书交给她了。

把一本奇书彻底毁了,乔昭这才顾上继续翻箱子。

奇书下面放着的是一个小儿巴掌大的皮袋子,打开来,赫然放着一排排金针。

把皮袋子握在掌心,乔昭忽地想起,她还在杏子林乔家时,最后一次与李爷爷分别,李爷爷笑呵呵地说,等下次见面,给她一套金针当礼物。

何其幸运,她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份礼物。

乔昭心中欢喜,去书房提笔画下荷包样子交给阿珠:“你手艺好,照着这个样式给我缝几个荷包出来。”

她特意指指荷包角落:“这里的小鸭子眼睛记得绣成绿色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画鸭,发现池塘边一只鸭子的眼睛是绿色的,逮住那只鸭子献宝般给祖父和李爷爷看,祖父很是稀奇,李爷爷却撇着嘴道:稀奇什么,那是因为这鸭子有病,就和达官贵人们吃饱了撑的稀罕白鹿、白鸩似的,其实那些动物都有病!

那是她接触医术的伊始,后来盛放小玩意的随身荷包上便会央求祖母绣上绿眼鸭子做纪念。先前那只荷包是她一手缝制的,对绣鸭子什么的实在有心无力。

乔昭交代完,才觉出腹中饥肠辘辘,忙净手用饭去了。

西跨院一派宁静,其他院子因得了乔昭派人送去的礼物,骤然热闹起来。

锦容苑里,二太太刘氏捧着一匣子珍珠欢喜得嘴都合不拢,对两个女儿道:“可见我让你们两个与三姑娘交好是做对了。当时娘瞧得真切,那匣子珍珠也就能分成这样的两份,果然我问了问,来送东西的冰绿说只分了两份,一份给了你们伯娘,一份给了我。”

啧啧,三姑娘真是滴水不漏啊。

大嫂何氏得了半匣子珍珠,回头还不是会给亲闺女用来打首饰,她这半匣子珍珠自然也会娘仨个一起用,这样一来就大姑娘一粒珍珠没有得着,偏偏还没处抱怨去。

老夫人再偏疼大姑娘,呵呵,一株红珊瑚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对三姑娘且要敬着些,她是当姐姐的,你们低头不丢人。尤其是婵儿,再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口无遮拦了。”

三姑娘收拾起大姑娘来都这么利落,她娇养大的两个闺女要是冲上去,就是白搭啊。

半匣子珍珠和宫中特制的精美绢花晃花了小姑娘的眼,黎婵兴冲冲应道:“娘,知道了。”

四姑娘黎嫣则在沉默后郑重对刘氏道:“娘,我以后会提醒妹妹的。”

雅和苑的东跨院里,黎皎则把送来的几枝绢花狠狠掷到了地上,揽着奶娘哭道:“奶娘,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你出了这口气!”

奶娘抖着唇,神情严肃:“姑娘,把绢花拾起来!”

第157章 心碎的黎大姑娘

黎皎红着眼睛看着奶娘。

“姑娘,您若还在意老奴,就去把绢花拾起来。”

黎皎咬了咬唇,弯腰把绢花捡了起来。

那绢花做工精良,虽被掷到地上依然无损半分,戴出去定会惹人艳羡,黎皎捡起来时却只觉刺眼又屈辱。

“我的姑娘啊。”奶娘抬手,怜爱地摸了摸黎皎冰凉的面颊,“以后奶娘不能陪着您了,您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就更不能意气用事。老夫人对您是真心疼爱的,您要多讨老夫人的欢心,莫要把这份疼爱推到别人那里去。”

“奶娘,祖母现在已经开始疼爱三妹了——”

奶娘摇摇头:“姑娘想岔了。论身份,您是原配嫡长女,三姑娘是继室所出;论情分,您自小常在老夫人身边,三姑娘几个月前还常常顶撞老夫人呢;论人心,您自幼失母,三姑娘却有一个护短的母亲,老夫人天然便会多疼您几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三姑娘都是越不过您去的,您要做的就是稳住了,不要再被三姑娘抓到把柄。”

黎皎垂首默默听着,想到马上要与奶娘天各一方,撕心裂肺般地疼。

奶娘轻轻抚着黎皎的发,叹道:“姑娘啊,再熬熬就好了。”

“熬熬熬,为什么我的日子就是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都怪我命不好,不会投胎,从小就没了娘——”

奶娘握住了黎皎的手:“姑娘别这么说,要说起来,嫁人才是女人最重要的‘投胎’呢。女人这辈子在娘家不过十几年,在婆家才是漫长的一生啊。姑娘讨了老夫人欢心,老夫人定然会把您的亲事放在心上,等将来嫁个好人家,您的好日子就到了。至于三姑娘——呵呵,姑娘何必与她一个没了名节的人置气,依老奴看,三姑娘恐怕要在西府当一辈子老姑娘了,纵然一时得意,将来到死看子侄辈的脸色,又有什么好下场?”

黎皎一怔,缓缓点头:“奶娘说得对。”

黎大姑娘那些郁闷和挫败,在听到奶娘这番话后顿时散去许多,嫁个好人家的意识在她心头越发清晰起来。

“大姑娘,老杜家的收拾好了吗?老夫人命老奴送她出去。”青松堂的容妈妈来了东跨院。

“奶娘——”离别真的就在眼前,黎皎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痛哭出声。

“姑娘莫哭,老奴在老宅会烧香拜佛,求您顺心如意的。一定要记得老奴的话,自个儿好好的——”

奶娘随着容妈妈一步三回头走了,黎皎伏在美人榻上哭了许久,才神情冰冷止住了哭声,低低吩咐大丫鬟春芳几句,昏昏沉沉睡着了。

春芳从西府后门出去,直奔国子监。

在国子监就读的监生虽然要守点放学,但家中要是有个急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黎皎对唯一的弟弟格外重视,早吩咐身边的丫鬟与国子监守门的混了个面熟。

春芳塞了些银钱给门人,不多时得到信的黎辉就急匆匆走了出来。

彼时天已经热起来,黎辉走得急,出了一头的汗。

“春芳,可是大姐有什么事?”

春芳哽咽着道:“三公子,您快回去劝劝大姑娘吧。大姑娘的奶娘被三姑娘赶回河渝老家去了,大姑娘一直哭,都哭得闭过气去了。”

黎辉一听抬脚便走,等赶回西府,一眼看到照壁上的松鹤延年图,一下子冷静下来。

既然只是春芳来寻他,大姐情况应该不会太糟。他还是先弄个清楚,以免再像那次一样气急败坏去寻三妹麻烦,反而落个难堪。

见黎辉忽然停住脚,春芳有些意外:“三公子?”

“你先回去看看大姑娘怎么样了,我跑了一身的汗,先换过衣裳再过去。”

知道三公子在西府和大姑娘心中的地位,春芳不敢置喙,屈膝一礼匆匆往雅和苑去了。

黎辉换过衣裳去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过安,这才匆匆赶到黎皎那里。

一见黎皎两眼红肿如桃子,孤零零躺在美人榻上,黎辉顿时心疼不已,走过去在一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额头,发现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三弟?”黎皎睫毛颤颤,睁开眼来,一颗晶莹的泪立刻滚落下来。

“大姐,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在呢。”

黎皎扑进黎辉怀里,痛哭失声:“三弟,奶娘被赶走了,我心里真的难受极了,我长这么大奶娘从没离开过半步啊。我知道,我不该怪三妹的,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见不到奶娘,我的心就如刀割似的,呜呜呜——”

黎辉听得心疼,又忍不住皱眉,由着黎皎哭够了,才开口劝道:“大姐,这件事我听祖母说了,确实怪不到三妹头上。大姐与奶娘虽然情分深,可奶娘仗着情分就敢糟蹋三妹的名声,这样的处罚是她该得的。”

“三弟?”黎皎顿时止住了哭声,震惊看着黎辉。

黎辉笑笑:“我知道大姐心情不好,以后我都早些回来,多陪陪大姐,大姐莫要伤心了吧。”

黎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死死忍着才没有发火,勉强笑笑道:“知道了,辉儿真是懂事了呢。”

黎光文那边收到乔昭派人送去的好衣料,美滋滋带着衣料就去了何氏那里,把衣料往何氏面前一放,道:“让人用这些衣料给我裁几身衣裳穿吧。”

何氏惊疑不定:“这是——昭昭送的?”

“对啊。”

“老爷不是不爱穿绫罗绸缎吗?”何氏惊讶极了。

以前她每每用上好的衣料做了衣裳送给老爷,都被他黑着一张脸拒绝了。

谁知黎光文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何氏道:“这话说的,绫罗绸缎谁不爱穿啊?”

“那,那怎么以前我送的——”

黎光文肃容打断何氏的话:“那能一样吗?闺女长大了,知道孝敬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要是吃你的、用你的、穿你的,我不成吃软饭的了?”

黎光文觉得何氏实在是白长了一个好模样,简直愚不可及,眼风扫到面前的好料子又叹了口气。

罢了,念在她给他生了个蕙质兰心的女儿,当娘的蠢点就忍了吧。

黎大老爷难得没有抬脚就走,板着一张俊脸道:“饿了,开饭吧。”

何氏欢喜得脚下打飘,晕乎乎命人通知厨房里加餐去了。

第158章 馥山社聚会

转而进了六月,雅和苑西跨院里火红的石榴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已经结出喜庆的果实来。

这一日,乔昭收到了礼部尚书府苏洛衣的一张帖子,却是馥山社组织社员们小聚的入场贴。

总算等到了这张期待已久的帖子,能有机会与寇家大表妹接触,乔昭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松了松。

聚会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地点却很有意思,竟然是黎皎的外祖家——固昌伯府。

乔昭仔细翻找着记忆,才想起来,黎皎的表妹杜飞雪同样是馥山社成员之一。

馥山社不同于寻常诗社,在某方面有所长的姑娘都有入社资格,杜飞雪就是因为骑术精湛而加入。

六月初六这天很快便到了。

乔昭一大早起来,打扮妥当,带着阿珠前往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安。

“昭昭今天这么早?”

给邓老夫人见过礼,乔昭笑道:“祖母,我今天要去固昌伯府。”

“呃?”邓老夫人放下茶盏,笑着道,“昭昭也要去啊?你大姐才走不久,说是固昌伯府的杜姑娘邀她去玩呢。”

现在的姑娘家真会玩,她们那时候哪有什么这社那会的啊,当她没有年轻过嘛,这些聚会打着比试才艺、共同进步的幌子,实际上就是一群小姑娘出门放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