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她的表情太过于认真,搞的大队书记都忍不住笑了。
胡将军仍旧意犹未尽:“不要老想着老子英雄儿好汉,以为是父辈打下的江山。要说功劳,对这个共和国而言,人民大众才是真正的功臣。你大爹没有功劳吗?你大爹仍然踏踏实实扎根农村建设家乡,而不是进城当干部。”
大队书记赶紧摆手:“哎呀,你这个人哦,当了将军还是这副样子。非得戳人心窝子吗?明明晓得我大字都不识几个。我经常当干部?人家拿了文件过来找我签字,我还得让人家再念一遍不成?万一人家故意糊弄我,写一套又说一套呢。”
他拍着大腿,扯开嗓子盖棺定论,“好好好,都是好娃娃。别说是我们杨树湾,整个红星公社贫下中农的眼睛都看着呢。好不好,我们心里头没数啊。”
他抬头看了眼天,又猛的一拍脑门子,“哎哟哟,你们看我,老糊涂了。跑过来就光顾着讲闲话,都忘了正经事。赶紧的收拾一下,省里头文艺宣传队的同志有演出。”
一直蹲在边上不吭声的周家大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也过来了呀。我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哈,说是船在中途出了岔子,开不了了。县里头要想办法重新调船过来,差不多要到晚上十点钟才能走。”大队主任连声感慨,“好同志呀,他们就决定连我们杨树湾也慰问演出了。”
余秋下意识地看了眼胡将军,心中暗道不晓得宣传队下这个临时决定跟他有没有关系。
毕竟做得好,也要领导能够看得到。
大队书记并不在意宣传队到底为何而来,只催促这群念过书的娃娃:“赶紧的,你们见多识广,也给出个节目来。”
女知青们连连摆手,全都表示自己不擅长此道。
男知青们哪里肯相信,郝建国更是直接抓着余秋:“她们说不会也就算了。余秋,你糊弄谁呀?龙生龙凤生凤。你妈可是……”
他话没说完,惊觉自己好像失言了,赶紧往回收话头子,结果牙齿磕到了舌头,疼得他呲牙咧嘴。
旁边的同伴们全都用控诉的眼神瞪着他。
周卫东更是咬牙切齿地示意口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余秋侧着脑袋,没有吭声。
田雨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就来个小合唱吧,唱《铁道游击队》上《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怎么样?”
众人全都点头称好。说实在的,劳累了这么多天,要真让他们扯着嗓子喊,他们也喊不动。这歌儿好。
余秋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妈呀,合唱好,合唱可以混。像她这种五音不全的人,冒充钢琴家的女儿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大鲤鱼烤好了,酸菜杆子烧鱼杂跟贴玉米糊糊饼也起锅了,直接装在脸盆里头,四个男知青两人抬一盆往祠堂送,跟大家伙儿一块儿吃。
胡将军跟在后面,脸上总算浮现出满意的笑。
众人走上大路的时候,刚要左转,右边村口方向就匆匆忙忙跑过来个人,推着独轮车,急得满头大汗:“大夫,大夫在这儿吧?我老婆要生了。”
余秋抬眼朝独轮车里头看,这才发现车斗里头窝着个大汗淋漓的女人。
因为车斗是v字型的,她肚子又高高隆起,连成了一个元宝的形状。
得, 还看什么文艺演出呀,赶紧的,正经事要紧。
余秋赶紧示意人进屋,颇为惊讶:“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的知青点医疗站刚空出来,甚至连白石灰都没刷呢,更加没有对外头宣传。照理说,他们家应该过来找大夫上家里头才对。
“我们坐船的。坐了一半,我老婆肚子疼厉害了。船东说你这边管生娃娃,我就问人借了车把我老婆推过来了。”
他们两口子是红星公社旁边杜家边公社的,长期被大队派着在国营农场打零工。也没有工资,酬劳就是农场养猪场的粪便,在生产队上工分。
这回双抢农忙,他们也回队里头干活,刚结束了往农场赶,不想他老婆的肚子突然半路上疼起来了。
“本来想忍忍的,到了农场再说。结果越疼越紧,船东就让我们上岸来,说正好有大夫。”
余秋一边摸孕妇的肚子判断胎方位,一边笑着应了句:“那船东消息还挺灵通啊。”
“是方英的男人。”胡奶奶听到声响,已经从厨房里头打了热水过来,放在床边。
余秋挑挑眉毛,笑道:“那可多亏得他给我们做宣传。”
她拿了听诊器,听了会儿宝宝的心跳,又伸手摸肚子,数了一刻钟的宮缩。
做完产科检查之后,她示意姑奶奶:“奶奶,这个孩子你来接。”
胡奶奶下意识地要拒绝,不行的,她都多少年不接孩子了。既然小秋在,当然小秋接好。
“没事,奶奶你来。”余秋笑嘻嘻的。
讲再多的理论知识也比不上亲自动手实践一次。杨树湾不可能天天有人来生孩子,她们必须得珍惜每一次机会。
孕妇的丈夫也赶紧央求胡奶奶出手。
说实在的,看赤脚大夫这副娃娃的样子,年纪还没自己老婆大呢,他真不放心叫个小姑娘来接生。
胡奶奶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叫两边架着央着,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余秋让胡奶奶也给大肚子做了遍检查。
这人骨盆条件很好,宮颈也非常松软,胎头位置很低,宮缩更是一阵接着一阵,产程进展非常顺利。
胡奶奶抬头看了眼窗外,估摸着照这状况,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娃娃能生出来。
这可是大好事,黑灯瞎火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田雨好奇心强,试图想要围观全场。
余秋赶紧打发小姑娘去祠堂看演出吃饭:“别耽误了,贫下中农还等着你们演出呢。”
生孩子的场景还是别让小姑娘看比较好,免得留下心理阴影。
田雨回头看看,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好吧,等孩子生下来,你可得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