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她现在想的问题是,到底应该开口要什么技术支持作为交换比较合适。
说起来有些亏心,从道德良知的角度来讲,她不应该将试管婴儿技术当成自己的私产,毕竟她是拿来主义。她手里头掌握的是半个世纪无数从事这个行当的辛勤劳作积累的成果。
可就像她的男神说的那样,他首先是中郭人,其次才是□□员。
在这个时候,余秋得羞愧地承认,她更多考虑的是自己郭家的利益。
何东胜转过头,迟疑道:“难道你打算把技术交给她,后面就不插手生殖中心的事情了?”
余秋愁眉苦脸:“这事儿我没办法插手呀。它牵扯的范围实在太大了。”
她作为郭家代表,她手上的技术根本就不属于她个人,而是集体劳动成果。她无权私人转让,而且她也没办法参与苔弯私人生殖中心的经营。
到了2019年,大路资本好像都没办法在苔弯进行投资。何况是现在。这事儿复杂的很。
何东胜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复杂的呀,这就是公私合营嘛。就是牵扯的地域离得有点儿远,这私人的性质有点儿复杂。”
余秋看他笑得风轻云淡的模样,忍不住胡疑:“你的意思是?”
“公私合营早就搞过了。”何东胜轻描淡写,“50年代的时候我们就做这个事了。现在不过是反过来,算是私人资本进入公家的菜篮子,开始合伙经理。”
余秋脑袋有点儿懵,感觉何东胜更加像是穿越人。好吧,她当然知道引进外资以及对外投资。但现在是1974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呀。
现在谁要跟老人家说引进外资,要让私人做公家的主,估计老人家能够直接开口要毙了他。这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资本主义复辟呀。
何东胜笑得厉害:“这应该叫社会主义进入资本主义阵营,双方共同发展。咱们以技术为股份,参与到苔弯医院的经营当中。这在各郭历史上都不稀奇。只不过我们是以郭家资本作为技术的主体。”
他翻看着余秋带回来的企划书,夸奖道,“二小姐果然家学渊源啊。”
虽然大路一直批判四大家族。但是如果熟读二战时的话,就会发现二小姐那位财神爷爹绝对不是凡人。打仗就是烧钱的买卖,以当时国内郭库之空虚,郭家财政收入之微薄,他愣是将整个后勤保障给撑下来了。据说他最后离任的时候,还给老桨留下了好几亿美金的外汇储备。
不管他留下的烂摊子多严重,他又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能做到这一步,也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何东胜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完了企划书,抬眼跟余秋商量:“这样吧,我在写一份详细的计划,然后附在这计划的后头,一起报回去看上头的意思吧。”
余秋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抓住何东胜的手,赶紧摇头强调:“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我自己处理就好。”
这就是个□□桶,可以说完全触了老人的逆鳞。他一个不痛快的话,何东胜就要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说不定他们还会给他扣上帽子,说他已经被郭民党反动派收买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白匪,是无耻的特务。
何东胜笑着安慰她:“没事的,这本来就是我出来时接的工作。我现在人在苔弯,肯定要比京中的人更了解情况。与其单纯的将二小姐的意思传递回头,然后等京中再找人详细的状况,而后反馈回头的话,这个速度就太慢了。”
何东胜抓着女友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就好像乒乓外交,小球推动大球一样。”
余秋满心忧虑,她抓着何东胜的手,不愿意松开。直到现在她仍然很害怕政治,不想男友牵涉太深。
她不害怕等到这一届领导人落幕,新一届领导班子起来,清算的时候,他们一无所有,被从领导岗位上撵下来。对她来说,回杨树湾种地还轻松些呢。要是他们不许她当大夫了,她就跟何东胜种草药搞养殖挣钱。
可是她害怕他们会被当成典型下大牢啊。长期的牢狱生涯可以彻底摧毁人的健康,甚至会让他们丧命。
何东胜不知道余秋的担忧究竟从何而来,他只心疼女友曾经遭受过的被囚禁的灾难。就让小秋变成了惊弓之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就是因为小秋遭受的那些不堪,所以他才要好好保护她。只是他一个普通农民又有什么能耐保护小秋不受人欺负呢。
别说公平正义自在人心,从古到今,枉死的人还少吗?小秋的妈妈又做错了什么事?她又是怎样被逼死的。
“没事。”何东胜轻声细语地安慰她,“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我来之前,李老先生就让我多看多思考的。”
余秋抠着何东胜的扣子,愁眉不展。隔了半晌,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行吧,你写就写。万一到时候你蹲大牢,我给你送牢饭。要是咱俩运气都不好,全都关进去了。那就只有听天命了。”
既然4人帮都没有被枪毙,除了江同志想不开自杀以外,其他人都好端端地活到寿终正寝。那想必自己跟何东胜再罪大恶极,也不至于斩立决。
何东胜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行,要是咱俩运气都不好,那就在牢里头好好劳动接受改造。等出来以后,咱们还种田养鱼。到时候还有人信我们的话,我们接着给人治病。”
余秋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心酸。他们的房间外头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结果他俩说的却是这种事。
呵,的确要请勿打扰啊。他们明明是大路代表团的成员,名义上还代表着郭家身份呢,他们却害怕自己回去就成了反格命分子。
何东胜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写完了详细的合作计划。生殖中心就建在苔弯,双方共同派管理人员,大路方面主要提供技术支持指导工作。最后产生的经济效益再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分配。
就跟他猜想的一样,这件事情老夫人也没办法拍板,还得请示上级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二小姐的这份计划书就随着何东胜的处理意见一块儿上的飞机转香港飞京中,当天下午就送到了老人家手上。
林斌下午没课,正在屋子里头跟老人家闲扯淡。他总觉得老人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应该好好疏解疏解。
小林大夫说了几个在学校里头同伴们闹的笑话,好不容易哄得老人家脸上有点儿笑的意思了。
他正要暗地里头嘘一口气,工作人员就送了报纸跟信件上来。
老人家挥挥手,示意林斌:“你念吧,他们的字小的跟蚊子腿一样。”
林斌抓起报纸就觉得不对劲,主要是现在为了方便民众学习与掌握,报纸新闻写的也都是简化字,这份报纸上却是印着繁体。
他再仔细看报纸抬头,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大路的报纸,这是……
老人家没有听到他出声,睁开眼睛问了句:“怎么了?学了简化字就不认识繁体字了吗?囫囵吞枣大概也是能够认出来的。”
林斌只得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念诵,越念他越心惊胆战。余秋还说他说话嘴巴不把门呢,他好歹是关起门来对着自己人讲话,有问题也漏不到外头去。
她倒好了,人在外面说话胆子大的很,真是什么都敢讲。哈!居然连政府公开给女同胞撑腰,要求男性结扎的话她都说出口了。
老人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一般:“我有说过要让男同志结扎吗?”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林斌都要站在自己朋友这边:“那当然,您老人家不是说了嘛,要选择容易施行,方便操作,对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影响最小的避孕方式。综合现行的几种避孕方法,男子结扎术的确是最方便有效的长期避孕手段。”
指望现在老百姓天天吃避孕药,那真是不现实。好多女同志都不识几个字呢,她们哪里搞得清楚到底要怎么吃。
老人家哑然失笑,半晌才冒了一句:“行吧,就撑这个腰,女同志不容易呀。我们要多支持,多鼓励,多帮助她们的生活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