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余秋只能佩服地看着这位准妈妈。果然人的耐受力千差万别,这一位假如去做针灸麻醉镇痛分娩,应该效果会很好。
其实是废话,她做哪种无痛分娩效果能不好啊?
助产士打了包,戴好手套,都没有来得及招呼产妇,那性急的小家伙就跟百米冲刺似的往外头冒。
亏得助产士伸手挡了挡,否则他肯定会造成母亲的产道裂伤。
助产士看了眼小娃的下身,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急脾气的小伙子哦。”
余秋在心中暗地里舒了口气。脾气急点儿好,现在生完了,就算抱着孩子不方便,也比转运途中要生来的强。到时候户外天寒地冻的,要什么什么都没有,那才是正儿八经要人命。
不知道是不是未出生的孩子跟小动物一样敏锐,频繁的震动也刺激了他们。
原本小夜班时基本上都没动静的大肚子们,进入后半夜,接二连三闹起了格命,一个个被家里头架着来敲产房的门。医生跟助产士再上手一查,程度最低的宮口也开了5公分。
余秋不得不开始暗自祈祷她们千万可别同时生,否则产房会崩溃的。海城医院整个产房里头也就是三张接生床。设在县一级的医院,规模其实已经不算小了。但对于此刻来说,似乎有些不够用。
助产士刚处理完第一个大肚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清洗手术器械,后面第二位大肚子就要生了。
余秋也戴上手套赶紧去接生,她看见胡二姐垂头丧气地进屋来,立刻招呼:“动作快点儿,把接生的工具全部清洗干净,然后打包。电话问一下器械室,看能不能立刻消毒。”
接生包的数目是有限的,她们□□用完了来不及消毒的话,待到转院的时候,可没有东西给他们用。
助产士一边脱手套,一边解释:“我们这边都是自己消毒,高压炉会用吧?就用那个消毒。你让外头的护士老师带你一下。”
胡二姐嘴巴一瘪,露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到底还是乖乖推着用过的东西去水池下清洗了。
余秋怕这姑娘受刺激过度,又在后面安抚了她一句:“你没听到吗?马上会有车子开过来的,你第一个走。”
胡二姐眼睛一亮,立刻扭过头确信:“真的?”
“我哄你做什么?”余秋已经没空再看她了,她一边给产妇消毒,一边强调,“好好站好最后一班岗,到时候我也好多夸你两句。”
胡二姐的情绪立刻上来了,她欢欢喜喜地干起活来。
助产士忙里偷闲,笑了句:“你带的这个学生还真是有意思,小姑娘真好玩。”
余秋头也不抬,随口敷衍道:“好好管教,还是能用的。”
大肚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原本按照常规,她们生完两小时内人还躺在产房里头继续观察。
然而现在接生台都不够用了,生完的大肚子一律转到外面的待产床上。
余秋搞定了最后一个大肚子,再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那条不停叫唤的狗像是被冻坏了,发出凄惨的呜呜声。
它的主人到底没有舍得真一棍子打死它,而是嘴里头叫骂着拿出了梯子,将它从屋顶上抱了下去。
余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早晨7:15了,但是外面还是没有组织他们撤退的消息。
程芬疼了一夜,现在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瞧见余秋看钟,她跟着笑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你帮我打麻药呢,真是吃不消了。”
余秋赶紧过去帮她做检查:“我看看现在要不要给你推麻药。”
她再一摸,笑出了声,“行了,你现在推麻药也来不及了。你们家小东西也被传染到了,你现在宮口已经有七八公分了,估计再等等,就要生了。”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响起大喇叭的声音。然后跟着,产科病区原先用来做音乐镇痛疗法的喇叭停止了舒缓的钢琴曲,传出了男人讲话的声响:“广大病人同志们,广大医务工作者,现在,我,这家医院的院长代表全院宣布一件事。大家伙儿都知道,修正主义与帝国主义从来没有放弃过狼子野心,一直试图干扰我国,想要搞分裂搞破坏,想从内部瓦解我们。这种痴心妄想,我们永远不给它实现的机会。
为了防止敌人搞破坏的时候,我们广大人民群众来不及提防处理,我们英勇的解放军战士决定进行相关演习。
现在,假设,假设有敌人来犯,我们就要像当年一样,关门打狗,将空城丢给敌人,我们农村包围城市,将他们绞杀在空城当中。什么都不给他们留下,让他们困守空城,最终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外头有不明所以的病人家属情绪激动地喊了起来:“对,我们要带走所有的吃的穿的,叫他们在里头冻死饿死。”
说着他还冲自己家里人叫唤,“妈,我回家把东西都捎上啊。”
余秋头大如斗,要是带上所有的家重,那还转移个屁。哪儿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可以运输呀。
她立刻冲到产房门口,满脸严肃地强调:“演习就是正式战斗,战争马上就要打响,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时间准备?将家里头所有的大衣裳都带着,直接穿在身上御寒。要是你家不远,带上被子也行,到时候裹在身上。其他的粮食跟家具什么的就不要带了,我们跟着解放军战士撤退,不能增加人家的负担。”
旁边人纷纷附和,对,是这个道理。
再说演习本来就是保持紧张感就好,哪里能跟蜗牛似的把整个家都搬了。回头搬来搬去的,不嫌累的慌吗?把细软一并裹了,人穿的暖暖和和的,围上大棉被就好。
现在人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就近原则,很少有人会从乡下跑到县城里头来生。
这下子说随军撤退,大家伙儿赶紧骑着自行车回家拿大衣上去。
一时间,整个医院都嗡嗡作响。众人三三两两往外头走,医生护士则在病床之间来回穿梭,一个个交代情况。
这种大转运最头痛的就是危重病人,本来躺在医院里头就已经够叫人心惊胆战的了,现在再转来转去,搞不好路上就会出问题。
然而众人的思想觉悟极高,大家伙儿都觉得一定要配合国家行动,千万不能拖了解放军战士的后腿。
既然国家说让他们转移,那他们一定得跟着部队走。
余秋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头祈求各路神明。现在她害怕所谓的地震子虚乌有,不过是大家伙的一场错觉。结果原本不需要转移的重病号因此在转运途中出了问题。那作为始作俑者的她,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世间安得两如法,情感理智都不辜负呀。
车子一辆辆的过来,开始分批运送病人走。最先过来的是军用大卡车,它速度快,最早抵达医院。
随着车子来的还有部队医院的医务人员,他们帮忙一块儿转运病人。危重病号以及手术病人先走,其他情况比较轻的留在后面等其他车。
结果就这么个事儿,大家伙儿还要发扬风格。病人们都坚持说自己情况还好,想把位置让给其他人。
还是院长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要尽快撤退。”,原本互相谦让的人这才被直接推上了车。
余秋也推着胡二姐过去,叮嘱道:“你路上小心,跟着解放军战士,不要到处乱跑。要是你找不到你梅大哥的话,就在医院里头待着,我回头会去找你。”